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商務會間向上走十餘台階,标着漳澤渡假村名稱的小院落就是管理處了,小小的院落竹影花圃,極具匠心,聽說是司慕賢的手筆,整個渡假村設計是一個整體的村落形式,如果去掉車輛、線纜等現代元素的話,放眼一瞧絕對是一個古撲莊重的形象,與山色湖水溶洽在契合在一起。
宋思瑩氣咻咻地進了管理處,進了裝幀成辦公室的木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生悶氣,經理人葉雨欣輕輕地進來,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放在宋老闆面前,她不知道宋老闆氣從何來,不過也不敢忤了老闆的姓子,正準備退出去時,宋思瑩卻是道了句:“葉子,等等,坐會,陪姐說會話。”
“哦,好的。”她輕輕地坐在沙發,有一種如坐針氈的感覺,看着宋老闆,有點奇怪,那位來人總有四五十歲了,總不成其中還有感情糾葛吧?可要不是感情糾葛,她實在想不出一向豪爽的宋老闆又生得那門子氣。
“哎,這他媽陰魂不散的。”宋思瑩恨恨地罵了句粗口。葉子小心翼翼地問:“宋總,您是說那位來人,她是什麽人?”
“叫宋普,就是咱們賬上支出誠揚扶貧助學基金的收款人,宋群,也是她,同一個人,南方一所大學的副教授,離開潞州後改的名。她,你可能不知道。不過她父親你可能聽說過。”宋思瑩道,對這位本家看來沒什麽好印像。
葉子也沒什麽好印象,狐疑地道:“就是那位宋誠揚教授吧?咱們前後的賬務往基金上投了二百多萬了,要不是單總從其他地方補回來的話,恐怕今年總賬要出赤字了。”
這一單賬務有點蹊跷,一般是渡假村出資,但回頭單勇又想辦法把窟窿補上,從外面看來和單勇無關,反而讓渡假村賺了個好名聲,給公安上的贊助也是這種形式出去的。葉子最初甚至懷疑那位單老闆有洗錢嫌疑,不過看來也不像,就黑錢也是錢,單勇這辦法,純粹是扔錢。
“錢呐、錢呐……呵呵,我現在覺得我活得很可笑,比誰都可笑,在學校的時候啊,該學習我卻天天談戀愛,當年我從學校出來呀,該談談戀愛,我卻天天想着掙錢,把大好青春都獻給人民币了啊。”宋思瑩自嘲地笑道,葉子不太敢笑,對于誰生活也沒法完美,在她看來宋老闆簡直是無病呻吟,獻給人民币有什麽不好。宋思瑩側眼看到了葉子的表情時,她笑了笑,知道人不到什麽份上,是無法理解她那種心情的,于是她換了一種口吻問葉子道:“葉子,談過對象嗎?”
“在國外談過,後來分手了。”葉子道。
“如果在我這群哥們裏給挑一個對象,你會選誰?”宋思瑩道,一看葉子皺眉頭了,她解釋道:“咱就說說,不當真啊。”
葉子看得出老闆心裏煩燥,她沒有拒絕這個話題,直道着:“我要選擇的話,會讓您很意外的。”
“誰呀?”
“雷大鵬。”
“雷大鵬?”
“對,就像有人選西遊裏師徒四人一樣,一個太呆闆,一個太殲滑、一個太蠢,如果還有就是太俗氣,比來比去,倒不如挑個最蠢的。”
葉子道,宋思瑩果真很意外,被逗得哈哈大笑了,笑了幾聲,可沒想到雷大鵬還有知己。葉子卻道着:“往往大愚的人有大智,您身邊這拔不少圍着您轉悠,不是要投資就是想參股,我唯獨沒見過雷大鵬提這種要求,後來才發現,他對錢根本沒有概念,一天淨想到到哪蹭點好吃的,就沒見他不開心過。我覺得這也是單老闆和他走得最近的原因,沒有錢的成份,人的感情才的純粹點。”
“這個蠢貨确實對錢沒概念,借别人的錢都想不起還來。”宋思瑩笑了笑,不過眼睛卻是異樣地打量着這位經理人,和他年齡相仿,在潞州也算個高知家庭,留學回國在京城還混過幾年,說起來履曆要比她還豐富,而且很善解人意,這不,宋老闆一瞧,葉子笑道:“您一定覺得我會選單勇吧?”
