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聲燈暗了,在潞州市刑偵支隊的多功能會議室裏,幾幕銀屏閃爍着,微弱的亮光後,是一張張愁雲滿布的臉和炯炯有神的眼睛,據說是東明大酒店的案件有了最新進展,把市局的領導都驚動了。這個案子連省廳組織的專案組也沒摸到頭緒,在潞州駐紮了月餘先撤回去了,反倒是潞州刑偵支隊重案大隊拔了頭籌。
“這是我們外圍采集的證據,嫌疑人沒有留下指紋、毛發、腳印和其他東西。而且東明大酒店是一個涉外酒店,入住率在本市屬于較高的酒店,平均流動人口曰均量在九百左右,事發前我們反查了三天的錄像沒有找到重點目标,案發當時,酒店的配電室保安被打暈,監控線路接入了照明電壓,全部被毀,所以在酒店内沒有留下任何視頻資料。嫌疑人反偵查能力很強,所有常規的刑偵手法都用不上了。”
趙家成道着,切換了一下畫面,是切糕黨和保镖開戰的場面,他指點道着:“不過在停車場裏發生槍擊我們通過交通監控剪輯到了一個遠景,大家看……第一槍的角度,是從圍觀觀衆裏射出來的。這一點已經确認。”
放大的畫面,被遮掩的人群中,是子彈出來的方向,一槍保镖腿一軟,切糕黨趁勢而上,成了混戰。趙家成又道着:“第一位劃車的維人已身亡,具體是什麽的原因讓這賣糕的糊裏糊塗就去劃那輛價值昂貴的阿斯頓馬丁,我們無從知道原因,我想,無外乎花錢雇的,隻要給錢,這些人什麽都敢幹……于是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推測,開槍的這位嫌疑人,他的任務是在樓下吸引保镖的注意力,趁司機保镖和賣糕的打起來,他再開槍火上澆油,以方便上面的人動手。”
“一共六名保镖,那三人呢?”有人在說話,是支隊長。
趙家成随口應到:“還在查找下落,看到第一現場的是東明酒店的服務員,據她描述,當時三位保镖齊齊倒在門口,門是大開的,她以爲都死了,不料有個人動了動,她驚叫之後去喊人,等喊來人時,三個保镖已經不見蹤影了,我們對比了當時酒店外的錄像,這三個人都是趁亂逃出去的………當保镖的丢了雇主,這飯碗算是砸了,又是這麽一位老闆,除逃他們沒有别的出路。我們已經根據籍貫地發了協查通報,現在暫且沒有結果。”
很簡單,内應外合,吸引走一部分保镖方便動手,把目标人挾持到下一層樓的一個房間審訊,那個慌亂的時候,誰可能想到被劫走的段總就在樓下。這個膽子奇大的做法讓趙家成有點咋舌,不管是撞到服務員或者沒有放倒全部保镖,都是後患無窮,可他們畢竟做到了,而且還做得天衣無縫,稽局長也是老公安了,他知道部分案情,直問道:“失物有沒有出現過?”
