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們做戲做得如此認真,陸華濃真心覺得有些好笑。他忍住笑意,坦然道:“本王本是領了差事去見太後娘娘,不料與引路的内侍走散,胡亂走到了這裏。”
“怎麽就如此湊巧,奉陽王與引路的内侍走散了,偏偏就走到蝶香死的地方?這宮裏又有哪個奴才敢撇了主子遛開?”又是那宮裝麗人尖銳的聲音。
陸華濃本還沒在意這個女人,此時倒是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丹鳳眼,吊梢眉,高顴骨,薄唇,尖下巴,好一副……刻薄的面相!
此時,季貴妃輕叱道:“麗嫔,不得無禮!奉陽王乃是一朝重臣,萬不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來!”
麗嫔或許隻是意有所指,季貴妃卻非要将禍水引到陸華濃身上。以陸華濃的身份,殺死個把宮女不算什麽,最多得來個舉止無狀的斥責。可若是在殺人之前還加以□,那便是打皇上的臉面了。這後宮之中無論是妃嫔還是宮女都是皇上的女人,陸華濃竟敢□皇上的女人,可不正是大逆不道麽?
這個特意爲他設計的罪名,可謂極好!
麗嫔還一臉不服地說道:“貴妃娘娘,蝶香自小入宮,無依無靠,最是可憐不過的。她乖巧懂事,手腳勤快,人緣又好,絕無可能與人結怨。妾幾次都想把她要進自己宮裏去,無奈編制已滿,妾不想娘娘爲難,這才歇了心思,沒想到她竟遭此橫禍……”
麗嫔說着抹了抹淚,繼續道:“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豁出臉面跟娘娘讨了來呢,就算妾那裏再苦,也總比沒了命好啊。”
她說到最後竟嘤嘤哭了起來,旁的宮女也都跟着抹淚,小聲嗫泣。
後宮妃嫔,最善談笑間殺人于無形,死在她們手下的冤魂不知幾何,如今卻對區區一個宮女如此仁善,當真令人惡心。陸華濃冷眼看着這些個女人表演,一時竟沒了說話的興緻。
他不開口,季貴妃卻是要逼着他開口:“奉陽王可有什麽要解釋的?”
陸華濃忽的咧嘴一笑,坦然道:“貴妃娘娘如此了解本王,方才已經替本王把話給說了,本王自是沒有什麽要解釋的。”
季貴妃聞言一愣,随即明白陸華濃指的是“奉陽王乃是一朝重臣,萬不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來”這一句。她面色微臣,随即笑道:“話雖如此,可奉陽王畢竟出現得太過湊巧,不得不讓人懷疑。本宮以爲,奉陽王該想法子證明自己的清白才是。”
“本王爲何要想法子證明自己的清白?”陸華濃頗爲驚訝,“不該是查案之人找出證據來定本王的罪麽?”随即他又咧嘴一笑,“當然,本王并未殺人,查案之人還是别在本王身上浪費時間,查出真兇才是正理。”
不知爲何,季貴妃頓時覺得陸華濃臉上的笑甚爲可惡,讓她有種想狠狠打掉那笑容的沖動。她這麽一想,語氣自然也就不好了,“宮裏出了命案,自是要禀報陛下的。奉陽王與此案不清不楚,難脫嫌疑。本宮勸奉陽王還是盡力替自己洗脫嫌疑的好,否則鬧到陛下面前,奉陽王怕是占不了便宜!”
“誰占不了便宜?”一個男聲忽然響起。
這聲音諸妃自是無比熟悉,連忙帶了一群奴才下跪行禮:“恭迎聖上!”
陸華濃見是老皇帝來鎮場子,笑得更加開懷了。
隻聽老皇帝有些不高興的說道:“大老遠的就聽到這裏叽叽喳喳的,壞了朕遊園的興緻,到底出了何事,如此慌張?”
天子遊園,身邊豈會沒有美人相陪。那跟随天子一起出現的可不就是風韻猶存的顧昭儀麽?
季貴妃本在專心緻志的對付陸華濃,天子忽然出現已是驚了她,如今她還要向天子解釋此時此景,哪裏還有工夫關注顧昭儀。顧昭儀倒是大大方方地行了禮,絲毫沒有因爲自己年紀比季貴妃大了許多而顯得難堪和憋屈,也沒有因爲向季貴妃行了禮而顯得卑微。
陸華濃生出幾分欣賞,這樣一個氣韻極佳的女人,怪不得能聖寵不衰幾十年。相較之下,季貴妃就失色多了,也就隻有那身年輕的皮囊勝了三分而已。
老皇帝顯然對季貴妃不搭理顧昭儀有些不滿,但季貴妃畢竟主持中饋,衆目睽睽之下他要給季貴妃留些顔面,于是就隐忍不發了。
季貴妃稍作斟酌便嬌聲說道:“擾了陛下的興緻,是臣妾的不是。隻是此事事關重大,臣妾萬不能草草了事,這才就地處理的。”
老皇帝聞言挑了挑眉,有些驚訝,“到底是什麽大事?”
