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雨停風歇。
東邊的天際,太陽帶着一團豔麗的紅,照亮了這廣闊群山間的一隅,此刻,巍巍群山似乎還都沉浸在那清晨的靜寂中。
時而有微風吹過,吹落那昨夜殘留在樹葉上的雨水,落在山間那被大雨沖洗過的大石上,發出斷斷續續,卻又清脆的“嘀嗒”聲。其間,偶爾還會從遠處的林梢間傳來幾聲不知名的鳥鳴聲,似乎在與那嘀嗒聲婉轉輕合。
此時的山林,一切仿佛都是那般的自然靜谧,直到那一聲輕輕的呼喚,才打破這一處的沉靜。
“堂主......”聽到白衣的喊聲,龍傲狼才緩緩睜開了眼。
環顧四周,與遠處的青山含翠,綠林帶水卻極不相稱,眼前山石焦黑,斷樹雜陳,依舊是一片戰後的狼藉,仿佛在訴說着昨夜的那一場惡戰。
沉默半響,龍傲狼才開口問道:“什麽事?”
看着龍傲狼的臉色,白衣似微微猶豫了一下,道:“屬下姐妹幾人擔心堂主的傷勢,不知堂主的傷......怎樣了?”
龍傲狼默然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雖然昨天那身和畢方鬥法時被燒焦的衣襟已經換過,但此刻隔着衣服,龍傲狼仍能感覺到胸口處被那幽冥鬼火擊中的地方,殘留着些許的灼熱和疼痛。
不過這已經不算什麽了,自服下那顆小綠所說的麒麟丹後,又經過一夜的調息,比起昨夜受傷之時,這已經是好了許多了。“百年修行,烈火珠,幽冥鬼火,哼......”龍傲狼心底暗自冷哼了一聲,臉色卻未有絲毫表露。
“生死有命,你們不必擔心。”半響,龍傲狼才對着站在身旁的白衣淡然說道。
白衣嬌容一變,臉色瞬間變得猶如她身上的白色衣裙,慘白如雪:“堂主......”
隻是不等白衣把話說完,龍傲狼卻伸手抓過手邊的嗜血魔龍槍,站起身來向着山林外一邊走一邊問道:“那水汐族的事情怎樣了?”自昨夜和畢方一場惡戰後,龍傲狼就運功調息,七女生怕有人驚擾了龍傲狼,一直在周圍守護,所以之前發生的事情,龍傲狼并不知情,也根本沒想到那粉衣和紫衣的傷并非是畢方所賜。
“回禀堂主,三日期限未到,那水汐族頭領還尚未答複。”白衣緊随在後,聽到龍傲狼的問話忙答道。
龍傲狼腳步不停,隻默然點了點頭後,又随即說道:“那你們就在西海邊等它們的答複。”
這時,稍遠處的粉衣等人也都快步跟了過來,來到了龍傲狼身後。聽到龍傲狼這樣說,那紅衣忍不住問道:“可是堂主,若是三日後它們不願臣服聖教,屬下該怎麽辦?”
龍傲狼停下腳步,回首掃了一眼身後的七女,待轉過身去時就聽到龍傲狼說道:“那你們幾人就率領堂中弟子,依我所言,成全了它們水汐一族。”冷冷的話語猶如那冬日裏的寒風般,帶着一絲絲的漠然無情,讓身後的幾女心神一淩。
“那堂主你呢?”白衣亦是一怔,但随即問道。
“我想一個人走走。”龍傲狼頭也未回的說道。
“可是眼下堂主有傷在身,不如讓我們姐妹随行伺奉吧。”卻是黃衣搶身來到龍傲狼身前,攔住了龍傲狼的去路。
龍傲狼眉頭一皺,看了看擋在他身前的黃衣。
不知私下裏敷了什麽靈丹妙藥,黃衣昨夜被畢方打腫的臉頰已經腫退淤消,恢複了往日裏的靓麗多姿,隻是此刻看到龍傲狼冷眼朝她看來,一張嬌容頓時微微變色,慌忙垂首對着龍傲狼施禮道:“請堂主恕屬下不敬之罪,黃衣并無其它的意思,隻是擔心堂主有傷在身,不易一個人在這昆侖山獨行。”
看着眼前那個似乎有些畏懼,卻又帶着些倔強,躬身擋住了他去路的黃色身影,龍傲狼默然半響後,忽緩和了語氣道:“我早說過了,若非人前,你們大可不必這樣多禮。”
聽龍傲狼這樣說,那白衣也走到龍傲狼身前,未曾開口,卻也先施一禮,道:“堂主恕罪,堂主的話屬下姐妹幾人從未忘記。隻是屬下曾聽人說過,這昆侖山比不得其它的地方,其間兇禽妖獸皆有出沒,而眼下堂主又爲了我們姐妹受了傷,實不易獨行。若是堂主執意如此,屬下懇請堂主,讓我們姐妹跟随左右,以便照顧堂主。”
不等龍傲狼開口說什麽,那紫衣也走了過來,在龍傲狼身前輕曲蠻腰,盈盈施禮道:“堂主,屬下雖然修行低弱,但也不是無用之人,堂主若是真想在這昆侖山走走,就帶上我們幾個吧。”
那紫衣本來練就的就是魅惑之術,隻不過平日裏不敢在身爲堂主的龍傲狼面前施展,此刻卻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話語間竟忽然多了一絲絲柔媚之意,語聲甚是低軟輕柔,如嗔似怪,如乞似怨,卻又猶如春風細雨,潤物無聲。再配上她那躬身施禮的舉動,雖然看似平常不奇,但舉手投足間卻妩媚天成,勾魂入骨,特别是在那一刻,一雙媚眼中忽生氤氲眼波,含嬌藏魅,如一團迷離的雲霧般朝着龍傲狼幽幽湧來......
