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天放晴了,新年過去了,從酒店的窗戶向外望去,重新熱鬧起來的街市,并未因爲逝去了一位名動三晉的教授而減去幾分喧鬧,時間是一隻無情的輾輪,不管它輾去的是一個偉大的、還是卑微的生命,都無法阻止它一如既往地向前。
逝者已矣,生活仍将繼續。
行裝早收拾妥當了,左熙穎癡癡地看着窗外的世界,似乎還沉浸在對那位老人的回憶中,似乎還沉緬在這些曰子帶給她的悲痛中,生命之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诠釋,不過思及己身的時候,總會有很多無法找到答案的念頭,它會讓人迷茫,就像她在思及活着的價值和生命的意義時,永遠找不到一個完美的參照。
即便宋教授也不是,早年颠沛流離、中年蔺難、老來無伴,這個讓人景仰的教授要說起來,和普通人的幸福相比都有所不如。
對了,幸福同樣是一個空泛的概念,就像宋教授含笑而逝一般,其實他感受到的,都是刻意制造出來的:假像。也像他身後譽聲四起,假像。
左熙穎輕輕地關上了窗戶,凜冽的天氣讓她覺得有點寒冷,手撫着雙肩,眼睛卻還在看着窗外停車場的方向,她似乎在等一個人,等那個梧桐樹下,吹着輕佻口哨在勾引她的人,想到此處時她笑了,其實想想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他能把缺了四位的電話号碼都找出來,宋教授那點淺薄的期待他又何嘗看不出來。隻不過讓左熙穎很失望的是,到後來熱鬧的追悼會、再有上百人的送行儀式,他都沒來……後來的後來她才知道,單勇沒來的原因是因爲,他帶着人把墳瑩修葺一新,而且清理出來了一條整潔的路,他說,是爲宋誠揚教授掃淨了最後一段歸途。
沒人知道他做過這些,知道的隻是宋教授有多少聲名遠揚的學生,有多少從世界各地發來的唁電,有多少足矣讓他站在别人仰望高度的著作,甚至根本就沒有人知道,宋教授還有這麽一位姓單名勇,險些被潞院除名的學生。
不過,誰在乎呢?
左熙穎也許根本不在乎這些,她在乎的是,畢竟宋叔叔是含着笑走的,畢竟生者對死者都盡到了心意。當然,也有在乎的,今天要走了,卻沒有看到他來,來的是市政斧不少銘锃亮的公車,下車的她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是和初次來不同的面孔,據說是市委和市政斧的新一屆領導班子,風聞左教授莅臨潞州,又來集體相送來了。
笃…笃…敲門聲起,左熙穎喊請進時,市委辦的一位秘書輕聲道着:“左女士,左老讓我請您,時間快到了。”
“好的。”左熙穎淡然道,保持她對待地方招待一慣的親和,要提東西時,那秘書搶着提上了,剛出門,卻遇到了王華婷,這位卻是相熟了,倆人牽着手,她已經知道王華婷的父親就是這一屆的市長,是因爲前一任犯錯誤而突擊提拔上來的,兩人在這個層面上說倒是門當戶對,順理成章地成了朋友,王華婷陪着左熙穎走了不遠,又攙了剛出來的左南下一把,一行人都圍着左南下噓長問短,邀着老人再來潞州遊玩,左老這人精,除了贊潞州的物華天寶,就是贊新一屆領導班子的政績菲然,那話聽得左熙穎都好不耳癢。
“熙穎姐,坐這兒,咱們一輛車。”王華婷笑着邀道,左熙穎看一幹笑容可掬馬屁亂飛的領導,倒也樂得清靜,把父親攙上車時,回頭和王華婷坐到了一輛車上,送行的隊伍着實不短,七八輛公車,二三十人,左熙穎收回眼光時,笑着問王華婷道:“怎麽又搞這麽大陣勢?我爸不太喜歡這個。”
“沒辦法,市委的接待有标準的,他們照章辦事……别說這個了,熙穎姐,回到廈門,一定給我發回幾張地方照來啊,我可想去鼓浪嶼了,都沒去過。”
“沒什麽好玩的,就像你們看慣了山一樣,看着就煩。”
“這不沒看過嗎?對了,熙穎姐,我們同學準備和宋普老師合作,結集一本宋教授的著作集,到時候,請左老寫序啊,人太多,我都不好意思跟左老說。”
“這個不用說,他喜歡的事,你們不請他都來。”
左熙穎笑笑道,這是好事,肯定會支持的,兩位女人在去機場的路上閑聊着,王華婷牽着左熙穎柔若無骨的纖手,忍不住贊歎左姐的漂亮。而左熙穎在看這位膚色偏麥色的姑娘時,也羨慕她的健康和活力,兩人說着,許是心裏有疙瘩的左熙穎被王華婷看出來了,她弱弱地問:“熙穎姐,他……他怎麽沒有來送你?”
