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如墨,無盡的大山似乎與天地一體,也融入了那一片蒼茫之中。隻有在那一道道銀色的閃電劃破蒼穹的那一刻,才會顯現出一個起伏的輪廓。
大山間的一隅,到處是古樹密林,突石飛岩,雨水打在上面嘩嘩作響,片刻後又彙聚成條條水線,從石壁大樹上流下來,順着山勢奔流而下。
其間,一塊大石形如樓角飛檐,橫挑而出,從山壁中憑空伸出丈餘,而大石下便成了一個天然的避雨之地。
大石下,一團亮光猶如有霧的冬夜裏的那輪寒月,帶着淡淡的光暈和絲絲的朦胧,照亮了那一處所在,也照亮了一個纖細的身影。
她容顔如雕琢的美玉,不帶絲毫瑕疵,每一處都是那般的恰到好處,一頭長發如瀑輕垂身後,在身旁月色般的光環的簇擁下靜靜的站在那裏,看着那滿天飛落的風雨,任密集的水珠在她腳下滴落,四下飛濺,然後又在她身旁輕輕彈開。
她靜靜的出神,星月般的雙眸帶着些許的迷離,似已站立良久,卻又似片刻之前,一襲水紅色的衣裙不沾點滴泥濘,卻染着一絲因爲長時間趕路而沾染的風塵。
雨越下越大,漸成瓢潑之勢。
她微微皺眉,手中一柄三尺仙劍發出一聲低低的輕鳴,豁然出鞘了寸許。
刹那間,光陰似乎一頓,四周的黑暗無聲的退去了數分,而那雨水夜風仿佛也驟然凝固,停在了那裏。
直到她舒展了如黛的雙眉,長劍緩緩回落鞘内,乍現的霞光瑞氣也都重新藏于劍鞘後,那雨水黑夜仿佛才又恢複了生機,緩緩欺了上來。
“咔嚓……”又是一道閃電狂舞撕裂夜空,伴随着隆隆雷聲由遠而近,震耳欲聾。
她微微擡首遙望着夜空,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晶瑩透徹的雙眸中忽然有些迷茫。
“嗤……”幾聲低低的,猶如利箭刺破水幕的聲音從雨夜中傳來,她纖軀微震,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幾道異芒分呈幾色,在山峰的一角突然閃現,在半空中略一停頓,便發現了這一處的光亮,遂即便急飛而下。
幾道光芒來勢極快,片刻間便來到了近前,在大石前的密林間落了下來。
劍芒無聲的散去,隻留下護體的光圈罩身,光暈籠罩中,七個身影分穿七色的衣裙,姿态嬌娆,各有千秋,正是百花島的白衣等人。
隻是待七女站定,看清了眼前的人之後卻不禁都是一愣,因爲眼前的人七女并不陌生,正是冰龍峰的穆曉夢。
良久,雙方都沒有說話,隻是冷冷的看着對方,天空中的電閃雷鳴,四周的狂風大雨在這一刻仿佛都停歇了,隻剩下那幾道于空中你來我往,無形交織的冷然目光。
有一股無形的凝固感帶着絲絲的冷意,如同這冬夜的冷雨,在林間開始彌漫,讓人似乎有些透不過氣來。
“想不到這天地還真是小啊。”半響後,紫衣盯着穆曉夢那無雙的容顔,終忍不住說道。隻是語氣中已完全沒有了往日裏的那種攝魂嗜骨,反而是有種說不出的怨恨刻毒。
穆曉夢眼若凝霜,迎着紫衣的目光淡然說道:“天地再大,也容不得妖魔橫行。”
七女臉色微變。
粉衣目光在四周巡視一遍,确信此刻周圍再無其他人時,方冷笑一聲,道:“天地之大,也不是什麽地方都是五派可以橫行無忌的。”
紅衣輕笑一聲,遂即冷冷的接道:“四妹這話說的不錯,風水輪流轉,今日今時的昆侖山可比不得那雪域冰原。”言下之意,自然是指當日在雪域冰原七人被衆多五派弟子圍攻的事情。
“當日我們堂主念及師門舊情,對你這做師姐的處處相讓,到頭來卻差點命喪你手……”卻是平日裏說話極少的藍衣忽然開口,隻是話說了一半卻一頓,擡首望了望四周雨中的大山方又接着說道:“看在你曾是我們堂主師姐的份上,我們姐妹今日就讓這萬山始祖的昆侖山與你作陪吧。”說着話手中逐浪劍一緊,向着穆曉夢走近了幾步。
而與此同時,其他幾女除了白衣以外,也都走上幾步,排成了一個扇形,把穆曉夢圍在了當中。
穆曉夢面容不改,目光也一如剛才般,清冷的猶如風雪中的一潭清泉,欺冰勝雪,冷冷的掃過百花島幾女後,也從避雨的大石下走了出來,一直走到了離紅衣等人隻有三丈遠時才停下了腳步,“不錯,想不到幾個魔教妖女死了還能有昆侖山作陪,真怕辱了這靈秀之地。”
話音落,就聽見一聲劍鳴猶如鳳鳴九天,铿锵清脆中,冷月劍已離鞘而出。
漆黑的雨夜裏一道明月般的光華恰如一道耀眼的閃電,從冷月劍上噴薄而出,刹那間光芒四射,把四周照的亮如白晝不說,就連密集的雨點也被劍身上那道無形的劍氣反震,紛紛向着天空倒飛了回去。
想不到這一劍之威,以成風雨退讓之勢!
