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太後和季貴妃聞言也有些犯惡心,連看向陸華濃的眼神都變得古怪起來。
王潤的胳膊肘頂了陸華濃幾下,小聲道:“太醫們也怪不容易的,你就别整他們了。”
陸華濃沒好氣地白了王潤一眼,冷哼道:“嘗便識病自古就有,應用廣泛,自有醫理在其中,爲醫者應該熟知才是。”說罷,他又冷冷地看向太醫們,問道:“諸位大人到底有沒有爲陛下嘗過小便?”
衆太醫先前隻當陸華濃是在戲弄他們,沒想到他竟是認真的,頓時有些不可置信。英勇的張太醫更是覺得,自己作爲醫者,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于是他忍無可忍地指着陸華濃,厲色道:“奉陽王,你身爲王爺,三番四次質疑我等,今日更是出言侮辱,簡直欺人太甚!”
陸華濃眼皮子掀了掀,根本沒動氣,隻輕描淡寫地說道:“張太醫區區太醫,也敢用手指着本王,也欺人太甚哪!”
本來嘛,太醫就算再高貴,也隻是個普通公務員,陸華濃這個奉陽王卻是正兒八經的中央軍委委員,像弘王、敏王、敬王這樣的王爺還是堂堂太子黨,就是太醫令在王爺面前也不夠看,别不把王爺當回事兒!
張太醫被氣得吹胡子瞪眼,一口氣差點沒接上來。好在周圍太醫多,順氣的順氣,喂水的喂水,還有人在一旁小聲開導,才把張太醫的心緒平靜下來,但依舊難掩憤怒激動。
“據下官所知,王爺并非精通醫理,王爺所說的……嘗便識病,下官更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根本沒有任何醫書記載此病,恐是王爺危言聳聽!”
“張太醫孤陋寡聞,不代表宮中所有的太醫都孤陋寡聞;即便我衛國的太醫孤陋寡聞,也不代表我衛國所有的大夫都孤陋寡聞;即使我衛國所有的大夫都孤陋寡聞,不代表全天下的大夫都孤陋寡聞。孤陋寡聞并不可恥,若是因爲自己孤陋寡聞就一口咬定其不存于世,那就可悲可歎了!”
“你……”張太醫不服。
“你敢說這天下的醫書你都熟爛于心了如指掌麽,張太醫?”陸華濃瞥他一眼。
張太醫就是再狂妄,也不敢稱自己熟讀天下醫書,更何況上好的醫學名著都在陳國,絕不外傳,而陳國杏林各門各派也都隻傳内傳弟子,不傳外人,有些古醫書就是衛國傾一國之力也未必能看上一眼呢。
陸華濃沒工夫跟張太醫扯皮,知道太醫們是不能回答這個問題了,于是定定地看向方才答話的小太監,問道:“可曾有人爲陛下嘗過小便?”
那小太監雖是這天子寝宮的人,但品級不高,做的從來就是伺候天子如廁以及處理天子大小便這樣的髒活,此次若不是靈芝以及一幹人馬被關了起來,近身伺候天子這樣的好事也輪不到他,雖然他做的依舊是髒活。
小太監脆生生地回道:“不曾。”
陸華濃點點頭,又問:“那陛下的大小便是如何處理的?”
小太監回道:“陛下現下昏睡着,不能自行如廁,隻能墊了尿布,按時清理。奴才每隔一個時辰就爲陛下清理一次,再用溫水爲陛下擦拭幹淨。至于陛下的大小便,因奴才沒得到吩咐,所以都是按照往日那般處理的。”
陸華濃依舊點點頭,繼續問道:“靈公公現下在哪裏?”
這個問題那小太監卻是不敢答了,隻敢偷偷瞄向孫太後。
孫太後便歎了口氣,解釋道:“太醫斷定皇帝的昏迷是中毒所緻,靈芝畢竟是近身伺候皇帝的,有嫌疑在身,當日敏王在衆目睽睽之下發落了他,哀家也沒有理由阻止,如今還在天牢關着呢。”
中毒個鳥!全世界隻有宮裏這群蠢太醫認定老皇帝是中毒!
陸華濃也不多說,更不在中毒與否這個話題上糾結,隻道:“靈公公畢竟近身伺候陛下多年,陛下的情況隻有他最了解,不如召他來問個明白?”
