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素來對胡姨娘溫和得很,今日怎麽舍得罵她了?”王潤忽然換了話題。
陸華濃忍無可忍,終于狠狠踹了王潤一腳。
“她隻不過是胡府的一個丫鬟,胡家把她送來,陸成自作主張地收了人,本王自然要給胡家幾分面子。本王對她溫和,是因爲她懷了本王的骨肉,雖然她并非本王的正室,但在本王眼裏,嫡出庶出皆一樣,無論嫡庶,都是本王的親子。母以子貴,本王看中她是因爲孩子,她最該明白這個道理才是,要本王親自教她這個道理,是她的失職。她應該認清自己的身份。”陸華濃正色道。
“什麽身份?姨娘的身份?”王潤的神情有些嚴肅,“華濃,你以前不是這樣的。難道你也變得跟他一樣?”
誰?陸華濃被睡意弄得有些遲鈍的腦子頓了一會兒才明白王潤說的是敬王衛承乾。
“當年他爲了能和你在一起,納了那麽多女人,一心隻求子嗣,結果這麽多年也沒個結果。如今你也隻求子嗣,莫不是要學他?”王潤的語氣隐隐帶了憤怒。
陸華濃被王潤的憤怒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又沒有糟蹋正經人家的大家閨秀,更沒染指他王家的姑娘。等等,莫非染指他王家姑娘的是衛承乾?
王潤已經收了怒氣,有些頹然地說道:“我忘了你不記得往事了。敬王妃正是我二叔家的大女兒,我的親堂姐。”
陸華濃一臉莫名,沒有人告訴他這件事啊。
“這其中的事原本你最是清楚,如今卻要我再告訴你一次。”王潤歎了口氣,娓娓道來:“當年陛下逼敬王娶妻,看中的卻不是王家的女兒。陛下不喜先皇後是衆人皆知的,他也一直忌憚作爲後族的王家,自然不會給敬王聘下王家女。敬王當時……心系于你,又不肯與王家割裂,自然不肯娶妻。”
說到這裏,王潤特特加了一句:“若陛下看中的人選與安王妃一樣的身份,敬王想必不會拒絕。可陛下看中的隻是一介五品外放官員的女兒,娶這種出身的妻子于敬王而言隻是拖累。”
言下之意,敬王不肯娶妻,最大的原因是老皇帝看中的人選太差了,而不是心系他陸華濃。
“敬王硬生生地拖了兩年,直把人家姑娘拖老了,那姑娘的年紀比他還要大上一歲,自然等不得了。姑娘的父親求到了陛下的跟前,陛下一怒之下就要直接下旨賜婚,好在敬王及時知曉了逼婚的消息,在聖旨未下之前阻止了此事。陛下被氣得沒了辦法,便說出隻要敬王成親人選不限的氣話來。敬王思來想去,便看中了二叔家的大女兒,杜絕了陛下将他和王家割裂開來的可能。”
“而王家自然希望再出一個皇後,畢竟太師已經老了,而且久不問政,于是一拍即合。”陸華濃替他把話說完。
王潤點點頭,“我最是清楚敬王的心思,當時他的心在你身上,娶我堂姐隻是爲了子嗣,又豈會對我堂姐好,所以我極力阻止這門親事。”
“可惜婚姻大事曆來由父母做主,敬王一心要娶,王家一心要嫁,你個平輩根本做不了主!”陸華濃接道。
王潤又點點頭,“正如你所說,男方要娶,女方要嫁,一拍即合,即使是陛下也反悔不得。”
“那麽你堂姐願不願意嫁給敬王呢?”這一點才是重點。
王潤頓了頓,點頭道:“她自然是願意的。她一直養在京城,并未随二叔去任上,與敬王算是青梅竹馬,與你也是相識的。她自小傾慕敬王,自然願意嫁給他做敬王妃。而且……她并不知曉你與敬王之間的事。”
所以癡情女子就嫁給了負心漢,一心一意地爲他操持家務,卻不知丈夫心中愛的其實是個男人?
真是好一出悲情主母戲!
陸華濃有些毛骨悚然。
“我與堂姐一起長大,自是舍不得她受苦……她又心系敬王……”
“你自然不忍心破壞敬王在她心中的形象,更不願她心生怨念,于是就來找我。”不用王潤說,陸華濃也猜出了後來的發展。
于是,陸華濃就遠離京城,開始了他的征戰生涯。
王潤的面上閃過愧疚,繼續說道:“敬王妃過門兩個月就有了身孕,不但王家高興,敬王也很高興,可惜将将足月的時候敬王妃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一生出來就夭折了。于是敬王便開始納妾,這麽多年來,他納了一個又一個,後來敬王妃又生過一個兒子,侍妾前後也生過三個兒子,但相繼夭折……”
“你想說,我若是學敬王,或許也是這般下場?”陸華濃輕笑。
“事出古怪,不得不由人多想。詛咒巫蠱之說,曆來就有。”王潤正色道。
陸華濃卻是笑噴了,生不出孩子就是被詛咒了?
