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經此一事,龍傲狼本想着随便在山林中找個地方睡上一晚就可以了,幾年來東征西伐的殺戮生活,早讓他對這種夜宿荒山野林的日子習慣了。不過,那紫衣卻對這小杏川的怪異起了好奇心,龍傲狼耐不住她的嗲聲侬語,再加上他自己也有些奇怪,所以晚上,三人便借宿在河邊一隻有幾間草屋的小院,準備打探一二。

小院的主人是一個孤寡的老婆婆,聽到白衣叫門時也是很吃驚,待看清了龍傲狼等人,又聽聞是過路借宿的,才讓龍傲狼等人進來。

邊荒之地民風淳樸,晚飯是那老婆婆煮的一些鄉野特産,倒也豐盛。

吃過晚飯後,一輪殘月升上天際,半挂在那片杏林的枝頭,猶如寒霜夜照,帶着絲絲的冷意,白衣和紫衣卻不畏這初冬的乍冷,徑直去了不遠處的小河,說什麽要洗浴一番,龍傲狼自然是不會多問。

倒是那老婆婆,看到白衣和紫衣二女走到遠了,方佝偻着身子一邊收拾着碗筷,一邊對龍傲狼說道:“小夥子,你從外鄉來,還不知道這小杏川的事情,如果剛才那兩位這麽俊俏的姑娘,要是被本鎮的周鎮長看見了,唉......”歎了口氣,那老婆婆才道:“明天一早,你們就趕緊走吧。”

沒有了二女在身旁,龍傲狼也就不在顧忌什麽,聽到老婆婆的話,龍傲狼淡然一笑道:“婆婆爲什麽這麽說?”

那老婆婆不答反問道:“你們過來的路上,在街上看到人了嗎?”

龍傲狼微微搖頭道:“沒有,我還正打算問婆婆,這麽大的一個鎮子爲什麽看不到人呢?”

“爲什麽?”那婆婆停下了手中的活計,道:“還不是因爲鎮上鬧鬼嗎。”說完又兀自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唉,都是作孽,作孽啊。”

“鬧鬼?”龍傲狼一驚。自打上了青龍峰,每日裏聽各位師兄說的都是要習得一身道法,好降妖除魔。這妖龍傲狼倒也見過,五年前他險些就成了那桃樹妖的口中餐,這魔更自不必說,在别人看來,他現在就是魔教的堂主。可偏偏這鬼神一說,雖然以前也曾有所耳聞,但還真是沒有見過。

小時候,龍傲狼倒聽爹娘和鄉親們說過,這世間有鬼,但誰也沒有見過。後來上了五龍山的青龍峰後,又從那無所不知的花城嘴裏聽說,鬼者,死者魂魄所化。人生一世,生老病死,唯有魂魄不滅,一般人一旦陽壽盡,死後便有魂魄離體,順應天理墜入輪回,往投來生,生生世世,輪回不息。

然而世間芸芸衆生之中,卻有些人心有癡念和怨恨未了,或以畏、惡、怕恐懼故,眷戀前塵往事,不願往生,不肯進入陰冥之地重投輪回,卻遊蕩于陰暗幽濕之地,被世人稱之爲“鬼”也,但在花城等衆位師兄嘴裏卻稱之爲“陰靈”。

而厲鬼之說,傳言自殺或暴死之人,生前大都受屈辱過重,或死時因怨氣太重、無法轉生,便會化做厲鬼,在陰司路上等着仇人路過,或自己前來尋仇。這種鬼因爲心藏怨恨,也最是厲害,一般的習道之人都未必是它們的對手。

雖然如今已經是今非昔比,身具一身道法,手中又有嗜血魔龍槍,但龍傲狼陡聞那老婆婆說出小鎮“鬧鬼”,心中仍是一驚。半響,龍傲狼才似自言自語的念叨了一句:“難道這世間真的有鬼?”

“當然有鬼,而且聽鎮上的人說,還是個厲鬼,要不然那周鎮長也不會請這杏華山的祝神仙親自來幫他捉鬼了。”那老婆婆對龍傲狼的話顯然很不滿意。

龍傲狼略一猶豫,又道:“婆婆,那厲鬼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裏的?”

“唉,這事說起來都是這小杏川的周鎮長犯下的罪孽,這鬧鬼的事情也就從前幾天開始的。”那老婆婆歎了口氣,擡頭先瞅了瞅外面,才壓低了聲音道:“反正你們也是外鄉人,說給你聽也不打緊。”

“事情是因爲那周鎮長看上了本鎮陳老漢的女兒,想納爲第六房小老婆,便派人硬下了聘禮。誰知道那陳老漢的女兒早就和本鎮的一位後生有了心意,死活不願意。兩個人知道抵不過周鎮長财大勢粗,便私下商量準備一起私奔,離開這小杏川。隻是不知道是誰走露了消息,被周鎮長知道後,在二人私奔的路上攔住了他們。結果那後生被周鎮長的手下人亂棍活活打死,那陳家的女兒也被硬是帶回了周家。”

“欺男霸女這樣的事,那周鎮長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想着這一回也不會有什麽事,誰知道那陳家女兒性子烈的很,幾日後,竟自殺了......唉,多好的姑娘啊,就這樣白白的死了。”