孫太後知他說得有理,如若天子并非中毒,靈芝就沒有了嫌疑,自然是可信的,于是她點點頭,吩咐人去天牢把靈芝提出來。
從天牢來回一趟,還要提人,勢必要耽誤一會兒工夫。陸華濃不欲浪費時間,于是對孫太後道:“臣想爲陛下仔細查看龍體,還請太後娘娘回避!”他看了季貴妃一眼,又道:“貴妃娘娘若是想看,大可留下。”
孫太後知道陸華濃叫她避嫌,不過她卻淺笑道:“皇帝雖非哀家親子,卻也與哀家做了這麽多年的母子,與哀家親生的又有何異?再說,哀家也這麽一大把年紀了,有什麽是沒見過的?你隻管仔細查看,哀家也想知道皇帝的細況,就在一旁看着。”
陸華濃無所謂地點點頭,命人解開老皇帝的衣裳。
太醫們見狀,哪有不阻止的。幾十個太醫将老皇帝的龍床圍了個水洩不通,一副要和陸華濃拼命架勢。太醫令雖在其中,卻是做了啞巴,依舊是那位英勇的張太醫成了太醫令的代言人,充當帶頭大哥向孫太後進言:“太後娘娘,陛下乃是萬金之軀,龍體萬不可随意查看,這……這可是猥亵龍體啊!”
陸華濃聞言差點一口氣笑岔了,老皇帝一副垂老之相,加上被酒色掏空的身子,那副身體絕不會太好看,如果真是得了糖尿病,甚至還有并發症,那具身體會更加醜陋,誰吃飽了撐的要去猥亵一具腐朽得像屍體一般的身體?
這些個太醫,該不會到現在還沒仔細檢查過老皇帝的身體罷?若是,陸華濃倒真要佩服他們了。
陸華濃是“勉爲其難”進宮的,當然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此時再也沒有自己出頭的打算,幹脆垂手立在一旁,隻等孫太後示下。
孫太後此時恨不得将這些太醫全拖出去砍了腦袋,若非支開太醫太過惹人懷疑,且也需要太醫們在一旁做個見證,她早就把這些蠢貨攆出去了。她咬咬牙,定聲道:“此事有哀家和季貴妃做主,奉陽王隻管仔細爲皇帝檢查身體,他日若是有人膽敢問罪,自有哀家和季貴妃擔着。誰要是敢阻攔奉陽王耽誤了皇帝的病情,哀家定要他滿門抄斬、誅滅九族!”
說罷,孫太後還看向季貴妃,問道:“貴妃,你以爲如何?”
季貴妃雖然不滿孫太後拖她下水,但她們如今算是一條船上的,此時此刻她也隻有全力支持,于是她點頭道:“現在一切以陛下的安康爲重,如若有人耽誤了陛下的病情,不但娘娘饒不了他,臣妾定然也是輕易不能饒過他的!”
有太後和實質上的皇後兩宮娘娘做主,誰還敢造次?太醫們骨頭再硬,那也是血肉之軀,禁不得幾棍子,于是衆太醫慢慢退散開來,最後隻剩最有骨氣的張太醫還站着,不過陸華濃直接無視了他,幹脆地命人替老皇帝脫衣服。
張太醫梗着脖子站了一會兒,見無人支持他,他又不能操家夥動手,隻得憤恨不已地退下,站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看着,企圖找出一絲陸華濃毒害天子的證據。
雖然外頭寒風凜冽,但殿内放置了若幹炭爐,太醫們又不敢讓老皇帝見着一絲風,幾乎是大門和窗戶都緊閉着,因此殿内溫度極高,陸華濃一進殿就脫了狐裘,老皇帝就是脫光了也不會冷。
褪去一身龍袍,沒有那一身天子的榮光,老皇帝也隻是個普通的行将朽木的老人。因爲身體常年被包裹在衣服裏,不見日色,老皇帝身上的皮膚明顯比臉上要白嫩許多。但正如陸華濃所料,老皇帝沉迷于酒色,早已被掏空了身子,隻看上半身,老皇帝異常纖瘦,似乎已經耗盡了精血。
陸華濃蹙了蹙眉,擡頭掃了一眼,最後鎖定季貴妃,問道:“敢問貴妃娘娘,陛下以前可是這般清瘦?”
這個問題還能誰來回答,當然是見慣了老皇帝赤身**的季貴妃回答。季貴妃臉一紅,雖然心中暗惱,但還是老實答了:“陛下以前并非如此消瘦,陛下瘦下來大約是這半年的事,尤其是近幾個月,瘦得越發厲害。本宮今日瞧着,陛下似乎比半個月前又瘦了些。”
陸華濃點點頭,半個月前季貴妃跟老皇帝還是如膠似漆的,應該經常能見到老皇帝的身體,想來并未說謊。
“陛下消瘦得如此厲害,難道就沒召太醫把脈?”陸華濃又問。
季貴妃掃了那些太醫一眼,冷聲道:“自然是召了。陛下素來注重養身,自發覺龍體消瘦開始就經常召太醫把脈,但太醫都說,年紀大了,清瘦些反而更好,陛下往日龍體肥胖,如何也不得清減,如今不用費神便能瘦下來,可見是上天庇佑陛下長命百歲。陛下聽了龍心大悅,久之便沒往心裏去了,平日隻服些養身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