光芒簇擁中,穆曉夢擰身而起,若一道飛逝的彩虹直取對面幾女之中的紫衣。
七女之中,紫衣媚惑之功當屬首位,但這些對穆曉夢未必有用。若隻論修行的話,絕非修行境界過了上金決的穆曉夢的對手,況且紫衣也沒有料到此刻敵衆我寡的情況下,穆曉夢還會驟然出手,而且一出手就運足十足真元,看欲一招便置她于死地。
隻是穆曉夢動作雖快,但幾女也非泛泛之輩,眼看前方劍芒如閃電般激射而來,而紫衣還有些驚愕呆愣,位于紫衣兩側的藍衣和紅衣幾乎是同時輕哼一聲,兩柄長劍斜刺裏急探而出,分取穆曉夢左右雙肋。
二女這樣做無非是爲了替紫衣化解穆曉夢的殺手,依她們想來,若穆曉夢不回手撤防,就算能将紫衣一招斃命,但自己也必身受重傷,到那時也斷不會再有命在。
哪知道出乎二女意料,二女甫一出手,穆曉夢人在半空卻向一旁橫飄丈餘,其勢如風撫飄雪,事先竟無絲毫蹤迹可尋,渾然天成不說,還恰恰避開了紅衣藍衣的劍鋒,讓兩柄長劍刺了個空。
而與此同時,冷月劍亦随身一轉,虛空斬向另一側的黃衣。
黃衣不敢怠慢,心中暗驚的同時将手中長劍一橫,就欲硬接下穆曉夢這一劍。
可令黃衣沒想到的是,劍芒還沒斬下,穆曉夢已身形再變,如柔雲輕展再向一旁平移三尺,手中冷月劍斜掃青衣。
青衣花容失色,驚駭之下不敢學黃衣硬接穆曉夢這一劍,匆忙後退兩丈,同時将“斷塵”劍在身前舞出一片青光,護住了身軀。
可讓幾女再次意想不到的是,穆曉夢身形三變,如春風柳絮般再移一尺,一劍橫斬粉衣——一式未絕,身形三變,赫然是金系身法中的“金光流影”!
這一切的變故說來話長,但前後不過就是一息間的事情,猶如電光火石般一閃而過,等粉衣看到那如月落般的劍芒橫斬而來時,已經是近在咫尺,再想躲避已是來之不及。
恰在這時,一柄紅色短劍從粉衣身後急飛而至,和粉衣的遊靈劍一道與穆曉夢的冷月劍相擊一處,發出“铮铮”兩聲脆鳴,明月般的光華被擊散大半,爆出一片火花猶如寒星點點,四射而出。
隻是劍芒雖散但餘勢未絕,貼着粉衣脖頸下方一掃而過。
粉衣輕哼一聲,在間不容隙的那一刹生生後退了兩丈,方站穩了身形。
借着四周閃爍的劍芒看的清楚,此刻的粉衣粉臉煞白,咽喉下方兩寸的地方,粉色的衣襟被劃出一道半尺來長的大口子。衣襟垂落了些許,露出裏面一片雪白的肌膚,肌膚上一條如紅線般的淡淡痕迹甚是顯眼,隻是卻未見有鮮血流出。
這當然多虧了剛才白衣出手幫她卸去了一半的力道,再加上她自己退的及時,要不然此時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了。
雖然沒有傷及皮肉,但粉衣亦覺得胸口處劍芒掃過的地方,一片冰凍似的驟痛傳來,讓她呼吸一窒。
這邊粉衣驚魂未定,而那邊穆曉夢一招占了先機後,更不做絲毫停頓,身形微轉中,先前那冷月劍上的數丈劍芒瞬間凝收,完全回聚到了劍身之上。
冷月劍刹那間變得寒氣逼人,亮如滿月,穆曉夢快如輕煙貼身而上,一劍斜斜抹向另一側紫衣的脖子。
紫衣嬌容驚變,實在沒想到穆曉夢竟然會舍了道法不用,反而使出這種近身相搏的戰術。
慌亂中紫衣不得不閃身而退的同時,亦将一對幽冥鬼爪護住身前,欲封擋下穆曉夢的這一劍。
豈料穆曉夢劍刺一半卻皓腕陡轉,冷月劍舞出一片劍花,猶如冬雪中的數點寒梅,直點紅衣雙眼。
紅衣不由得驚斥一聲,側身閃避的同時,手中無焰劍忙左封右擋,欲化解險情。
眼看一劍不會有什麽結果,穆曉夢也不追擊,趁劍勢未消,反手刺向黃衣下肋……
這一式變化在七女看來實在是無常之極,畢竟修道之人對陣多是以道行的深淺一決勝負,極少有這般打法的。而七女偏偏又潛心修煉陣法,對這樣的近身厮殺還從來沒有碰到過 。
就這樣,穆曉夢身如彩蝶戲花,在七女之中忽左忽右,忽前忽後,一柄冷月劍更是飄忽不定,或點或掃,或刺或撩,這一刻竟把幾女逼了個手忙腳亂,險象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