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頓飯的時間,楊帆等人已經到了那烏禾鎮的近處。
前方黑漆漆一片看不清楚,但借着不時劃過天際的閃電可以看到,不遠處一座高大的城池巍然矗立。城池依地勢而建,高低錯落,層次分明,遠遠的開來,如巨獸張開的大嘴裏那犬牙交錯的利齒,在閃電閃過的那一刹,發出森然的寒光。
黑石砌就的城牆高越三丈有餘,左右縱深不下數百丈,宛如一頭巨大的怪獸盤卧于此,雖未動分毫,但其巍然的氣勢已噴薄而出,看其勢,竟似乎不比那中原第一大城逐鹿城輸了多少。
孟凡東等人打量半響,方有些懷疑的盯着花城問道:“花老二,這是那什麽烏禾鎮?”
花城面有尴尬,撓撓頭道:“書上記載這昆侖山下除了這烏禾鎮外,再沒有其他城鎮,怎麽會冒出這麽大一城池來?”
“管它呢,既來之則安之,看看再說。”盧三性急,說着話便禦起身下金虎劍朝着城門的地方飛馳了過去,衆人無奈也都跟了過去。
等到了近處再看時,見那城門上方筆走龍蛇刻着三個大字“烏禾城”。
夏平一笑道:“想必是以前的烏禾鎮改成現在的烏禾城了,二師兄的書果然沒有白看,師弟我佩服啊。”
花城笑而不語,面有得色。
說話間幾人不做停留,直接禦劍掠過高大的城門,在城内落了下來。
此刻大雨滂沱,雖然街上空蕩蕩不見一個人影,但街道兩旁的一些鋪面仍然尚未打烊,多數門面屋檐下的大紅燈籠在風雨中飄來蕩去,發出一片微弱的紅光,在這樣的雨夜裏卻分外顯眼。
幾人站在街中凝聚目力粗略看去,發現門面雖多,但大都是一些收購皮貨的雜貨商鋪,相比之下茶樓酒肆之類的反而并不是很多。
幾人無心多看,沿着街道前行不遠,便見街邊一座黑石砌就的三層樓房,臨街五間門面頗顯大氣,一塊黑底金漆的招牌從二樓垂挂下來,随風雨飄搖不定,上面濃筆重墨書寫四個大字“近天客棧”,竟倒也有幾分居高臨下,鳥瞰浮塵之意。
隻是眼下客棧内雖有燈火搖曳,但客棧的大門卻是緊閉着,隻隐約聽到有話語聲從裏面傳出來。
衆人沒有多想,盧三率先邁步走上門前的幾步台階,探手一推。
不知道是盧三用力過猛,還是那房門時間長了有些腐朽,就聽見“咔”的一聲,門闩竟被盧三一推而斷。房門洞開目光所及處,青龍峰等人不禁一愣。
大堂内甚是寬敞,擺着不下數十張桌子,這些倒沒什麽,讓盧三,花城等人詫異的是,都這個時辰了,那數十張桌子旁都坐滿了人,粗略看去竟不下百人之衆。
這上百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十數人一桌,或三五人一席,分别穿着同樣的衣服,看起來泾渭分明,應該是屬于不同的門派。
之所以讓他們這樣認爲,是因爲這上百人身上,無一例外的都身具修道之人才有的靈氣,尋常人也許感覺不出來,但這卻瞞不過五龍山出身的楊帆等人,隻不過這些人身上的靈氣強弱不等罷了。
不僅如此,本來在門外的時候青龍峰衆人還聽到大堂内有人說話,但就在盧三率先踏進房門的那一刹,所有的聲音忽然嘎然而止,眼下大堂内靜聞落葉,上百人齊刷刷轉過頭來,目光一起看向了門口處的青龍峰衆人。
衆目爍爍之下,饒是楊帆盧三等人修行不弱,但心中不免仍是一淩。不過這也讓楊帆他們有些奇怪,看這些人的服飾不像是魔教弟子,應該是一些不太出名的修道門派的弟子。
修道一途到如今已經是門閥衆多,林林種種了,除了世人皆知的五大門派和魔教之外,尚有許多的流派,隻不過這些門派多建于深山幽谷間,再加上行事隐秘,又多介乎于正魔之間,所以不爲人知罷了。
眼下他們齊聚一堂,但似乎卻又劍拔弩張的樣子,不知所謂何事。
幾人心裏雖然好奇,但也知道此地比不得中原,并非五派掌轄之地,若唐突行事,弄不好便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幾人也沒有太多一探究竟的心思,畢竟對方人多勢衆,而且又都是習道之人,憑适才感應到的靈氣強弱,還可以斷定其中不乏修行不弱之人。
雖說青龍峰衆人心中并不懼怕,但若說單憑他們幾人就能力戰百人,就是他們自己都未必相信。隻是眼下勢如騎虎,若轉身退去的話,看周圍那些不帶善意的眼神,說不定反而會讓他們起疑心。
幾人暗下交換了下眼色後,遂斂去了身上的護體真氣,卻将體内真元凝而不露,如尋常住店的人般,故作若無其事的走到緊挨着門口的櫃台前,高聲叫道:“有人嗎,掌櫃的何在?”