“你說誰?”左熙穎故意問。
“那你說誰!?”王華婷也故意的反問,笑着。
不料,沒有引起期待的笑意,左熙穎黯然了一下下,然後歎了口氣,很平和地道着:“他也許忘了吧。”
“絕對不會,我專門打電話告訴他。”王華婷道。
“那他故意忘了總可以吧?”左熙穎笑了,有點自嘲地道。
明顯地看出兩人有點問題了,王華婷不敢往下追問了,岔着話題,不一會兒到了機場,沒看到單勇,倒看到其他人,雷大鵬一家子,雷爸知道自己提拔多虧了左老打了個招呼,提了一大包東西讓兒子送,左老可不客氣,大小全收了,又在這地方碰到一幹市裏領導,雷多寶甭有面子似的,和一幹領導直把左老父女倆送過安檢,回頭直誇兒子有本事,居然搭上這麽位大人物了。
過了安檢好容易耳根清靜了,坐着等時左熙穎就心神不甯地四下觀望,不過直到登機開始也沒有等到她期待的驚喜,過甬道時,她又不死心地往後看,不料左南下道着:“不用看了,他來過了。”
“啊,什麽時候?”左熙穎拽着父親,訝異地問。
“那,這個,讓大鵬給我的。”父親的手裏提着一個小小的木盒子,好寒酸的作工。
不過左熙穎不悅了,像生氣了,連父親也不搭理了,直上了飛機,坐定時,左南下饒有興緻地要一起掀看,她故意地把頭扭過一邊,不過又按捺不住好,悄悄瞥過眼來看,隻見得父親拿着一截,小半截,蘿蔔幹一樣的玩意,嗅了嗅,好陶醉的樣子,她詫異地問:“什麽呀?看着髒兮兮的。”
“哦喲,我的傻女兒呀,紫團參,咱們潞州已經絕迹的一類天寶,老宋就是被這玩意叫醒了最後一次,好東西呀,這玩意要泡壇酒,喝上三五年,比什麽保健都有效。”左南下如獲至寶,小心翼翼地收好,木盒三層,一掀第二層,又是一堆稀裏古怪的玩意,左熙穎偏過頭,卻不料父親道着:“喲?熙穎,這是送給你的。”
“什麽?”左熙穎看了看,不認識。
“這是手工阿膠,益氣補血,好玩意。他知道你氣血虛。”左南下拿着一塊色澤偏清、像墨塊形狀的東西道,又拔拉着盒裝的裏面,兩大塊阿膠、幾根黨參、一袋子核桃仁,都是潞州的特産,雖然土裏土氣,不過相形之下,倒是這一盒子東西最爲金貴了。左熙穎無語了,輕輕地側着頭,似乎生怕睹物思人似的。
輕輕地,左南下揭成了最後一層盒子,一下子愣了,手像僵硬着,眼神變得愕然而複雜。
“這……”左熙穎一側頭時,也看到了那裏的東西,赫然是她送給單勇的那串手珠,渾圓的天珠,靜靜地躺在盒子裏,她心情複雜地拿到手裏,有點不忿地輕聲道着:“這個傻瓜,他根本不知道我送他的東西有多貴重。”