“爲什麽不呢?要說高富帥也就他最符現代審美觀了。”宋思瑩道。
葉子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宋思瑩盯着,很嚴肅地口吻道:“你對我應該沒有保留,我把你當姐妹看。”
“呵呵,這不是一般女人能駕馭得住的男人。”葉子道,小心翼翼地解釋着生怕宋思瑩反感,她道着:“我對他了解不多,不過從吃上看得出來,他是一位追求盡善盡美的人,但凡這種人,活在理想和信仰中的多,像阿拉伯極端主義分子都是這種姓格,他們追求的是一種純粹,信仰如此,感情亦如此。”
宋思瑩眼前突然浮現起左熙穎的樣子,那是一個純粹的女人,柔情似水,宛如春花雪月,不經意一眼也會惹人愛憐。她輕籲了一聲,知道自己試圖抓住的機會不過是一個泡影,即便能抓得住人,也抓不住心。
她在回憶和單勇相處的點點滴滴,能有激烈印像的無外乎夏曰裏那個吻,而她現在覺得這家夥肯定不投入,根本就是個捉弄。除波這個捉弄之外,再也找不出兩個人那怕一樣含情脈脈的回憶。
良久,宋思瑩擡頭看葉子時,眼睛紅紅地,幽幽地歎了句:“你說的很對,宋普不會無緣無故來,他的心恐怕要飛走了。”
……………………………………………………………………“………現在播報本台剛剛收到的消息,今天上午,我市首例生态農業園落戶棠梨鄉棠梨村,市長王洗然同志和農牧相關部門領導出席了奠基儀式,據悉,該生态園以立體化的模式把經濟作物、畜牧、經濟林、雜糧種植有效的結合在一起,得到了省内專家的高度評價。不僅如此,我市的投資商響馬寨綠色食品開發公司還與省農科院,植物研究所合作,人工培植出了我市絕迹多年的紫團參,目前,第一批紫團參苗已經落戶棠梨村………”
這是一個讓業内振奮的消息,鄭之源在車上又一次從手機裏翻出來,仔仔細細看着。每每這則新聞能給他一種成就感似的,聽得幸福地閉着眼享受。
“爸,你煩不煩呀,那條新聞你都看八百遍了,至于嗎?”駕車的鄭錦婵不屑地道了句,實在理解不了老頭樂的内涵。
“八千遍也不多。”老鄭得意地關上了手機,放在手裏摩娑着。
單勇和老鄭的秘密終于曝出來了,鄭錦婵後來也知道這些人拼命要保棠梨村的根子所在,是因爲一年多前單勇收山貨在這個無污染的環境裏無意中發現了紫團參的蹤迹,這個天然的大食材庫不攫入囊中都不可能。老鄭則因爲培養過醋菌最先接觸到了這個秘密,用了數月時間,還真把這個絕迹的東西挖掘出來了。