“噔噔噔……”一個五短身材,掌櫃模樣的中年人從樓上跑下來,勉強擠出幾分笑容對着他們招呼道:“幾位客官實在是對不住,小店已經被人包下了,勞煩幾位另找地方投宿吧。”
楊帆本來還正想着如何托辭,才能不趟眼下的渾水,聽到那掌櫃的這樣一說,反而合了心意,當下楊帆忙搶先對着花城等人說了句“既然如此,那我們另找客棧投宿吧。”其餘衆人自然明白楊帆的意思,也不再多言,便準備一道離去。
哪知道就在這時,身後突然有人說道:“幾位慢走。”聲音聽起來略顯蒼老,但卻暗含真氣,沉穩有力。
青龍峰衆人回身看去時,就見說話之人身材矮小,坐在那裏也就比桌子高出尺餘。一張臉長的好似苦瓜,皺皺巴巴,唯有一雙眼睛裏卻精芒不斷,猶如鷹隼。那人身上穿一身淺青色的長襟,再一細看時,楊帆等人才發覺,大堂中的上百人之中,足有過半的人穿着這種淺青色的衣襟。
楊帆心存不欲多事,當下忙客氣的答道:“不知這位老丈有何指教?”
那老者嘿嘿一笑,聲音森然,聽起來讓人心裏不禁一怵,“指教不敢,老朽西涼山青玉洞吳桐子,不知幾位師承何派,仙山何處,來烏禾城又所謂何事?”聽起來像是詢問,但其咄咄逼人的氣勢,倒不如說是在審問楊帆他們。
那吳桐子如此無禮,楊帆卻故作不知道:“老丈何出此言?”
“真人面前不必說假話,如此大雨,幾位既身無雨具,卻又滴水不沾,哼哼……”那吳桐子冷笑一聲,言下之意對楊帆的裝傻頗有不屑。
楊帆一愣,想不到這不起眼的疏漏倒讓這吳桐子給看出來了。
既然被人說破,楊帆也無法再隐瞞,當下楊帆整了整衣襟,正色道:“前輩目光如炬,佩服佩服。在下師門不過是一無名小派,實不足以入衆位尊耳。至于此番路過此處,隻是想尋一避雨之所,純屬無心之舉,不想卻驚擾了各位,失禮之處,望各位多多包涵。”
以青龍峰衆人的身份,楊帆這番話已經說的相當客氣了,也就是楊帆一心隻惦記着那三色花,不願節外生枝,才會這樣說。再者說身爲青龍峰的大師兄,行走江湖,見機行事的經驗,楊帆自然要多一些,換作盧三等人,斷不會能屈能伸,說出這樣的話來。
“好說好說。”說這話的卻是一個同樣穿着淺青色衣袍的中年人,大約四十多歲的樣子,身材高大,臉寬顴高,高鼻闊口,還生就一雙豹眼,目光掃過楊帆衆人,道:“既然都是道門中人,外面又下着大雨,幾位道友不妨坐下來喝杯茶再走不遲。”說着話一揮手,有人立時起身爲楊帆等人騰出一張桌子來。
話雖然說的客氣,但看對方的舉動,青龍峰衆人自然知道這是對方不相信楊帆的話,要強留他們,如果楊帆不答應,那就要另當别論了。
中年人咄咄逼人的一番話,讓一直沒有說話的盧三頓時心頭火起。
盧三邁步就要上前,可不等盧三擡步,身旁的花城一把拉住他,用隻能他們幾人能聽見的聲音低低說了句“稍安勿躁,先弄清他們的圖謀,再見機行事也不遲。”
而就在這時,楊帆也回過頭來對着盧三幾人微微點了點頭後,遂對着那中年人應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完,率先邁步走進大堂,在那張空桌子旁坐了下來。
那空出來的桌子在大堂的一角,看似是那中年人的無心之舉,但若是細心留意的話便不難發現玄機,桌子前後左右的去路皆被人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