“你覺得他會在乎東西的貴重與否嗎?他是想放下這份牽挂。”左南下道,一言說得左熙穎愕然不已,然後她怔了,怔怔地看着手裏的珠子,又看着怅然若失的父親,左南下收起了禮物,歎了口氣輕聲道:“他知道我們這樣的家庭,或者知道你,無法接受他……所以他就幹脆潇灑地把這份牽挂放下了,那,現在真的如願了,從今後,我們還真不用提他了。他也不會再煩你了。”
“那……我該怎麽辦?”左熙穎懊惱地、黯然地,靠着父親的肩頭,悄悄拭了拭濕潤的眼眶,從來沒想過,真的了無牽挂,會讓她一時這樣難受。
“随緣吧,爸其實不是刻意搓合你們,他未必是你最合适的伴侶,個姓太強,又不安于現狀,骨子裏還帶點憤世嫉俗,一般人接受不了他。”左南下評價道,輕輕地安慰着女兒。說是如此,其實他又何嘗不是挽惜。
左熙穎沒有回答,他眼睫上凝着一滴晶瑩的水珠,她似乎根本沒有聽到父親的評價,她撫着那串去而複回的天珠,摩娑着,似乎還能感受到那個陽光燦爛的夏曰,她是怎樣把這串珠喜滋滋地戴到了他的手腕上,她看到他興喜若狂的表情,她記得起,他是怎麽樣緊張地、怯生生抱着自己,是怎樣,倆人笨拙而熱烈地,在人群中激吻,那是自己一生最美好的一瞬間,可就在同一個地方,卻又給了她如此多的傷感。
飛機起飛了,沖上了雲宵,弦窗外的景物和回憶一樣,變得越來越模糊……
……
……
“過來,雷二。”
王華婷不客氣地喊了句,雷大鵬正和雷多寶吹牛呢,聞言扔下爸媽,小步趨上來,樂滋滋道着:“有指示?”
王華婷笑了,這二貨比以前沒少點二,不過這也正是他可愛的地方,對誰也不存什麽心機,喜歡就是喜歡,這不,歡喜得快流哈喇子了,王華婷訓斥着:“你别這樣啊,你可是有女朋友了?”
“你都知道,我最喜歡的還是你。有了老婆也不會變。”雷大鵬道。
“少來了,喜歡不等着我,對象都談上了?别以爲我不知道,還是個警花。”王華婷斥道,這一斥,雷大鵬痛悔不已了,直撓腦門,懊喪地道着:“哦喲,恨不相逢未娶時呐……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問題?我們還沒結婚呢?”
王華婷被雷大鵬的得瑟逗得哈哈直笑,其實雷大鵬也沒那麽傻。僅僅是傾慕而已,王華婷笑,他也沒心沒肺地笑,笑着的二位都知道,怕是此生無緣了,王華婷笑了笑推了這貨一把問着:“别扯沒用的,問你呢,單勇怎麽沒來送,好歹是前戀人呢。”
“我也不知道,人都來了,讓我送東西,他沒進來。”雷大鵬道。
“他來了?”王華婷詫異道。
“啊,來了,剛才就擱外頭呢。”雷大鵬指了指外面,不過沒看到,他笑着擺着蛋哥的壞話道着:“别招他,郁悶着呢?”
“郁悶?”
“是啊,去年從看守所出來,他去廈門了,妞毛都沒摸着一根。”
“你文明點說話行不行?”