“爸,紫團參真有那麽神奇?新聞剛出來不久,還是苗呢,都有不少打電話要貨的了。”鄭錦婵笑着問。此時的連帶效應不小,源源也跟着沾光了。鄭之源笑道着:“你們這一代理解不了傳統的魅力了,嚴格地說,紫團參屬于人參裏的一個奇葩,它的藥用功效并不大,當食材卻是極品,太後十三花裏那道絕味叫紫參地花湯,用的就是紫團參……這玩意的勁很大,就一個功效,養胃生津、通筋活絡,有什麽小寒風濕之類的,一碗湯就解決了,而且味道很絕,它和不同的食材搭配到一起,是不同的香味,以前你知道爲什麽全省就潞州的官宴最出名,就是因爲調味裏有紫團參的緣故,隻要料水時稍泡點,出來的就是絕味。”
“那咱們這圃,能賣多少錢?”鄭錦婵好奇地問。
“要是都長成了,兩分地的産量,和一山的作物差不多同價了。”鄭之源笑道。
“哇,那發了,我敢斷言啊,将來的保健醋市場,我們要一家獨大了。”鄭錦婵興奮地道,有這個名氣,就保健醋裏沒紫參也能賣個好價錢了。
女兒向來這個作态,老鄭笑了笑,這個高興的時候沒有再給女兒敲警鍾,可不料這個話題一開,還沒完了,就聽女兒不無嫉妒地道着:“……真想不到啊,一年多前我們來,還是個小作坊,一轉眼就成了差不多和我們源源平起平坐的大公司了,咱們是一毛一分掙,潞州這邊兇呐,高速修路那塊,簡直是用耙子摟錢。那渡假村生意也紅得讓人眼饞,我都想搞一個,後來細細想想,我還真沒他那本事,找到好吃好玩的地方,再讓其他的吃貨慕名而來………再過一年半載,我估計咱們這生意還沒有渡假村大,對了,爸,您聽說了沒有,驢肉香火鍋城的官司判下來了,陶成章還是控股方,除了債務,他斥資三千七百萬,把其他股東手裏的股份全買下了,成一家獨大了,我後來才知道,這錢不是老陶一人出的,單勇在裏面做手腳了,要不沒這麽快判下來,就那一座驢肉香火鍋城,比咱們源源三十年的基業都值錢………”
說來說去都是一個主題,鄭之源現在有點懊悔對女兒從小的教育了,他不疊地打斷了女兒的話道着:“酸妮,你怎麽老盯在人家的錢袋上。再說人家不是把棠梨的生意全部給你了,雜糧和調味文武做得挺不錯,用不了多久又是一個很大的産業,你怎麽就不知足呢?”
“人不知足才有動力呀,爸,再說我得幾年才能見效,我可有點等不得了,單勇還是有點懶散了,這生意要都握在他手裏,過上兩年,怕是比那煤老闆都不遜色。”鄭錦婵道。
“要握你手裏,早黃了。你這爲人一點都不寬宏厚道。”鄭之源道。
“爸,您借機教育我呀?單勇你覺得是個厚道人?快算了吧啊,他才是有仇必報,比誰都狠。”鄭錦婵笑道,這麽評價,不過不是貶義,好像挺喜歡。
“不不不,你錯了,那是被逼出來的,那事就老單說起來都不怨兒子,你說讓老單那麽厚道個人,差點被人折騰背過氣去,何況個毛頭小夥……呵呵,這孩子我覺得是個大材呀,可惜啊,他的志不在商途,和咱們不是一路。”鄭之源道,老人看得更清更遠,鄭錦婵卻是異樣了,反問着:“不從商他幹什麽?”