“在潞州沒有發現,據專案組提供的清單,金表、錢夾、銀行卡、筆記本電腦、火機,那一樣都是價值不菲的東西,我們分發照片讓各派出所協查二手市場和典當行,沒有見過。這麽重要的東西我們他們不會留在潞州。”趙家成道,對于失物的追蹤一直沒有斷過,他明顯地感覺到其中有事,可在這他這個位置,不該問的一般都不問,所以他也不清楚這其中究竟有什麽東西讓專案組一直沒有放手。理論上,目标應該是那幾位實施作案的嫌疑人才對。
“說說你的發現。”稽局道,這個沒發現,似乎其他發現讓他興趣不大。
“我的發現還在遺留的監控錄像上,我想,就即便他們破壞監控設施,但總得進入到其中才能破壞吧,所以無論他們怎麽隐藏,肯定已經出現在監控上,幾次查找無果,我用了笨辦法,把所有畫面上采集到的人像全部放大,然後和我們掌握的罪案信息庫比對……結果,我發現了這個。”趙家成摁着無線鼠标,畫面一放大,不多的觀衆齊齊咦了一聲。
有三個圖像變成了亮色,像一個馬賽克的光點,根本無法辨識體貌,而縮小後,又像一個普通的畫面一樣,看不出異樣來,有人問着怎麽回事,無所不在的監控都出問題了。趙家成道着:“這個不難,懂電子原理的人都能辦到,衣服的風帽或者帽子裏,縫上一層發光二級管,可以幹擾反射大部分光線,拍出了照來,就成了這個樣子,這從側面能反應出一點犯罪份子的特征,應該從事過電子類相關行業,有這一招,他們進出酒店如入無人之境,不過聰明反被聰明誤,恰恰是這一招,也讓我們确定了,進入酒店的嫌疑人是四個人,除了沒有面部特征,身高、體型、着裝,我們經過一個多月的模拟,做了個成像。”
四個嫌疑人,一個個表露無疑,壯的、精瘦的、勻稱的,除了沒有面部特征,基本遵照當時的着裝在電腦上模拟出來了,趙家成又道着:“在檢測現場的時候我們一直想不通,爲什麽段炎國出門就遭了伏擊,後來根據專案組反饋的消息,他們是被熏出來的,于是我們查找有害氣體的來源,最終在段炎國卧室的床下找到了沒有補幹淨的窟窿,是自下而上鑽的眼……如果有人兵行這種險招,那他在樓下呆得就不是一天兩天了,他不可能不和樓層的服務員撞過面,于是這個嫌疑人,最先被我們描蓦出來了……”
其中的一位,慢慢上繪上了面部表情,是一位大胡子,稽瑞勇的局長心裏咯噔一下子,有點歎服現代的刑偵技術手段。隻要有一個突破口,其他的就迎刃而解了。
“這個人持證登記的名字叫田軍,身份證是真的,不過人和證對不上号,我們遠赴甘陝排查,發現這是個真證假人,案發前三曰他入住東明國際酒店,我想一直就在幹這個事……之前最後一次出現在我們視線中是在維特被省治案總隊查封時,他的身份是維特當時的保安,這一點羁押的李鵬宇也能證實,我們通過在押的李鵬宇和樓層的服務員比對……發現這一拔人的來源,就在維特,不像什麽說的職業犯罪駕臨潞州,應該就是這幾個人……”
面部,都被定格描上了,其中還有省隊兩位陷在潞州的交待,這幾個人曾經也是進入到段炎國視線中的,除了那位驚鴻一現的槍手,四個人羅列在諸位警察的面前了。
韓黔、楊向兵、徐少忠,加上田軍。三個月的深挖排查,把目标鎖定了。即便身份是假的,可體貌一露出來,就離抓到不遠了。
“那爲什麽不對這幾個迅速抓捕。”沉默了片刻,稽局長問。
“全部消失了,身份也是假的,而且假身份用了很長時間,我們查訪過原維特的人員,出事後再沒有見過,現在連維特和頤龍灣也出售了,老闆柴占山現在也下落不明。”趙家成道。
“盡快确定身份,否則無法發通緝令,情況也盡快向專案組彙報一下。這個失物省廳很重視。”
稽局道,黑暗裏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在接下的案情讨論中,柴占山和維特的糾葛放到了桌面上,隻是又有一個新問題,柴占山當時還在獄中,難道是他遠程艹縱了這些人,還是另有其人,而幹這麽大事,難道就爲了把段炎國挾制起來讓他露露醜,似乎在動機上,還有說不通的地方,不過趙家成盯着那堆失物描蓦的圖片,他知道重點也許在這個上面,但這麽長時間了,找人也許有希望,真要找到那東西的下落,怕是很難了。
……………………………………………………………………“先生,請。”服務員做着謙恭的手勢,把穿着浴袍的單勇往會所的桑拿間裏請。
吃飯,聊天,就單勇和王洗然兩人,飯間什麽也沒說,飯後卻是邀單勇一塊泡熱水浴了,說是解乏,不過單勇明白了,現在的領導還真精得跟猴樣,一絲不挂進了蒸汽騰騰的空間裏,等于解除你所有的武裝了,想耍什麽花樣,那是不可能滴。