“這夠文明了,要粗俗點說,就是去找那什麽……不能粗俗,文明點,就是他被拒之門外了,人家沒理他。”
這當然不是雷哥的風格,其實他以前定義是“去找逼沒找着,把自己找成傻逼了”,他呵呵笑着,卻不料王華婷甩袖就走,雷大鵬豈能不抓到難得的機會,追着恬笑問着:“喂喂,黨花妹,好容易回來一回,咱們也得約會約會呀?想吃什麽,我請。”
“好啊,約上章芸,咱們燭光晚宴如何?”王華婷笑道。這一下子把雷哥吓住了,敢情連女友名字也知道了,要是翠花嚼舌根了。靠,不請了,王華婷幾步之後看到了懊喪的雷大鵬,她燦爛地一笑,人出去了。
人總是會變,最起碼,雷大鵬變得知道害怕誰了。
甩了身後的糾纏,又和父親的秘書打了個招呼,不随車回去了,她信步在雪停街道上,看着車隊走,看着雷大鵬一家幸福地走,左右顧盼着,她在想單勇一定就在左近,一定會看着騰空而起的飛機傷心欲絕一番,對于這位推測已經傷心欲絕的,王華婷不知道爲什麽,心裏充滿着同情。
回國時她很有迫不及待一見的心思,隻不過在那種意想不到的情況下見到了,而且是讓她感概萬千的情形,又讓她對單勇多了那麽一層認識,以前從沒有發現過的認識,一直以來,她心裏的單勇是一位快意恩仇的粗線條男人,從來都沒覺得心思會那麽的細膩,細膩得讓人感動。
哦,看到了,她走了好遠才看到單勇像怕被人發現一樣,車停了機場外路上,從高大的金屬栅圍着上空,肯定這個角度能看到飛機起飛,她笑了,走上前去,敲了敲車窗,單勇眯着眼,側頭看了看,沒吭聲,指了指副駕門,王華婷信步上前,一拉,車門是開的,車裏響着音樂,正是那天左教授吟唱的《忠烈千秋》,好拗口的唱腔,她聽不太懂。
“你怎麽鑽到這兒來了?”單勇問。
“這也正是我想問的問題。”王華婷道。
“你應該猜得到,我在目送一位佳人飛走。”單勇道,痞痞地笑着。
“那你也應該猜得到,我準備安慰一位傷心人。”王華婷學着單勇的口吻,侃侃道。
單勇一支身,握着方向盤,笑着道:“不用安慰,我要想不開,早該撞牆幾次了。”
“是啊,那就好。”王華婷道,也笑了笑,他們倆的浪漫故事就像曾經大家預測的一樣,看得到浪漫的開端和傷心的結尾。其實自己何嘗又不是如此,她在國外,想起最多的,反倒是那段夭折的感情,兩段感情同一個男主,她一想就覺得自己的角色有點可笑。不過她不準備刺激單勇,反而很豁達地笑着道:“不管你有多傷心,師姐都值得你這樣。”
“呵呵,你看我像傷心嗎?我說了,我在目送一位佳人飛走,并沒有說我很傷心。”單勇說着,倒着車,那動作行雲流水,還真不像傷心的樣子,王華婷異樣地點點頭道:“那就好。”
單勇這樣,王華婷一想也覺得正常,畢竟兩人已經這麽長時間了,就有傷心也應該很淡了,念及此處,王華婷倒也替單勇高興,重新開始,總比一直沉緬于舊事要強很多,她仔細地看着單勇,這種平和的笑容絕對不像裝出來的,倒車,上路,小心地駛上了街道,他的表情是那麽的自然和肅穆,就像送走了一位普通的朋友一樣。
“你變了。”王華婷突然道。
“是嗎?哪兒變了,我不覺得啊。”單勇異樣道。
“變了好多,本來我以爲從專政機關出來的人,會變得暴燥、偏執、狂妄,甚至不可理喻,可他好像不是。”王華婷道。
“那是怎麽樣的?”單勇笑着問。
“嗯,變得謙恭了,變得平和了,也變得豁達了。”王華婷眼前浮現着在宋教授處所見,有些事還真讓她感動不已,從沒有想過曾經的害蟲能做出這麽讓人難忘的事,她又問道:“能告訴我,爲什麽變成這樣嗎?難道是受了宋教授的影響?”
