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季節都有它最美的一面,漫天飛雪、山舞銀蛇、原馳蠟象、城如冰雕雪凝、北方的冬季同樣能呈現出這樣一種肅殺之美。輕輕地拉開窗簾,左熙穎被映入眼簾的景象激得目清神明,又開窗戶,凜冽的空氣新鮮的似乎要在肺裏炸開一般,這種感覺,卻是在南方那種溫柔的天氣不會感覺到的。
好冷,要有零下十幾度了,不過她喜歡這種讓她格外清醒的感覺,癡癡地看着冰封雪漫的城市,是這樣的瑰麗和這樣的陌生,即便是遠處曾經攀過了森林公園,也被一片迷茫的白色覆蓋無法分辨,她在想,這座陌生的城市給她留下的清晰記憶似乎過多了,多得有點無法承受之重。
笃笃敲門聲起,她回身開門,是父親,進門被屋裏的冷空氣激了下,上前關上了窗,唠叨着北方天氣冷,要注意身體,在看到女兒紅紅的眼睛裏,左南下愣了下,關切地問:“怎麽了?昨晚沒休息好?”
肯定休息不好,大過年的,攤上這事,左南下有點歉意,左熙穎笑笑搖搖頭道着:“沒事爸,我睡了會,換地方了可能一時适應不了。”
“哎,對不起啊,跟上老爸,讓你受這份罪,說起來這也是閑事啊,可管可不管,不過呢……爸就是不忍心,可委曲你了。”左南下道着,倚着窗口,看了眼雪色,接到了女兒遞上來的熱水,慈愛地看了女兒一眼,許是宋教授的事讓他也感觸良多,總也有放心不下的事,左熙穎卻是沒有發現父親的心結所在,她随意地道着:“沒事,爸,這可不是閑事,我倒覺得這些年你又是客座講學、又是出席那兒的開幕、研讨,相比起來,都沒有這件事有意義,還有什麽比在彌留之際得到這麽多朋友、知己的關心更重要?你認識宋叔叔,可比認識我還早。”
“好,好……女兒長大了。不過這老家夥可讨便宜了啊,讓我送他,将來我百年之後,可沒這樣位知音送我了。”左南下似有不忿,小孩氣地道了句,女兒慎怪了道着了句:“爸,你怎麽又說這些?”
“對對……不提,不吉利,呵呵……走,陪爸吃早飯去。”左南下笑着,呷了口水,邀着女兒,左熙穎穿上了厚厚的毛呢風衣,收拾妥當出門時,左南下又似乎揣摩到了女兒的黯然般,輕聲問着:“熙穎,昨天……你見到單勇了嗎?”
“沒見到。”左熙穎搖搖頭,說了句謊話。
“噢,這臭小子可真會辦事,我讓他幫忙,他找了一堆幫忙的,自己倒溜了。”左南下有點不悅地道,看女兒沒反應了,他又輕聲補充着:“不過多虧了他,這時節,還真不好找幫這個忙的人,潞院的治喪委員會由他們中文系的牽頭,我想,再呆一段時間。把老宋的後事給了了,讓他風風光光走。”
“嗯。”左熙穎嗯了聲,沒有異議。
“可能你們要有見面的機會,我覺得……”左南下小心翼翼地道着,不料女兒側頭不悅地喊了聲:“爸,你又來了。”
“噢,對不起,不能提他……不過我沒說名字,這臭小子惹得我女兒這麽不高興,實在是該死。”左南下做作地道着,把女兒哄笑了,其實此中緣由是父女倆的君子約定,都不提這個人了,嫌煩。不過來潞州能想到的,怕也就是這個最煩的人。
再走幾步,進電梯時,左熙穎卻是忍不住了,輕聲地問着父親道着:“爸,我到底也弄不明白一件事?”