“說不來,不過看他後來神不守舍的,心裏有事了,這孩子随他爸,認死理,如果他有一天扔下這些東西走,我倒一點都不奇怪,隻是我在想,除了做生意,好像沒有适合他去幹的事。”鄭之源狐疑地道。
鄭錦婵想了想,笑了,八成父親又在想無後爲大的事了,她笑着問:“爸,要不把他招咱們家,給你當上門女婿?我看你們挺談得來,我就湊和湊和得了。”
“不搭調,你心裏裝的是錢,誰都知道。可他心裏裝得什麽?你知道嗎?”鄭之源反問着女兒,把女兒氣得噎了下,不搭理他了。還真不知道。
此時,下了高速,看到了潞州的标牌,父親已經聯系老單了,一夏的長酵,老單肯定又酵出不同凡響的香醋來了。
………………………………………………………………“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宋普尴尬地笑了笑,看看司慕賢,又看看進來送飯的單勇,她一來,其他人陸續走了,有這麽個隔代的人在,插科打诨就沒那麽自在了。
“沒事,宋老師,他們下午還上班呢。”司慕賢道,笑了笑。
“那位姑娘……”宋普喃喃道,指指宋思瑩的位置,司慕賢笑了,小聲道着:“她除了單哥誰也不待見,特别是我這個扛張嘴老來化緣的。”
宋普笑了,笑裏有點苦苦的味道,那個旨在弘揚父輩遺志的基金重新啓動,最終靠的也是這幫并沒有多大師生情誼的人,這其中的感覺,卻不是一個謝字表述得清的。
細嚼慢咽了會,食量不多,單勇端着湯進來,笑吟吟地放下,坐在一桌上吃了,關切地問着宋老師回來怎麽也不說一聲,得,問題到他自己身上了,手機号換了,于是單勇話轉了個彎,又訓司慕賢,怎麽宋老師回來也不告訴他一聲。宋普笑了笑,直說也是昨天剛回來,看看就走,這話聽得單勇訝異了,直問着:“宋老師,不是光回來看看,沒其他事?”
“有,專程謝謝你們,我托慕賢找了個房子買家,後來賣了個好價錢我還沾沾自喜,不過我這次回來才發現,潞院的小産權房,根本不值那個價。能告訴我買家是誰嗎?”宋普道,那是父親留得那套老房子,家徒四壁,唯餘百卷藏書。他們夫妻倆本待捐出去,不過奈何國外的兒子花銷甚大,又躊蹰了很久,最終還是托司慕賢找個買家,本來覺得賣得可以,不過現在她懷疑,買家就坐在面前。
單勇和司慕賢笑了笑,司慕賢酸酸地道着:“買家要求保密,是一位仰慕宋教授的人,他希望什麽東西也别動,留給潞院後來者一個可以瞻仰先賢的地方。”
單勇又笑了,宋普黯黯地道着:“我這個做女兒的有點不稱職了,光想着自己小家裏的事。”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就宋教授在,也不能不管外孫吧。”司慕賢道,單勇也幫着腔道:“這事不用提了啊,産權反正已經不在你手裏了,您就想再買回去也不可能了,現在的房價可是三天一漲,那地方要是經過幾屆中文系學生的瞻仰,要成天價了。”
宋普笑了笑,多有感激,感激過後,一不小心,眼裏又掉出了幾顆淚,不疊地說着謝謝、謝謝……側過頭,拭着眼睛。
單勇和司慕賢面面相觑着,就即便那事給了他們點成就感,也免不了夾雜着酸酸的味道,宋教授聲名遠揚,而後人卻無奈要出售房産,這個世界上有些人一無所有,有些人卻得到太多。自古而今何來公平可言。兩人刻意地不再去提這個話題,邀着宋老師,如果想回去看看,随時可以,而宋普搖搖頭,暫時不想回去,怕睹物思人。
悲悲戚戚地吃完飯,宋普沒說走,單勇也沒準備起身,司慕賢挪了半截又坐下了,他要開口問什麽,被單勇的眼神制止了,單勇卻開口問着:“宋老師,準備呆幾天,我們陪你逛逛潞州。”
“不了,明天到燕京接洋洋。”
“哦,要不我開車送你?”
“呵呵,有直達的班機,能比飛機快啊。”
“那成,幾點的班機,我送你到機場。”
“也行,晚上了班機,還有幾個小時。”
“……………”
相顧無言,明顯都是淡話,明顯都在等着引出那個中心,單勇知道,宋普心裏也清楚,她看到了單勇眼中的期冀,她知道他在想問什麽,不過兩人都沒有說出來,這個時候,宋普也有些故意了,他不問,她就故意不說。
等了好久,撫了好幾回下巴,單勇憋不住了,輕輕地問着:“宋老師,我怎麽覺得你還有事?”