“嗯,有這層因素吧,不過主要還是時間問題吧,人都自己的生活,等你有自己的生活模式,在曾經的人眼中看來,就是變了,都在變,比如你,也在變。”單勇輕聲道。
“我變成什麽樣了?”王華婷笑着道。
“呵呵,變得漂亮了,變得潮了,變得……呵呵,不說了。”單勇道,瞥了眼,挑了挑眉毛。
好壞的眼神,這家夥這點沒變,隻不過這個動作惹得王華婷笑啐了句,不自然地看看自己,雖然盡量穿得嚴肅點,可昂貴的雪靴和款式很流行的上衣,照樣掩飾不住身份的不同,在國外照樣的人靠衣裝,說起來自己還真離那個樸素的大學時代很遠了。
車行無語,單勇問了問去哪兒,她随意說了家的地方,政斧家屬院,也是父親到任後的臨時住所,一家人今年在這兒過得年,想和單勇聊兩句家長,卻發現兩人仿佛不同時代的人一樣,一身黃襖的單勇,真是土得掉渣的打扮,不像個老闆,還像個二道販。
“你總是打扮成這樣,标榜自己的與衆不同嗎?”王華婷突然來一問,似乎對他的形象不太滿意。
“差矣,咱們站人堆裏,你看誰的另類。”單勇笑道,這倒也是,肯定這痞爺們打扮更大衆化一點,王華婷笑道:“你少裝了,你現在不是普通群衆。”
“錯了,我還就是普通群衆,就即便想變成另一類人,可骨子裏變不了,最喜歡的總還是大碗喝酒,大塊啃驢肉,不過這樣也沒什麽不好的,爲什麽要變呢?我倒想像你一樣漂洋過海,學有所成……呵呵,可咱不是那塊料嘛。”單勇自嘲道。
不過這自嘲,讓王華婷聽得不自然了,好像是嘲笑她一樣,她懊喪地道着:“其實國外沒什麽好的,即便你骨子裏都變了,可外國人骨子對膚色的看法永遠變不了。”
“那就回來呗,那兒舒坦就過那兒。何必委曲自己呢?”單勇輕描淡寫地道。王華婷笑了笑道:“快了,不過等我回來,不知道你會不會以一種另類的眼光看我。”
“應該不會吧,頂多是傾慕的眼光。”單勇道,笑着,再不掩飾語氣中的欣賞。
兩人相視一笑,似乎笑中多有理解的成份,可再找話題,王華婷卻發現單勇語氣中的蒼桑超過了他的年齡,超過了曾經對他的認識,她又不想再提及私事,于是沉默了,一直沉默到停在家屬院門口,嗒聲開門,王華婷卻沒有下車,回頭看單勇,異樣地問着:“我後天走,你會像上一次一樣不來送我嗎?”
單勇笑了,笑道:“聽你的,你讓來我就來,你不讓來,我就不給你添堵了。”
“随便,憑良心辦事啊。你欠我個老大人情,看你怎麽還。”王華婷笑道,在一條腿踏下車時,她又問着:“我還記得在捉馬鄉的事,你還記得嗎?”
“你指什麽?麥稭堆裏?”單勇笑道。
“你去死吧你。”王華婷臉紅地啐了句,糾正道:“我是指,你曾經說搞吃貨帝國的偉大理想,不知道進行到那一步了?”
“還差好遠呢,都不知道能不能實現。”單勇道。
“一定能。”王華婷笑着鼓勵了句,下車時,又回頭,笑吟吟地看着單勇道:“想做什麽,算我一份,說不定我回國後,能坐享其成。怎麽樣?同意嗎?單老闆。”
“好啊,别怪我找你爸走後門去啊。”單勇笑着道。
“想都别想,自己憑本事。”王華婷笑着,拍上了門,招手再見着,單勇緩緩于倒着車,他看着笑容燦爛一臉的王華婷站在大門口,不像招手作别,卻像久别重逢那般的喜悅。
是啊,美景處處皆有,何必囿于一處。他走時,這樣想着。
不過車到中途,他又在想,此生恐怕已經錯過最美的一處,那份遺憾不知道會跟随自己多長時間,最起碼,他知道現在自己放不下。因爲車駛過的地方是城隍廟小吃市場,他又一次不自然地想起了那翩跹的舞步、想起了那一夜懷着陶醉憧憬的漫步。
不過他仍然決定忘記,決定做回自己,他決定坦然地去接受生活賦予他的一切,不再刻意地去因爲什麽,或者因爲誰而改變原有的軌迹,他有一種如釋負重的感覺,盡管這個感覺帶着一種不舍和遺憾,不過他終究做到了,他放下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