“那陳家女兒死後,屍體還被那周家人拖了出來,扔進了這小杏河裏。也就是這件事發生後的第二天,這小杏川就開始鬧鬼,半夜的時候,就在周家附近,常常聽到有女人的哭笑聲,哭的聲音那個吓人啊,吓的人一夜都睡不着。鎮上的人都說是那陳家女兒死後怨魂不散,化成厲鬼來找周鎮長報仇來了。”

“前幾天,那周鎮長手下打死那後生的幾個人都已經莫名其妙的死了,而且死的那個慘啊,都是被人挖了心,砍了手死的。今天晚上就是那陳家女兒的頭七,那周鎮長害怕躲不過,就請了祝神仙來救他。現在那周鎮長連家都不敢回,就躲在那客棧裏,和祝神仙還有祝神仙的一群徒弟們呆在一起。你說說,這不都是作孽嗎?”

老婆婆一番話說完,雖然事不關己,但不知爲什麽,龍傲狼心中卻騰的升起一股無名的殺意。強壓着心中怒火,龍傲狼又問道;“那周鎮長打死一人,逼死一人,出了這樣的事,那陳老漢爲什麽不報官?”

老婆婆搖了搖頭,道:“你是外鄉人,當然不知道那周鎮長的厲害。他有錢有勢,就算報了官,官府也不能把他怎麽樣。”

“那是爲什麽?”

“唉,你們不知道,可鎮上的人誰不知道,官府也不敢把那周鎮長怎麽樣,都是因爲周鎮長的一位堂侄是五龍山的弟子。”

“什麽,這和五龍山有什麽關系了?”龍傲狼渾身一震道。

老婆婆瞅了一眼龍傲狼,似乎是打量怪人似的道:“小夥子,五龍山你知道嗎?那可是人人都知道的地方,住着好多神仙的地方,聽鎮上的人說,如果杏華山的祝神仙是神仙的話,那五龍山上住的都是大神仙了。個個都能上天入地,一揮手就能把小杏川毀了去。那周鎮長的堂侄就是跟着五龍山上的神仙學法術的,早些年曾回來過一回,聽鎮上的人說,那周家的侄子就是飛着回來的,風光的很。你說,現在這世上有什麽人敢得罪五龍山的神仙,就是官府也不敢。”

老婆婆的話讓龍傲狼心底忽然一痛,想不到堂堂五龍山在世人眼裏,竟然成了連荒野老婦都知道的,誰也不敢得罪的“名門大派”,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悲哀。

繼而一想,像周鎮長這樣的人,仗着五龍山的名号爲非作歹,敗壞了五龍山的聲譽不說,還做下草菅人命的事情,這樣的人,比起世人口中的魔教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想到這裏,龍傲狼自己恐怕都不知道,他心中的殺意不覺中已經又濃了幾分。

隻是殺意漫過的那一刹,龍傲狼心底忽然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讓他心裏咯噔了一下。略一猶豫後,龍傲狼忍不住又問道:“敢問婆婆,那周家的侄子叫什麽名字?”

那老婆婆皺着眉頭想了想道:“年紀大了,這記性也不好了,讓我想想啊......記得那周家的侄子小名叫什麽小黑,哦,不對,是叫小墨。”

“難道......他叫周墨?”龍傲狼心頭一抖。

“恩,對了,我想起來了,就叫周墨。”

龍傲狼頓時一呆,片刻後仍有些不敢相信的再次問道:“婆婆不會記錯了吧?”

“不會記錯,我們鎮就出了一個這樣的人,剛才一着急想不起來了,經你一說,我就記起來了,絕對不會記錯的,就叫周墨。”那老婆婆很肯定的說道。

想不到真的是他,如果沒錯的話,這個周墨,應該就是那個已經死在妖魔手裏的七師兄了。龍傲狼雖然從未見過,但自打上青龍峰的那天起,就聽衆位師兄說起過了,何況在青龍峰的幾年裏,龍傲狼睡的就是他曾經睡過的床鋪。

“難道真的是他......”

龍傲狼低低的話語聲,卻讓那老婆婆聽出了龍傲狼話中的異樣。一雙看着龍傲狼的,原本有些昏花的雙眼露出幾絲驚慌,端着碗筷的手竟有些哆嗦,戰戰兢兢的問道:“怎麽,你......認識那個周墨嗎?難道你也是金系......”

龍傲狼頓覺失言,從老婆婆驚慌失措的眼神中,龍傲狼看出老婆婆一定誤以爲他認識那周墨,也是那周鎮長請來幫忙捉鬼的了,而剛才那老婆婆又說了不少周鎮長的“壞話”,所以才會這樣驚慌害怕。

隻是話已出口,有心挽回已經是不可能了,龍傲狼隻得說謊道:“婆婆您誤會了,我雖然也學過幾手低微的道法,但卻不是......金系弟子,也從來沒見過那周墨,隻是機緣巧合之下,聽人說起過他而已。”

聽龍傲狼這樣說,那老婆婆才似乎不那麽害怕了,隻是卻再也不敢多說什麽,端着手中的碗筷下去收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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