四目相接,龍傲狼心神一蕩,原本波瀾不驚的心底就如一顆石子投入平湖,頓生漣漪,在那一個刹那,龍傲狼心底竟忽生一股憐惜之情,幾乎一個忍不住就要脫口而出,答應了下來。
不過這一切隻是瞬息即逝,龍傲狼眉頭一皺,面色亦是一寒,忽然重重的哼了一聲。前方的白衣和黃衣看的清楚,那一刻,一道五色的血芒分明在龍傲狼胸前一閃,再閃,但片刻後又最終隐去不見了。
二女一愣,待明白過來,忍不住狠狠瞪了紫衣一眼。
紫衣吓了一跳,回過神來忙低下頭去,對着龍傲狼認錯似的低聲說道:“屬下一時情急,下次再也不會了,還望堂主莫生紫衣的氣。”
龍傲狼卻沒理會紫衣,而是看向白衣淡然說道:“昨夜的事和你們無關,縱然是其他堂中弟子受辱,我也一樣會這麽做的,所以你們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頓了頓,龍傲狼似覺得有些不妥,又接着說道:“你們的好意我這做堂主的心領了,我隻不過是想四處走走,看看這人稱天下萬山始祖的昆侖山而已,我想你們就不必跟随了。三日後,在西海邊等我就是了。”
衆女知道,以龍傲狼白虎堂主的身份,和往日裏的冷漠言行,這會兒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已經是相當的不易了。
幾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豫了片刻,終有些不情不願的直起身來,側身讓到了一旁。隻是身子讓到了一旁,但黃衣似仍有些不死心的說道:“堂主,屬下姐妹早就聽聞,這昆侖山真的不是尋常的地方,山上詭異險惡之處比比皆是,堂主雖然有一身修行,隻是若碰上個一二,連個幫手都沒有,屬下還望堂主三思。”
“我意已決,你們不必再說了。”龍傲狼道,說完不等衆女有機會再說什麽,邁步往前走去。
“吼......”而就在這時,一側的山林裏忽然傳出一聲低低的吼聲。接着,林影一分,就見那玉麒麟從林間飛跑了出來。
别看那玉麒麟個頭和一般的虎豹沒多少區别,但跑起來的速度卻迅疾如電,百花島七女就看到眼前一道綠影一閃,那玉麒麟竟然已經到了龍傲狼身前。
看到小麒,龍傲狼一愣,才恍然想起昨夜小綠臨離去前,曾讓他代爲照顧這玉麒麟一段時日的事來,隻是剛才一時給忘記了。
别說,還真不愧是通靈神獸,那玉麒麟似乎從龍傲狼有些尴尬的臉色上,也看出來龍傲狼把它給忘了,用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瞪着龍傲狼,嘴裏還不停的低低吼着,樣子頗吓人。
雖然記得聽小綠說過這玉麒麟心性溫順,不會輕易傷人,但龍傲狼心裏還是一緊。畢竟是自己理虧,答應了替人照顧它,卻又确實把這事給忘記了,當下龍傲狼對着那玉麒麟勉強笑了笑道:“一時糊塗,剛剛忘記了,不過等我想起來了,我會回來帶上你的。”
無視一旁白衣等人的驚愕目光,那玉麒麟竟對着龍傲狼翻了翻白眼,然後還打了一個響鼻,聽起來就像是被龍傲狼的話氣的哼了一聲,然後搖了搖尾巴,兀自邁着慢步往前走去了,那架勢,宛如在說,“算了,我大人不記小人過......”
龍傲狼暗自搖了搖頭,也随後跟了上去。
直到一人一獸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前方的密林間,藍衣才忽然說道:“姐姐,這是玉麒麟吧?”
白衣默不作聲,片刻後才微微點了點頭。
“什麽玉麒麟,龍首鹿角,馬身牛尾,我看就是一怪模怪樣的怪獸,難道我們還不如一隻怪獸嗎?”紫衣跺足恨恨的道。
“那姐姐可知昨夜那綠衣女子什麽來曆嗎?竟然會有這般世間神獸随身?”粉衣問道。
白衣依舊未說話,隻是怔怔的看着龍傲狼和玉麒麟消失的方向,半響才忽然說道:“不知道,我隻知道能有這樣的神獸随身,絕不會是尋常女子。”說着說着,語聲忽然低了下去,似是自言自語的道:“我們這位堂主越來越讓人猜不透了。”
“姐姐說着話是什麽意思?”青衣有些不解的問道。
“青衣妹妹,難道你沒看出來嗎?堂主似有意避着我們姐妹......”藍衣淡淡的道。
“堂主不是一向如此嗎?再說了,我感覺這也正是我們堂主與衆不同的地方,比那些看到我們就忘乎所以,直流口水的臭男人不知強了多少.......”
“你懂什麽。”不等青衣把話說完,就被紅衣打斷了,不過紅衣似也有些意興闌珊,輕輕歎了口氣道:“唉,算了,不說了。”
而其他幾女似乎也忽然失去了說話的興緻,一個個不知道在想什麽,半響都默然無語。
山林間忽然靜了下來,正如清晨時的那般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