“沒有了。”宋普搖搖頭,司慕賢噗哧一笑,被兩人心眼逗樂了。他幹脆說着:“左老怎麽樣?也沒什麽消息,我挺想念他老人家的。”
宋普的臉色凜然了,直問着:“你們真想知道?”
兩人點點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可肯定不會是好事,果不其然,宋普黯黯地道着:“實在不怎麽樣。我真不想告訴你們,可除了你們,又沒人可說了………人呐,旦夕禍福,說得一點都沒錯。”
“是梁總的事?”單勇輕聲問。
宋普點了點頭,那是一個導火索,梁總的出身并不高,和左熙蓉結婚時候是個化工企業的銷售主任,攀上了左老這層關系,起初未見什麽起色,可左老那幫同關牛棚下幹校的老朋友後來漸漸掌權,又不一樣了,無形中梁昆骁找到了關系通天的門路,攀上當時一位老同志的兒子,不幾年這個官二代直到了部級,梁總也跟着水漲船高,不僅在化工業界叱咤風雲,手還伸向高速、高鐵、基建不少項目上,典型的官商結合,這位梁總成了項目和批文的販賣商,直到高鐵出了事故,才被牽涉出來那些[***]、洗錢、行賄的事。五洲的工程非法轉包,僅僅是一個小小的插曲。
外面的傳言很多,說梁昆骁和左熙蓉夫妻倆有多麽多麽的不堪,其實他們也是個替罪羊,糊裏糊塗卷進了高層的傾軋,不是因爲他們落馬才牽出了貪官,而是因爲想牽出那個貪官才讓他們落馬。這些事吧,也沒什麽值得同情可憐的,苦就苦了左老了,本來是好心扶持,可沒想到把老戰友的兒子給害了,那位老人聽到兒子出事就咽氣了,到最後,一家人都歸咎到去吊唁的左教授頭上了。他也是有苦難言呀,常住京城已經兩三個月了,來回跑着找門路、托關系,連見都沒見到熙蓉一面,我真擔心,他吃不消。
單勇和司慕賢聽着,沒來由抽搐了一下,眼前似乎還能想到在中文系講台上左南下教授意氣風發的樣子,那麽的神采飛揚,總不該是個落魄晚景的樣子。
“可笑嗎?一輩子清高最後掉到了世人的唾沫坑裏。一輩子超凡脫俗,最後了卻被俗事所累。”宋普同情地道,甚至于在她的語氣中也帶上了點憤世嫉俗。看了兩位小學生一眼,她不知道二人所想,不過她覺得能理解父親的人,也應該能理解左老的苦心,她關切地問着:“出了這種事,不管你們怎麽看,我也不想妄加評論,隻是有點難受幫不上他。”
“這個誰也幫不上。”司慕賢道,歎氣着。
“沒事,左老頭能挺過去,要不那十來年下放白勞動了,一定能,那代人的精神是煅出來的。”單勇卻是很嚴肅地道着,不像玩笑,即便袖手旁觀也有他的理由。
“那你也該打個電話問問他?”司慕賢不悅地道。
“出這種事,肯定都低調躲起來了,不躲着等着被唾沫星子淹死?你以爲我沒打,根本聯系不上。”單勇道。
宋普說話了,點點頭道:“我也好長時間沒聯系上了,這回來時候去他家看了看,鎖着門,人走好久了,可能還有些你們不知道……”
“什麽事?”單勇兩耳傾聽着,下意識地問,他知道要說到誰了。
不過岔了,宋普說的是梁钰洲,那公子哥也捅了個婁子,爹媽出事時候正在澳門玩,賭輸了不少錢被人扣住了,要債的堵到廈門了,不得已左老那位前妻追到左家哭鬧了一番,左老把家裏不少字畫典當了才把外孫贖了回來。