“什麽事?”左南下問。
“他又粗俗、又淺薄、還很無恥……你爲什麽一直對他的評價很高。”左熙穎道,咬牙切齒地。
“哈哈……仗義多是屠狗輩,老爸我關了八年牛棚,看得不比誰清?你看你宋叔叔還不知道?他資助過的,他幫過何止上百上千人?這些人裏,功成名就的有、仕途得意的有、漂洋過海的有,可真正再把這種恩惠施于其他需要幫助的人,能有幾人?真正在他彌留之際能站到床前扶他一把的人,哼哼,怕是一個也沒有,都忙着自己的事呢。”左南下悲憤地說道,胸中不平多矣。這或許也是他窩在牛棚裏的心得,不以天下爲己任,反倒成就了今天的美名。
左熙穎被父親的憤怒震了一下下,她對此也頗有了解,從得病到今天已經月餘,探視雖多,可僅限于一些人道上的同情,家屬連巨額的醫藥費都無從解決,人情冷暖,到這個時候也許看得最清楚,父親要請單勇那幹潑皮幫忙她尚有疑慮,可親眼看到一來一群,葷素不忌地把人擡回家裏,她有點相信,不過在她心裏的心結沒有那麽容易解開,她輕聲地道着:“您說的我不反對,我聽我姐說,他做了好多好多壞事,還被關在看守所裏。”
“呵呵,老爸被關了八年……你宋叔叔被關了九年多。你說我們是壞人?”左南下笑道。
“您偷換概念了,你們是時代的錯誤。”左熙穎辨道。左南下笑着道:“是啊,是時代就沒有對過,老爸現在富甲一方,名聲如曰中天,這同樣是時代的錯誤……他的案子我看過了,死了一個富商、殘了一個退休高官,還是反貪局的,當年搶他家産業的,被他一鍋燴了,知道老爸當時聽到這内部消息的時候是什麽感覺嗎?”
“什麽感覺?”左熙穎異樣地問,被父親大變的姓情驚了下。
“痛快……呵呵,恩怨分明,人生快意當如是也。”左南下仰頭笑着,給了個異樣的評價,左熙穎蹙蹙眉,老覺得單勇身邊總是些不正常的人,現在似乎也感染到父親了,她反駁着:“可他畢竟害了很多人?”
“佛家講因果,凡人講恩怨,該死的人多了,老爸現在發現一生犯得最大的錯誤是把你看得太緊了……你無從了解這個世界的荒唐。哎……走,吃飯,不提他了,上午得去聯系塊墓地,說起這個來就讓人生氣啊,這麽大點的潞州,墓地價格都炒翻了幾倍,這要是普通人,還真死不起了,民生民生喊了幾千年,還和原來一樣,民生艱難呀。”
左南下仰頭歎着,步出了電梯,女兒心事重重地跟着,對于很少接觸的外面的世界,還真讓她有越來越多無所适從的感覺。
步過了門廳,她下意識地停了停,眼睛看到門廳外已經落葉的梧桐樹下,她一下子想起了那兒站着個傻乎乎的大男孩,推着輛破單車在傻傻地等她,其實那個懵懂的時候該是多麽幸福,而此時,雪色迷漫的廳外,卻一無所有了……
……
……
“二十塊。”出租車司機回頭道。
車裏剛掏錢的單勇一愣,不給了,瞪着眼叫嚣着:“差不多點啊,趁下雪天宰客呢?平時頂多十塊。”
“這大下雪天我們跑車容易麽?”出租車司機一聽本地痞音,話軟了。
“加五塊,你不容易我們容易呀?這下雪天可沒下錢。”單勇找着零錢,隔着防護遞過去,那司機有點忿忿地拿走錢了,而下車的鄭錦婵早笑得花枝亂顫了,車走時,她笑着拍了單勇一把斥着:“你至于嗎?跟人争五塊錢?”
“不是不至于,司機是看你乘飛機的有錢宰呢,等他宰了回頭他偷着樂,你瞧,現在好心情是咱們的,壞心情留給他了。”單勇笑癯道,這五塊錢争得不冤了。
“喲?是挺劃算啊……不過我的心情還差一點點才能好起來,你說怎麽辦?”鄭錦婵撒嬌也似地道,單勇提着她簡單的行李道:“我非常理解你這種舍不得分别的心理,不過現在咱們八字缺一撇,兩家父母又認識,你說滾一塊是不是不太合适。我們倒不介意。”
“你去死吧你。”鄭錦婵擂了拳,有點羞意,昨晚是在東明酒店滾一塊的,說起來還真是有點不合适,好像自己是送貨上門一樣,她使勁地擰了呲笑着沒正形的單勇一把,不過馬上又挽着他的胳膊道着:“你别沒個正形啊,昨天告訴你的事怎麽樣?”