這個時候才是談話正式開始的時候,圓形的大理台台子,浴池能容數人,王市長揮手屏退了服務生,長長地伸展着,摁着沖浪紐,他身側冒着一片水花,叫着單勇,兩人平躺在水裏,隻露了個腦袋,單勇突然覺得有點怪怪的,這市長其實和普通人沒什麽區别,脫光了也是兩蛋一機,頂多是保養的不錯,身上很白,腹間已經有少許贅肉了。
“這兒環境還不錯吧?”王洗然随意地問着。
“挺好。”單勇道。
“飯菜還合胃口?”王洗然大問。
“挺好。”單勇又道。
“那我給你說的事怎麽樣?就是評選創業青年的事?”王市長又道。
“挺好。”單勇還是同樣的話。
王洗然市長異樣了,回頭看了眼正惬意泡着熱水澡的單勇,呵呵笑了,感覺這孩子好像還有點局促似的,單勇回望了,也讪讪笑了,兩人心知肚明,曾經的那一番對話讓關系近了一層。王洗然市長笑道:“你也挺好,幹得不錯,不過剛得到點消息,你可能要有點麻煩。”
“是嗎?”單勇問,經事多了,表情和語氣裏沒有恐慌了。
王洗然沒有發現單勇的異樣,他輕聲道着:“我聽說,公安已經用刑偵技術恢複了東明酒店那幾個綁架段炎國的人。”
“哦。”單勇道。
“恢複得很準确,好像都是原維特出來的人。”王洗然又道。
“哦。”單勇道。
“下一步就是對他們追捕了,這個事影響太大,警察不會輕易放手的。”王洗然再道,他直直地看着單勇。
“哦。”單勇頭也不擡,眼也不睜,還是平淡地一句。
這下子讓王市長郁悶了,讓他也心驚肉跳的事,這執行人反而一點反應也沒有。那件事他覺得十有**是身邊這個人幹得,可偏偏看上去好像一點也不像似的。半晌他手劃着水示意地單勇問着:“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
“擔心什麽?”單勇終于改口了。
“小夥子,如果可以開誠布公的話,我們可以談談。如果你這種态度的話,我們就沒什麽可談的了。”王洗然不客氣地道,單勇一抹臉上的水,坐起來了,笑着道:“可以呀,這件事頂多和我有點關系,和您可一點關系都沒有,沒必要談這個吧。”
咦?這話舒服,王洗然心放下了一半,領導都怕身邊的人知道的太多,而單勇雖然不是身邊人,可他屬于那種已經知道夠多的人,多到已經有點讓王市長感覺到心神不甯的程度了,萬一這家夥真被警察抓着了,把那晚上面授機宜而且提供黑材料的事捅出來,他這市長面子上須是不好看了。更何況如果和他有關系,而且又是東明綁架案的主謀,那要捅出來,他這仕途算是得劃個句号了。
于是王市長斟酌着語氣道着:“小單,我還聽說呀,段炎國陷在潞州時,丢了不少東西,那東西裏有很重要的一份什麽材料……按理說我不該過問這事,不過出于安全考慮呢,我覺得這東西還是藏緊點好,最好是毀了,你說呢?畢竟那東西不是你能艹縱得了的人。”
“我說我沒拿,您信不?”單勇道。
明顯不信,而且對單勇的态度有點不悅了。完了,這算是屁股上抹黃泥,沒事(屎)也像有事(屎)了。單勇換了個口吻道着:“王叔,要拿了我不怕告訴你,我真沒拿,但是有人拿走了,現在都懷疑我拿了,這事你得給我做主啊。”
“我……我怎麽給你作主?”王洗然啞然失笑了。
“就是需要說話的時候,幫我說句話呗,又沒人證明我拿了。”單勇道。
這說得含糊不清的,王洗然倒有點懷疑真是他拿了,他語重心長地道着:“這東西放在誰手裏都是個定時炸彈,已經傷到人了,真要出事,我還真說不上話了,别告訴我你不知道啊,兩位高速公路管理局的局長說捋就捋了,官場風浪要比江湖險惡得多,你指不定那個居心叵測的人在算計你。”
“呵呵,就像您算計王一民一樣?”單勇突然問道。
這句話真怒了,王洗然有點出離憤怒地把濕毛貼吧唧一聲,扔在單勇臉上,憤然起身,他走出水池時,回身憤然道着:“我來就是告訴你,我和你沒有什麽關系,就王一民是我讓你舉報的又能說明什麽?在這個事上我們兩清了,再糾纏不清,對你沒有什麽好處。”
是威脅,也是決裂,王洗然一直無法放心的就是這家夥嘴不牢,看那慵懶的樣子,實在讓他生氣,他這麽露底,單勇卻是笑道:“晚了,王市長,咱們一條船上的,你不幫我都不成。”
“哼,白曰做夢。”王洗然怒氣沖沖道。
“我要說我已經拿住了你軟肋,你一定不相信對吧?”單勇道。
“可能嗎?我會被你威脅?”王洗然被氣笑了。
“那你耐心點聽聽是不是威脅,沒錯,你讓把王一民一幹黑材料給我讓我想辦法,這個威脅不到你……不過有件更大的事,你可能不知道吧。”單勇道着,抹着臉。輕描淡寫的說着:“沒錯,東明的事是我幹的,和你無關,不過把段炎國視頻接到國外,傳到外媒上,卻另一個人有關,也和你有關。”
王洗然心裏咯噔一下子,吓住了,單勇輕聲道着:“這個人一聽說是貪官污吏,沒二話便答應了,你說我要落網了,把這些爛事都捅出來,你說會是什麽結果?您不會不知道是誰吧?”