敬王府的事的确有古怪,不過内宅女子哪個不是修煉成精的,那些孩子的夭折恐怕不是天意,而是人爲。
笑完了,陸華濃才道:“我暫時不娶正妻,不代表我以後不娶。如今時局混亂,我身份敏感,也不适合娶妻。潤雨有孕之事,并非我的本意,隻是意外。但這意外既然出現了,本王就得接受。孩子并非寵物玩具,我的态度不一樣也是常情,更何況這是我第一個孩子。我暫時還沒有心愛的男人,沒有與男人長相厮守的想法,你想得太多了。”
王潤彎了的神經這才撸直了,不禁失笑:“的确是我多想了,你與他怎麽可能一樣!”
“說完了罷?”陸華濃忽然問道。
王潤點點頭。
“那我睡了。”陸華濃放心地鑽進被窩裏,還不忘追加一句:“你要是再擾我清夢,日後就别想再進我家的門!”
王潤剛張開的口又合上了,老老實實地躺下睡覺。
因爲夜裏去而複返的事已經被陸成發現了,王潤早上起床之後就沒避諱陸成,大大方方地在院子裏練了一套拳,又命人打了熱水來洗漱,甚至還吃過早飯才離開,全程對陸成的詭異目光視而不見,适應得非常良好。
王潤是習武之人,作息非常規律,起得早。可陸華濃的破敗身子支撐不住,尤其在這麽冷的天,陸華濃非常鍾情于賴床。老皇帝病了,自然不上朝,陸華濃也就不用上班了,而且他從今日起也“病”了,大可天天賴在床上,不必急着起床。
待日上三竿,陸華濃才命人進來伺候洗漱。
今日不太一般,陸成也跟着小刀她們進來了,一臉的欲言又止,糾結得陸華濃看了就便秘。
陸華濃本以爲陸成會說些什麽,可直到熱氣騰騰的早膳端了上來,他還是一臉糾結得像便秘一樣。
陸華濃喝了口粥,終是看不下去了,淡聲問道:“王二少走了?”
“回王爺,王二少辰時就走了。”
陸華濃點點頭,沒有再問。
過了一會兒,陸成忍不住說道:“王二少是用了早膳才走的。”
“哦?”陸華濃挑眉,“他早膳吃了什麽?”
“王二少想吃同福樓的魚片粥,特特命人去同福樓傳了菜,足足喝了兩碗魚片粥,吃了十八盤各式小點心。”陸成的語氣中有些憤慨。
陸華濃被陸成這種類似告狀的舉動弄得有些失笑,“他到底助了本王不少,區區一頓早膳,本王就請他吃了罷。”
“他昨夜還留宿府裏!”陸成的憤慨升級了。
以往王潤也有過大清早就神出鬼沒地出現在奉陽王府,但陸成從來就沒往他夜裏爬牆那方面想,從來隻以爲他早上來得太早了。知道了昨夜之事,陸成豈會不明白以往幾次王潤也是夜裏偷偷留宿在自家王爺房裏。
陸成的腸子都悔青了,恨自己沒早日阻斷這個勢頭。
好在現在發現也不晚,否則再發展下去,王潤就是另一個弘王。
“王爺,王二少畢竟是王家的二少爺,又極得陛下的寵愛,陛下想必早已爲他相中了門當戶對的姑娘,隻等選個好日子賜婚了。”陸成苦口婆心。
天子既然當年會因不同意弘王與陸華濃攪在一起而對弘王逼婚,如今也會因爲同樣的原因對王潤逼婚。王潤和弘王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王爺,您和那一丘之貉在一起沒好結果的呀。
“本王和王二少隻是有事相商,并非你所想的那樣。”陸華濃輕咳道。
有事相商就非得半夜鑽同一個被窩裏相商?陸成一萬個不信。
“有些事不方便别人知曉,明王又緊緊盯着,王二少隻能夜裏來找本王,生怕驚動了别人!”陸華濃解釋道。
他王二少大清早的大搖大擺地從奉陽王府的大門走出去,更容易驚動人罷?陸成十萬個不信。
陸華濃也無意再解釋,隻道:“閑事莫理,先把眼下做好了。從今日起,全府戒嚴,閉門謝客,諸事低調。”
陸成連忙正色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