龍傲狼立身在雲霧邊緣,淡淡說道:“想不到曾經縱橫世間,殺人無數,練就一身血煉大法,正魔兩派都懼怕三分的血魔老祖,如今連自己的名号都不敢承認了。”
四周忽然靜了下來,隻有那片雲霧更加濃稠,把那個洞内的身影團團籠罩。
直到片刻後,雲霧忽然散開,山洞中豁然一片清晰,露出莫雪白色的身影。
莫雪看起來一如先前,纖細身姿上一身白衣若雪,似不沾半點塵埃,隻是她的一雙眼眸再不像先前那般清澈,而是布滿了無數血絲,猶如血染,嘴裏說出來的話也突然變了樣。
“想不到這麽多年了,這世間居然還有人知道老夫的名号……”聲音蒼老苦澀,如一風燭殘年的老人在迎風喘息,歎息遲暮,和剛才那雨打青荷般的清脆語聲相比,何止是雲壤之别。
一個模樣看起來風姿脫俗的妙齡女子,嘴裏說出來的話偏偏是蒼老刺耳,如鲠在喉,這樣的怪事若不是親眼所見,恐怕誰都難以相信。
不過龍傲狼在魔教中做了五年的白虎堂堂主,五年來耳濡目染之下,對世間一些詭異的,不爲人知的道法都略有見聞,特别是當日經曆小杏川一事之後,便已經知道世間鬼魂之說絕非無稽之談,所以眼見當下怪異一幕,心中雖驚卻未懼。
龍傲狼驚的是,自在此險惡地看到此人時,心中就一直隐隐感覺有不妥之處,但一時卻又說不出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隻在初看到腳下的血色湖水時,心中忽然想起白虎堂中斷金等幾位長老說過的一段往事。
記得幾人曾經言道,世間曾有異人吸嗜人畜之血爲己用,再以血煉之術練就血魔之體,自稱血魔老祖。因爲血魔老祖是以血助修,以血粹煉自身,要想修行漸深,便要不斷殺人,取其精血爲用,故而他殺人無數,可以說是無惡不作。
出了這樣的事,身爲正道的五大門派斷不會坐視不管,任其行惡。于是五大門派紛紛派出門中弟子圍殺血魔老祖。
其時,血魔老祖修行不弱,但也并非五派衆多高手聯手的對手。雙方力戰之下,血魔老祖寡不敵衆,受傷逃匿,狼狽逃到了邊荒人迹罕至的地方,修養了數年,才總算是恢複了元氣。
傷好後,血魔老祖便想到了當初如喪家之犬被五派追殺,心中一口惡氣無論如何也咽不下了。
但經那一事,血魔老祖也知道單憑一人之力絕非五大門派的對手,于是便想到了魔教,想到如果他能掌率魔教萬千弟子,那便不用懼怕五派人多勢衆了。
于是那血魔老祖便找到其時的魔教教主,要和魔教教主在修行上決一高下,并言道,若是他赢了,教主之位便由他來做。
若是他輸了,那他就投身魔教,一生甘願受魔教驅使,絕無悔意。
魔主爲了一教的顔面,便應允了血魔老祖,于是二人一場大戰。
二人可以說是勢均力敵,一直戰了千餘回合。結果是魔主稍高一籌,赢了血魔老祖。
哪知那血魔老祖言而無信,敗後竟不守信諾,逃去無蹤,讓魔主大爲震怒。
事後,魔主派人多方查探,終于得知那血魔老祖躲到了昆侖山,采山中的血氣修補自身。
于是魔主憤然前往,在昆侖山二人言語不和,再次大戰一場。
二人本來相差不大,而那血魔老祖吸嗜了昆侖山上的血氣後,修行又增,魔主一時三刻竟戰他不過。
一怒之下,魔主動用鎮教之寶将那血魔老祖封困在昆侖山上,讓他就算每日裏都可以汲取山中的血氣,但永世都無法脫困。
這些事當時在龍傲狼聽來,不過是斷金幾人爲了宣揚魔教道法的高深莫測,言外之意是五大門派做不到的事情,魔教反而能做到,所以并未當真,也未放在心上,但在初見那血湖的那一刻,心裏卻莫名其妙的就想了起來。
後來聽到莫雪說起“脫困”二字,心裏更是有些懷疑,故而才出言一試,哪知道竟被他猜對了。
隻是讓人不解的是,那血魔老祖乃是千年前的人物,怎麽會是個白衣妙齡女子?聽那蒼老的聲音确又出自她口,難道兩者是合二爲一?難道這就是那……
龍傲狼這邊心中暗自猜測,就聽那血魔老祖接着說道:“小子,我倒是小看了你。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居然能識破我這手“借屍還魂”之術,那你一定是魔教弟子了。想不到魔教一派,這些年倒是大有長進啊。”
乍聞“借屍還魂”“魔教弟子”這幾個字從血魔老祖嘴裏說出來,龍傲狼心中豁然一驚,但同時也明白了眼前的一切。就連先前心中的那一絲不妥,也知道是爲什麽了。
看龍傲狼不說話,那血魔老祖又說道:“小子,能告訴我,你是怎樣看出老夫這“借屍還魂”術的破綻的嗎?是因爲我說出了那血林谷的名字?”