真叫個禍不單行,單勇和司慕賢面面相觑着,看來誰家倒黴了,還真是喝涼水都得塞牙。宋普唉聲歎氣地說道:“别人吧還好說,熙穎就可憐了……她媽媽原來和熙蓉關系不錯,是左老的學生,左老娶了後妻後,兩人的關系就僵得厲害,她媽媽早年去世,熙穎一直覺得自己像個私生子一樣,小時候被熙蓉呼來喝去,大了又被那位前妻隔三差五上門指桑罵槐一通……在别人眼中她還真是個多餘的人,要是沒有她,左老這億萬家産,可都是熙蓉和兒子钰洲的,大女兒一出事,這個家庭的平衡算是打破了,三天一吵、五天一鬧,這個倒黴外孫你知道他被左老前妻教唆着幹什麽事?上門跪在左老面前,要改姓左,求外公寫遺囑。”
單勇和司慕賢相看苦眼,這些狗屁倒竈的事就是普通人身上也受不了,司慕賢夾在兩人中間,卻是不知道該說句什麽,單勇看了欲言又止的宋普一眼,他黯黯地道着:“熙穎出事了,對嗎?你來就是要告訴我她的事。她還好嗎?”
“不好。”宋普直言道,她看着單勇,想着那次去左教授家,左老在懊惱地搖頭,熙穎關着門在哭,那一家的情形真是讓人唏噓不已。她停了停道着:“很不好,本來就有抑郁症,這麽大事左老都扛不住了,她那受得了,要是就熙蓉的事也罷了,還有那家老的老、小的小,都追着冷眼惡言……我去的時候,她就不說話了,和誰也不說話。”
單勇臉上的戚然越來越濃,濃重到要爆發了,卻不料他舒着氣,又強自壓抑下去了湧上心頭的氣血。宋普像語不驚人死不休一般地加着砝碼道:“是自閉,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說話了。”
騰聲單勇離桌而起,碗碟嘩拉拉撞了一地,他奔出去了,不知道胸中那股氣也難平地,赤手空拳對着樹幹咚咚亂打一通,殷殷的血色流在指間,宋普和司慕賢追回來時,看到了眼睛血紅的單勇,沒有淚,隻有恨。
看那手裏的血色,恐怕他所恨的是自己。
“她現在在哪兒?”單勇抽搐着鼻子問,眼睛酸得睜不開了。
“不知道,我上次走時,左老已經把她送醫院了,怕别人再打擾她。”宋普道。
“那是什麽時候的事?”單勇問。
“兩個月前,七月份。”宋普又道。
那個時候,單勇記起來了,他正百曰思夜想,圈回棠梨的地,正在爲自己的發财大計謀劃着,那是此生最得意的一件事,不過這時候卻讓他狠狠地自扇着耳光,他在想,知道梁昆骁出事以後,那怕有一個人在場也不至于到現在這種地步。
可現在,一切都晚了。
“你……給他寫過一封信?”宋普突然怪怪問。
“沒有。”單勇愣了,不過馬上改口了:“有,一年前的信,在鼓浪嶼寫的,那叫郵寄幸福。”
“信上寫的什麽?”宋普異樣地問。
“我什麽也沒寫,随手畫了個樣。”單勇道,看宋普這麽奇怪,他愣着問:“到底怎麽了?你怎麽知道我給她寫過信?”
“我見到她時,她一直捧着信在哭……什麽也不說。”宋普異樣地道。
信,信……信,信,她給我也寫過一封信……單勇如熱鍋上的螞蟻,猛地奔向他停着的車上,上車加速,車像離弦的箭沖下山了,飛快的車速,把正在湖邊玩的哥幾個吓了個夠嗆。
宋普怕要出事了,和司慕賢要了輛車追着去了,宋思瑩也擔心了,跟着來了,後來那幹貨都不上班了,一聽這事,也都好奇地追着來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