“挺好,你消息确切嗎?”單勇問。
“要确切早有人動手了,就這個我覺得都快漏出來了,你想啊,三省交界,那兒溝壑縱深,曾經就是晉東南一帶的革命老區,修路不但出于經濟目的,就它的政治目的也不小,我覺得十有**應該成行……”鄭錦婵以純商業的眼光評判着她得到的這個消息,收購蘋果醋廠就是應了好地方賣了個高價,這一次,怕是要故伎重演了,而且,她把消息無償的告訴單勇了。
單勇詭異地笑了笑,沒回答。
鄭錦婵卻是吃不住勁了,搖着他的胳膊問着,她的目标是在雁落坪附近的鎮上選址,建一個集運站,如果可能的話,從建路中分一杯羹,一修路就是幾十億上百億的投資,說富一批人實在不假。
單勇又詭異地笑了笑,還是沒回答。
昨天那事雖然有點小介懷,不過看樣沒有什麽負作用。女人嘛,白天哄兩句就高興了,晚上弄兩下就沒事了,就有點什麽事,也會被濃情蜜意化解了。
“喂,你再這樣笑,信不信我撓你一臉花。”鄭錦婵咬牙切齒地,不走了,生氣了。
“你當家,我還說什麽呀?再說我還沉浸在幸福裏呢,你老談生意生意,多煞風景……來,吻别一下。”單勇作勢道,一下子把鄭錦婵逗笑了,笑着一把推過了單勇,往候機廳進着,單勇追進廳裏,離安檢尚有時間,幫着到售票處領了機票,到過安檢排隊時,他看着俏麗的醋娘子,手撫過額際的亂發,小聲道着:“你說的那事不難,到時候,我替你建個集運站就行了,别艹心了,交給我了。”
“你吹吧你,選址很難,僅限于出入口和服務區周邊,現在修不修路還沒定呢。”鄭錦婵不相信了,而且這事難度很大,本來想實地看看,卻不料碰上這天氣了。
“是啊,都沒定的事,你急什麽?隻要有路,我就有辦法……其實我根本不在乎掙不掙、掙多少,隻要你高興,你樂意,到時候送你一個集運站。不就十幾畝地方麽?”單勇小聲道,湊上了,輕吻了吻娘子的額頭,這麽大氣,可把鄭錦婵逗樂了,笑着道:“女人最浪漫的事,就是聽男人給她吹不切實際的牛。看來我現在就屬于這情況對不對?”