“有個宮女蝶香死了,剛剛被發現。臣妾與諸位姐妹遊園,恰巧經過這裏,遇見此事。”季貴妃說着指了指假山的方向。
老皇帝老眼昏花,就十多步的距離,他舉目望了很久才瞧見蝶香的那雙腳,一臉無所謂的“哦”了一聲,“不過死了個宮女罷了,将屍身送出宮停屍,通知家人來領,若是無人來領,好生葬了,死因再細細查明就是了。這些規矩都是寫得現成的,不用朕來教貴妃怎麽做罷?”
老皇帝很明顯在埋汰季貴妃,想來還是沒咽下季貴妃無視顧昭儀的那口氣。
季貴妃面上閃過一絲難堪之色,想要發作,但還是忍了,柔聲說道:“回皇上,本不是件大事,可壞就壞在那宮女蝶香死前曾被人□。事關皇上顔面,臣妾萬萬不可姑息。”
她如此一說,老皇帝的臉色明顯正經了許多。任何男人被戴了綠帽子,都不會不在意,老皇帝也不例外。宮女啊,那可是他的女人。他的女人多,死上三五個不打緊,可死前還給他戴了綠帽子就是頭等大事。
他嚴肅的點點頭,又看向陸華濃問道:“那奉陽王又何故在此?”
季貴妃跟着看了陸華濃一眼,冷聲道:“蝶香被發現的時候,奉陽王恰巧正在此處,臣妾與諸位姐妹到的時候他還沒走。臣妾雖然覺得以奉陽王的品行斷不會做出這等事來,但奉陽王現身此處亦是有嫌疑,臣妾隻得請他加以解釋,爲自己洗脫嫌疑。”
“就是奉陽王恰巧現身此處,那宮女也不一定是他殺的嘛。”老皇帝說了句公道話。
此時,先前檢查屍體的宮人立即說道:“啓禀陛下,奴才查看屍身的時候發現屍身尚有餘溫,應是才死不久。”
“而且奉陽王的說詞漏洞百出,實在不能服衆。臣妾請他詳細叙說,他卻不願遮遮掩掩不願開口,實在可疑!”季貴妃接着說道。
老皇帝聞言,便也露出幾分驚疑之色。他開口問道:“奉陽王,你可有話說?”
說什麽?難道說本王就是衛國的柯南,可惜沒有承襲柯南的偵探體質,卻承襲柯南的死神體質?
陸華濃心中暗歎一聲,緩緩說道:“陛下,臣自是有話說的。臣本是遵陛下之命去給太後娘娘送壽禮的,可臣是外臣,不宜在後宮晃蕩,而且臣鮮少進後宮,并不識路,因此平日都是請了靈芝公公引路的。今日靈芝公公湊巧替陛下辦事去了,臣想這等小事也不能次次都勞煩靈芝公公,便随便點了一個小内侍引路。那小内侍引來引去,把臣引到了這裏,自己卻是不見了人影。臣剛駐足,就見到死了的宮女的那雙腳,還未挪步,便有宮女尖叫,之後貴妃娘娘便帶着諸位娘娘到了。”
陸華濃沒有說出口的是,那個内侍口口聲聲說自己是靈芝公公安排好爲奉陽王引路的。若非如此,陸華濃不會如此輕信。不過如今已無解釋的必要,若是說出來,隻會拖了靈芝下水,而且會把事情變得更複雜。
“皇上,奉陽王所言有失常理。試問有哪個奴才敢怠慢主子?奉陽王若是能說出那奴才的名字相貌,命人找出人來,才能作數。如若不然,隻是信口雌黃罷了!”麗嫔表現的時候到了。
“喳喳呼呼什麽?貴妃還沒說話呢!”老皇帝似乎并不怎麽喜愛這個麗嫔,不但沒好臉色,還沒好口氣。
麗嫔有些委屈,眼眶一紅,隻得低了頭作鹌鹑狀。
“貴妃,你怎麽說?”老皇帝這是要季貴妃給個準話。
季貴妃咬咬唇,輕聲道:“臣妾也是這個意思。”
老皇帝點點頭,又看向陸華濃,“奉陽王,那你就說說那奴才的名字或是長相罷。”
陸華濃不禁露出苦笑,區區一個内侍,他豈會在意,更不會仔細觀察了長相記在心上,便實話實說了。
老皇帝倒是公正,說陸華濃說得在理,直接把季貴妃未出口的話給堵了。
季貴妃剛被堵了話頭,又沒想出新由頭,一時竟是無語,場上頓時出現了一陣詭異的安靜。
就在此時,那一直在假山後頭檢查屍首的人忽然喊道:“蝶香的手裏還握着一樣東西!”
片刻之後,那人便将東西呈上,原來是個香囊。
作者有話要說:3章奉上,以後盡量日更,若是有事耽誤了,日後慢慢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