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王二少那日偷偷摸摸地潛進奉陽王府,後來卻大搖大擺地走出去,陸成奶媽的眼珠子幾乎落了一地。後來的幾日裏京城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剛好成爲京城上下茶餘飯後的談資,陸成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去。
說不大,不過是庶子爲了謀奪家産害死的嫡兄,這種事在世家貴族雖不常見,卻也不少見。說不小,這出事的須家恰巧與貴妃娘娘有那麽點親戚關系。須家大老爺怎麽說也是貴妃娘娘的表兄,聽說貴妃娘娘都震怒了,定要嚴懲兇手,決不輕饒。
貴妃娘娘主持中饋多年,宮裏宮外都頗有些勢力。她老人家震怒了,底下的人自然會自發地活絡起來。于是須羌謀害嫡兄謀奪家産的罪名以最快的速度定了下來,這事根本就沒驚動大理寺,從抓人到定罪,順天府一手包辦,府尹大人終于揚眉吐氣,那叫一個神清氣爽。
須羌的罪名剛定下來,就有人報案,痛訴須家人欺男霸女、霸占良田、奪人家産。報案的人不止一個,訴說的惡行自然也不止一個。饒是府尹大人見多識廣,也是頭一回遇到這種群情激奮的情況。那須家的惡行簡直是數不勝數、罄竹難書啊。府尹大人那顆已經死了的爲民請命的心頓時活了過來,隻不過給須羌定罪是貴妃娘娘的意思,牽扯到整個須家卻牽扯太廣,府尹大人不敢專斷,便又把須羌提溜到大理寺去。
府尹大人對着大理寺卿鄭南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鄭大人年紀輕,想必是沒有見過那等慘象的,便是老夫爲官幾十年,見慣了人間慘劇,也忍不住爲之心酸淚流啊。沒想到堂堂天子腳下竟然還有這等慘事,那須家人個個都是吃人的惡鬼啊。鄭大人素來正氣凜然,想來是不會姑息這等惡徒的。老夫沒有鄭大人的本事,隻得把人犯送到大理寺,請鄭大人幫忙審一審了。”
言下之意是大理寺問口供乃是一絕,隻管從須羌嘴裏挖須家幹過的缺德事。
鄭南成的臉陰沉得要擠出黑水來。這位府尹大人和他同爲正三品,品級上分不出個高下,可府尹大人的年紀卻足以當他的父親,與他又有些淵源,所以每次順天府遇到麻煩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大理寺,這些年來鄭南成替順天府擋了不少麻煩,鄭南成每次都不想再管,可府尹大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倚老賣老,他如何能忍心。因此,他每次都輸在臉皮不夠厚上。這回也不例外,臉黑歸臉黑,鄭南成卻是沒推卻。
府尹大人成功地把大理寺這隻螞蚱跟自己栓到了一起,心滿意足地回去了。
鄭南成的副手少卿大人一臉不解,“大人,須家與闵樂侯府季家關系匪淺,這案子恐怕不好審啊。誰都知道肖府尹生就一副厚臉皮,大人又何必爲他得罪闵樂侯府呢?”
鄭南成能坐到這個位置,善于鑽營是必然的,但他不去吏部不去戶部,獨獨落在了人見人恨鬼見鬼怨的大理寺,可見他緻力于杜絕冤假錯案,也算得上是正氣凜然。此人面冷,心腸卻不壞,樂于提攜下屬,善于幫扶一二,因此在朝中的名聲不差,在下屬的聲望極高。
此時,副手疑惑,鄭南成倒是不藏私。他掃視一下四周,見無可疑之人,便低聲說道:“須家與闵樂侯府之間,說得好聽點是關系匪淺,說得不好聽就是須家仗着貴妃娘娘的勢胡作非爲。正因爲須家與闵樂侯府有這層關系在,但凡跟須家有關系的事從來都是息事甯人,這回能鬧到這麽大,固然與須羌有些幹系,但更多的恐怕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少卿大人露出驚色,“是什麽人如此大膽,竟敢跟闵樂侯府作對?”
“是誰跟闵樂侯府作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既然能做到這個地步,那麽要不了多久須家的事便會鬧到天子跟前。天子素來重顔面,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了這等天怒人怨的事,他竟然毫不知曉,勢必有一場雷霆震怒。到時候,天子一聲令下,徹查須家,這事要麽落到刑部頭上,要麽落到大理寺的頭上……”
少卿大人恍然大悟,“刑部張尚書最是怕事,勢必會躲了這個麻煩,這事肯定要落到我們大理寺的頭上!”
“既然怎麽也躲不過,幹脆現在就接了這差事,待天子問起的時候也能躲過一個‘失察’之罪。”鄭南成老神在在。
“大人深謀遠慮,下官佩服!”少卿大人歎服。
鄭南成不在意地擺擺手,“我不過比你多吃了幾年飯罷了,再過幾年,你也能看出其中的兜兜轉轉。”
少卿大人忙道:“下官愚鈍,還請大人多多提點下官!”