“是不是?那再吹大點,我建個大型綜合服務區,送給我的娘子。”單勇色色地道。
“好……吹得好大,不過我喜歡。”鄭錦婵笑了,捧着單勇的臉,輕輕吻了吻,招手作别着,進了安檢的排隊裏,一直那麽開心地、會心地笑着,也許就一無所獲此行都是滿載而歸,最起碼載走了這麽多的歡笑和幸福的感覺。
慢慢地,過了安檢,兩人的眉目間傳遞着那種彼此都懂的笑容,單勇在想,這是位很知姓的女人,她懂得不去揭男人的瘡疤,她懂得享受彼此的歡愉,她也更懂得幸福要建立在堅實的經濟基礎上,一位很現實,卻又在試圖超脫世俗的女人,不經意的相見擦出了火花,那份床弟間颠鸾倒鳳的濃情,也帶上了幾分商業味道。
飛機騰空而起,單勇好久才人候機廳出來,他在想,不知道自己俘獲的是一夜情,還是一顆心……
……
……
家裏,依然是忙碌。在忙碌中等待着最近的時刻。這恐怕對死者或者生者,都是一種煎熬。
向陽的卧室,靜靜地躺着宋誠揚教授,昏迷的時候比清醒的時候多,回來第二天了,來探視的不少,校領導組了一個隊,教師也來了幾隊,還有政協和人大那些賦閑的領導,也來探視過了,再怎麽說宋教授也是潞州的文化名人,總不缺這些應景來晃悠一圈的人,不過看着老教授的凄涼晚景,那怕就是蠅蠅苟苟的人,也要唏噓不已。
高尚的代價是一世清貧,高尚的終點就是這種凄涼晚景,高尚也最終要成爲高尚之人的墓志銘。
“……紛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爲佩。汩餘若将不及兮,恐年歲之不吾與。朝搴阰之木蘭兮,夕攬洲之宿莽……”
有人在讀着長詩,聲悲意切,是司慕賢,他不時地看着偶而眉睫微動的宋教授,這是老教授最喜歡講的《離搔》,他期待,這朗朗書聲能把老人喚醒片刻,能再聆聽那怕一句教導。
沒有醒,宋誠揚靜靜的閉着眼,眼窩深陷,臉龐清矍,隻有脈博還在動着,一生的光華已經消磨殆盡,都給了别人,留下這再無靈魂軀殼,等待宿命的召喚,司慕賢甚至在想,幾千年的文化苦旅,總不缺像宋教授這種潔身如蘭、質如璞玉的君子,冥冥鴻鴻中仿佛自有天定,就像上天故意派來了他這樣不食人間煙火的使者,用他們一世清貧、用他們的高尚節艹,用他們一生的幸苦,像煉獄般的辛苦,煉一面纖毫畢現的鏡子,以己爲鑒,光照後人。
而現在,他的使命完成了。他在等待召喚,等待冥冥中無法脫逃的宿命召喚。
“……乘骐骥以馳騁兮,來吾導夫先路。昔三後之純粹兮,固衆芳之所在。雜申椒與菌桂兮,豈維紉夫蕙茝。彼堯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
司慕賢讀着,仿佛還能記起第一次初見老教授的情形,他在陶醉地講解着屈夫子那種哀痛的心理,他在叙述着屈夫子那種無法承受的痛苦和他對故土的深深依戀,那痛苦到了極緻,隻能讓他選擇投身汨羅江中,也隻有這種激烈的殒命,才能明證他一生的艹守。
“……雖不周于今之人兮,願依彭鹹之遺則。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餘雖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
司慕賢讀着,他想到了這位哀民生多艱的老人,從戰亂、從動蕩、從饑荒、走了半個多世紀苦難的老人。想到了這位助人無數,而自己卻拒絕治療,一心求死的老師,想到了在貧病交加中離去的父親,他淚眼漣漣,讀得痛哭失聲,拉着宋教授的手,吧嗒吧嗒地流着淚。再也無法朗誦。
屋外,收拾着父親藏書的宋普不時的抹着淚,丈夫趕來了,隻能陪着掉淚,兩人在輕聲計算着,醫藥費能報銷多少,不能報銷的有多少,那點菲薄的存款早快被消耗一空了,而父親除了一屋子書沒留下什麽,就書籍中的珍本也捐出去了,而這近一個月的治療,都是左南下墊的大部分醫資,這麽大的人情,總是讓人惶恐了。
對了,屋裏這幾位不速之客呢?丈夫悄聲問,宋普道着:“我爸的學生,人都不錯,全靠他們張羅了,你瞅空多謝謝人家。”
“嗯,那位……”丈夫問。宋普一看,不吭聲,那位正倚在陽台窗口上,喀嚓喀嚓咬着蘋果,乍看這人,你不得歎服造物的創意,這麽醜、這麽蠢、這麽白癡相,偏偏老是笑呵呵地,怎麽看怎麽喜慶,這不,又來了,雷大鵬問着正洗衣服的劉翠雲道着:“翠花,你老公念什麽咒呢?”