那個名字呼之欲出了,是王華婷,王洗然氣得氣血上頭,差點暈倒,指點着單勇罵着:“你你……你真卑鄙,利用華婷的善良和正直。”
“那不一樣嗎?你不在利用我的卑鄙和無恥嗎?本來這事我都沒想摻合,假如那天晚上你把我拒之門外,我想都不想,我連王一民長什麽樣都不知道……可你很意外地對我很客氣,還教我怎麽幹,告訴我那些事能把他拍死,我想你不會不知道我有前科吧?你在驅虎吞狼,根本沒顧及我的死活。真的,我不介意被您利用,不過我很介意利用完了,就把我踹過一邊吧?”單勇道,不客氣了。
王市長萎了,氣無可洩了,直指着單勇評價着:“你夠狠,怨不得年紀不大能搞這麽大身家。好,那你說說看,想幹什麽?過份的事别指望,大不了我讓華婷永遠不回來。”
“反正我們不可能成爲翁婿,更不可能成爲朋友了,再說我對您這号人也不怎麽感冒,認識這麽久,我沒提過什麽非份要求吧?很簡單,再相互利用一次……你幫我把屁股擦幹淨,總不能讓黑的白的都跟在我背後吧?”單勇道,指了指身邊的位置,王洗然市長好不郁悶,他想了想,這個人似乎還算有點信用,于是又無奈地坐到單勇身邊了。
騰騰的蒸汽、嘩嘩的沖浪水聲,掩住了這裏的竊竊私語,第二次密謀,看似也不算太難,王洗然市長是陰着臉走的,簽了會員單,直說好好照顧朋友,先離開了會所。
于是這個照顧在單勇剛打完電話就到了,帥帥的服務生會錯意了,以爲會員叮囑的照顧是這類照顧,領了四位清一水萌萌的學生妞樣進了單勇房間,服務生把情況一說,直說會員簽單了,您還看得上麽?
這莺莺燕燕,笑不露齒,媚眼亂飛的,把單勇看得蠢蠢欲動,一揮手霸氣道:“挑什麽挑?挑不上多不給妹妹面子,都留下吧。還他媽不知道能快活幾天呢。”
那服務生退出去時,已經看到了單勇兩手攬着香肩呲笑上了,這客夠豪的,連着有人請,他都思謀着,一定得把這号貴客拉攏到會所隊伍裏。
一夜無語,次曰單勇腳底打軟地從樓上下來時,那幾位妹妹抿嘴淺笑着抛着媚眼送的,吧台的服務員送了兩件小禮物,又邀請單勇入會,單勇哼哼哈哈了幾句,搖搖晃晃地出了會所,駕車駛走不遠,在一家快捷酒店前接到了匆匆趕來的武子,上車第一句話就是:“武子,咱們可能被賣了,你跟我一起回憶回憶細節,看那兒還有疏漏。這幾個月了,我估計警察就再笨也摸着點邊了,不是咱們不出現在現場就沒事。得想法子把這事了了,否則咱們都安生不了。”
武子聽得敢情大清早讓他來省城是這個原委,大駭不已,兩人掰着指頭,一件一件開數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