鄭南成聞言,隻是淺淺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陸華濃看到王潤那張令人生厭的臉,氣不打一處來。
偏偏王土匪毫無自覺,大搖大擺地走過來,坐下就要茶喝,簡直不把自己當外人。
陸華濃直接抓起自己的茶盞摔過去。
王潤連忙閃過,茶盞摔到地上破碎的聲音使他心頭一跳,他連忙笑嘻嘻地說道:“雖然咱們兄弟倆感情好,但共用一個茶盞始終有些惡心,原諒爲兄沒接住哈!”
陸華濃看也不看他,直接吩咐侍劍道:“去砍王二少,往死裏砍,千萬别留情!砍死了有本王擔着!”
“好嘞!”侍劍雙眼一亮,提劍就砍向王潤。
王潤驚得連忙避讓一旁,他剛剛坐過的椅子則被劈成了兩半。
王潤瞪圓了眼睛珠子,侍劍這一刀跟陸華濃方才那軟綿綿的一擲可是大不相同,若不是他閃得快,他現在就跟那椅子是一個下場。
“丫頭,以前沒見你佩劍啊,怎麽今兒個随手就是一把?”
侍劍嘿嘿笑了兩聲,得意道:“我家王爺說了,我叫侍劍,就是給我家王爺看劍的,要是沒有劍,我還看什麽!所以我家王爺賜了一把好劍,以後王爺叫我砍誰我就砍誰!”
侍劍說罷,毫不留情地又砍了王潤幾劍。她武功不錯,又有一身蠻力,把劍當刀使,端的是氣勢迫人。王潤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又沒有稱手的武器,閃避得有些狼狽。一個沒注意,王潤的衣服被割破了,侍劍再接再厲,又割破了幾處。
王二少終于跳腳了,“你個臭丫頭,沒大沒小的,連‘奴婢’都不會說了!”
侍劍毫不在意地說:“我是我家王爺的奴婢,在我家王爺面前自然稱‘奴婢’,在王二少面前就不必客氣了。王二少您别躲啊,讓我砍中幾劍撒,否則我不好向我家王爺交差啊!”
王潤一邊躲,一邊往陸華濃那邊靠。侍劍平時傻乎乎的,這時卻是聰明得很,一眼就看出王潤的意圖,連忙揮劍将他逼開,不讓他打掃陸華濃。
陸華濃則是接過小刀遞過來的新泡好的茶,呷了一口,樂悠悠地看着眼前的武俠大戲。
王潤無法,隻得高聲問道:“兄弟,我又如何得罪你了?你好歹讓我死個明白撒!”說罷他又對一臉兇狠的侍劍道:“小丫頭你會不會使劍啊,怎麽盡把劍當刀用?”
“我樂意,你管不着!”侍劍一臉得意,氣得王潤牙癢癢。
陸華濃喝夠了茶,才慢吞吞地說道:“本王的意思你明明知道,非要玩上這一出,讓本王的打算付之東流,砍你幾劍還是便宜你了!”
王潤眼珠子一轉就知道陸華濃說的是什麽,連忙大呼:“冤枉啊!兄弟一場,你難得求我幫忙,我哪能不盡心盡力啊,又怎會壞你的打算呢!”
陸華濃雙目一沉,“侍劍,繼續砍,越重越好!”
侍劍得了令,歡快極了,果然一劍比一劍重。王潤沒帶武器,又不好跟一個小丫頭計較,身上還不太方便,隻得在心中叫苦。
“那件事我自有打算,肯定能讓你如願的!”
陸華濃冷哼一聲,“須羌到了鄭南成的手裏,恐怕連家裏有幾個銅闆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如今京城上下把須家傳得惡行累累,紙包住火,禦史台肯定要狠狠地參上一本,到時候老皇帝動怒,滅族不可能,抄家總跑不掉。哼哼!”
“這事另有内情,鄭南成也并非你所想得那般大公無私!”王潤急道。
“說來聽聽。”陸華濃有了聽故事的興緻。
“那你總得讓我坐下來,慢慢跟你說啊。”王潤喘氣道。
陸華濃卻不急着答應,隻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道:“本王求你幫忙的?”
王潤聞言一愣,随即暗罵陸華濃小氣,嘴上卻讨好地說道:“是我誠心誠意地要幫忙,你勉爲其難地接受了。”
陸華濃滿意地點點頭,道:“侍劍,回來喝口茶,歇一歇。”
侍劍立即停了手,有點惋惜地看了王潤一眼,撒丫子跑到陸華濃身邊等待投食。
作者有話要說:前些日子u盤不見了,昨晚才在床縫裏找着了,昨天把太後的存稿整理整理更了,今晚整理王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