龍傲狼搖搖頭,道:“不是。”
“那是我說的事讓你起了疑?”血魔老祖又問道。
“也不是。”龍傲狼再次搖頭,目光掃過那個白色的身影,和那雙泣血的眼眸,略一沉吟道:“在我想來,這位木系弟子爲師尋花的事情也是真的,隻可惜她花未找到,已命喪此地,空留下一具屍身,卻爲你所用。”
“哦,那你是如何識破的?”血魔老祖又問道,聽語氣倒似有了幾分興趣。
龍傲狼默然片刻,道:“閣下這手“借屍還魂”之術并無什麽破綻之處,隻是你恐怕忘記了,自古正魔不兩立,一個身爲正道的五派弟子,而且還是一個尊師重道的女弟子,就算身陷險地,也斷不會一開口就向我這樣的魔教中人求救的。”
“不錯。”血魔老祖微一思量,遂點頭道:“這一點我倒是疏忽了,要不然……哼哼!”
“是的,要不然的話,恐怕閣下現在已經是脫困而出了。”龍傲狼把血魔老祖未說完的話接着說完。一邊說,龍傲狼一邊順着血魔老祖的目光看了看手中的祥雲佩。
“哼,早一時晚一時而已,老夫已被困在這裏多年,也不在乎多這一會。”血魔老祖森然冷哼了一聲道。
龍傲狼心中一淩,再次看了一眼那個白色的身影,突然問道:“這位木系姑娘叫什麽名字?”
“你問這做甚?”血魔老祖似愣了一下。
“不做什麽。”龍傲狼緩緩說道:“無論何門何派,門中若有這樣的弟子,都是幸事,理應将她的姓名留世。”
“嘿嘿,看不出來你小小年紀,說的話倒也有幾分道理。”血魔老祖嘿嘿一笑道:“告訴你也無妨,她自稱終南山天筠真人座下弟子木清。”
“木清……”龍傲狼低低念了一句,但話鋒一轉,語氣已變得冰冷如刀:“她一番孝心,不遠千裏來到昆侖山不過是爲了尋花救她師父而已,想必當時她身陷此地,爲求一線生機才會對你說出她師門之事,她已經如此,況且她不過是誤入此地,你爲什麽還要殺她?”
“哼,用不着你小子來教訓老夫。老夫一輩子殺的人多了,哪有那麽多爲什麽!”血魔老祖怒哼一聲道:“她既然闖到這裏,卻又不能幫我脫困,本就該死。”
“是嗎?”龍傲狼冷笑一聲,道:“這樣說來,我要是不能幫你脫困的話,也是該死了?”
“不錯,這是我血魔老祖立下的規矩。”說完,看了看龍傲狼手中的祥雲佩,卻又道:“不過如果你能将你手中的物什留下,老夫倒可以破例讓你離開此地。”
龍傲狼忽然一笑道:“是嗎?一物換一命,聽起來倒是劃算。”
“你知道就好。”血魔老祖重重的道。
“不過……”龍傲狼有意拖長了話語。
“不過什麽?”血魔老祖一聲暴喝,血色的雙眼也驟然緊縮。
龍傲狼卻把玩着手裏的祥雲佩,悠悠說道:“不過這祥雲佩是一位前輩送給我的,當時那位前輩曾反複囑咐我,萬不可贈予他人,因爲此物若是落入一些心術不正的邪魔手裏,引起無端禍事還是小,弄不好便會生靈塗炭。前輩有言在先,我怎敢輕易将此物送人?何況我若是随便就轉手送給他人,日後見了那位前輩,若問起此事,我豈不是無言以對。”
言語之中連諷帶罵,似絲毫不把血魔老祖的怒火放在心上。不僅如此,龍傲狼一邊說,還一邊将那祥雲佩揣回了胸前衣襟内。
“那你小子是自找死路!”龍傲狼話未落音,耳旁忽然傳來一聲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