“離搔,又不是沒學過。”劉翠雲道。
“我怎麽聽着像發搔了。比跟你結婚那天還來勁。”雷大鵬得啵道。
劉翠雲被氣得無語了,沒接茬,現在覺得讓雷哥到這場合是個巨大的錯誤,他那張臉,不管是歡樂還是悲傷的氛圍,都得被破壞。偏偏這貨還很準時地來這兒,說是過年了,呆家裏沒意思。這不,扔了果核,沒看到單勇來,雷大鵬咧咧罵着,信步到卧室,一推門,看到了司慕賢拉着宋教授的手在痛哭流淚,他一下子悖然大怒了,直斥道:“哭哭哭,你哭個逑啊,人還沒死呢?”
徒然間,從思想的淨土掉回龌龊的現實中來,司慕賢一下子被激得無比震怒,随手抄着書摔過來,附帶一個:“滾。”
“喲,罵上你哥了,找刺激是不是?”雷大鵬火了。就怕沒人挑恤呢。
“我讓你滾。”司慕賢騰聲站起來,好不凜然,一下子吓得雷大鵬掉頭就跑,直跑到屋外拽着劉翠雲喊着:“翠花,壞了壞了,你老公魔症了,不會是宋教授奪……奪舍附他身上了吧?這麽兇……”
“你才魔症了。”劉翠雲翻了他一眼,沒理會,進屋勸司慕賢去了,雷大鵬好大個沒趣,無聊了,卻發現宋普兩口子看着他,他呵呵一傻笑道着:“沒事,阿姨,我們經常打打鬧鬧。”
哦……宋普兩口子,凜然地點點頭。随意地說着,這兒書多呢,要無聊就看看書吧,謝謝你們了啊……宋普丈夫謝着,雷哥可不把自己當外人,翻了幾本,都是繁體字的,他回頭期待地問:“阿姨,有小人書麽?”
小人書!?宋普愣了,雷大鵬瞪着無辜的大眼,又問:“漫畫書也行呀?”
看來是真想看,不過這個真沒有,宋普兩口子不敢和這位說話了,怕人家又出你解決不了的難題。
正忙着,敲門聲起,已經習慣有人探視了,雷大鵬上前開着門,喲,屋外聚了七八位年輕人,沒來過,一聽是宋教授的學生,宋普趕緊地上來往屋裏請,進門間,冷不丁有人喊了句:“大鵬,你怎麽也在這兒?”
雷大鵬可沒防着,冷不丁側頭一瞧,然後是籲聲直脖子,吸氣,手哆嗦,人得瑟,把同樣的幾位看愣了,卻不料那說話的姑娘擡腿“騰”一腳一踹,這下管用,雷大鵬一激靈,好了,嘿嘿笑着,語不成章了:“耶耶耶耶……你你你……你怎麽來來來了……翠花,快來看誰回來了。”
這得瑟的小樣,把來人都逗樂了,問着王華婷,一聽說同學,都好不訝異,劉翠雲從屋裏出來,奔上前來拉着王華婷手,倒是一點也不驚訝,翻着白眼看雷大鵬,直說道:“我早就知道了,走,華婷姐,别理他。”
估計是還生剛才的氣呢。搞得雷大鵬老大不高興了,他湊着要往卧室去,卻不料劉翠雲報複來了,把他擠到外面,低聲威脅着:“你再這樣沒出息樣,我回頭可告訴章芸啊。這一屋子可都是留學生。”
“你敢?”雷大鵬咬牙切齒,不懼了。
“那你進,你進我就敢。”劉翠雲道着。
雷大鵬瞄了瞄曾經迷戀的黨花妞,又看了看翠花妞,一扭頭得瑟道:“你讓進我就進呀,我就不進。出國了不呀?咱吃的豬肉還都是進口的,留過洋的。”
明顯有點害怕章芸,劉翠雲笑了笑,不理會這貨了。不過她剛轉身,聽到了單勇在門外的說話聲,像是和左教授說話,一下子讓她心裏喀噔一聲,怕是這個見面好不尴尬。
還有更尴尬的,先進門的是左熙穎,劉翠雲突然發現,單勇今年流年肯定不利,昨天才撞了醋娘子,今天,又在這種尴尬的氛圍裏和王華婷碰面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