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大人這是想讓本王掩耳盜鈴?”陸華濃語氣轉冷,“本王能騙過這些圍觀的百姓,卻不能騙過京中名門高官的耳目,本王若是就此罷休,就是怕了他須家,施大人想要本王被同僚恥笑麽?”
施陽大驚,連忙呼道:“下官萬萬沒有這個意思,隻是貴妃娘娘那裏……”
“貴妃娘娘那裏自有本王擔着。”陸華濃直截了當。
施陽縮了縮腦袋,“王爺,現下該如何處置?”
陸華濃像看傻子一樣意外地看着他,“按律法來啊,報官。”
施陽有些遲疑。
“順天府尹不敢,就讓大理寺來,到底是人命官司。”
施陽強笑道:“驚動大理寺,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
“這倒也是,那就報到順天府罷。”陸華濃從善如流。
施陽實在有些挪不動腳步,“那王爺您……”
“那死人在哪?”陸華濃出其不意地問道。
這個施陽倒是問了的,連忙答道:“據說還沒運回府裏,說是想就地處死兇手再運回府的,須家二老爺現下還在那等着呢。”
但凡有頭有臉的人家出了這種事,肯定是第一時間偷偷把人運回府裏,這須家卻反其道而行之,那位須家二老爺可真有意思。
陸華濃這才看了小蓮一眼,笑眯眯地說道:“既然讓本王遇到這件事,也算是本王與這姑娘有緣,本王就幫她一把。不是包庇她,而是不讓她死于私刑,等官府查個水落石出再行處置。施大人隻管派人去順天府報案,本王到案發現場等順天府的人駕到!”
說罷,趁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陸湛鞭子一揮,馬車就沖出人圍。、
等大漢們反應過來,卻是追趕不上,隻得将施陽團團圍住,追問是怎麽回事。施陽苦哈哈地跟爲首之人稍作解釋,自己則親自去順天府跑一趟。
如意樓已經被人看守起來,門口四個彪形大漢站得筆直,任誰都不能進門,連陸華濃都被擋下了。不過其中一人卻是認得小蓮,伸手就要抓人去領賞。
陸湛豈能讓他得手,區區幾招便逼得那大漢退開好幾步,其他人見狀立即迎過來幫忙。
元寶則喝道:“奉陽王駕到,爾等好大的膽子,竟敢阻攔!”
大漢們雖是有些猶疑,卻是不敢再攔,看着他們進了如意樓。
陸華濃一行剛進去,之前攔車的幾個大漢堪堪趕到。風月之地,本就離得不遠,雖然陸華濃的馬車要快一些,但那些大漢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總歸是趕上了。爲首之人深喘幾口氣,朝守衛一人耳語幾句。那人面色一變,立即進去通報。
如意樓裏一個客人也沒有,據說是被須二老爺命人趕出去的,自是安安靜靜空空蕩蕩的。花娘們并老鸨都在大廳聚着,姑娘們雖然還是花枝招展的,但卻個個面色蒼白,愁眉苦臉,跟掉到泥地上被狠狠踩過的花朵一般,可憐的緊。見小蓮回來了,包括老鸨在内的一群女人都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
老鸨并未見過陸華濃,見小蓮回來了,迎上來就要動手,口中罵聲連連:“小賤人,你還敢回來!你這一跑,老娘都要跟着你受罪,須二老爺要我們整樓的人都給你陪葬!”
老鸨沒見過陸華濃,可去奉陽王府獻過藝的幾個花娘卻是見過的,當即就有人驚呼道:“奉陽王!”
老鸨的動作頓時定了格,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恨不得把自己伸出去的那隻手給剁了。到底是圓滑慣了的人物,老鸨立即換了張笑臉,谄媚道:“王爺今日怎麽有興緻光臨?”
陸華濃冷絲絲的反問:“怎麽?本王不能來?”
“怎麽會呢?瞧我這張嘴啊,真是不會說話。”老鸨裝模作樣的打了自己的嘴巴兩下,“王爺駕到,蓬荜生輝啊!”
陸華濃懶得理她,朝二樓包廂瞥了幾眼。
老鸨則滔滔不絕:“不是媽媽我亂誇,我們如意樓的姑娘個個國色天香,天仙下凡,更是練得一身好舞藝,王爺要是看中了誰隻管點名,我絕不會說半個不字。”
陸華濃打量完畢,輕飄飄地說了句風涼話:“這地兒比起瑤池仙來差得遠了,那須家的大老爺品味也不咋滴啊。”
老鸨眼珠子轉了幾圈,笑得跟隻老母雞似的,“哎喲,瞧您說的!蘿蔔青菜各有所好嘛,喜歡來我如意樓的大人也不在少數啊!”
陸華濃不再搭話,陸湛則沉聲問道:“須大老爺的屍體在哪?”
老鸨的笑聲戛然而止,跟吞了雞蛋被噎住似的,眼珠子轉了一圈又一圈,也沒能吐出個字來。
陸華濃的耐性今天尤其不好,陸湛見自家王爺鳳眼眯了一下就知道他不耐煩了,便喝道:“快說,别吞吞吐吐的!”
老鸨無奈,隻得顫巍巍的指了二樓的方向,道:“天字三号房。”
陸華濃看也不看老鸨,徑自走向樓梯。小蓮見狀抖了幾下,但還是緊緊的跟上元寶,唯恐被丢下。
陸華濃剛走到樓梯口,得知消息的須家二老爺須羌便現身了,站在二樓樓梯口,雖是笑眯眯的,但卻居高臨下的看着陸華濃。
但凡身居高位,都不會喜歡被别人居高臨下的看着,陸華濃也不例外。所以他就當沒看到須羌,繼續往樓上走。
須羌見狀,連忙下樓相迎,略帶讨好的笑道:“王爺大駕光臨,須某有失遠迎,還請王爺恕罪!”
陸華濃嗯了一聲,錯開他,繼續往上走。
須羌見他客套都不願意,有些心急,連忙幾步跟上,笑道:“王爺若是有意尋花問柳,您看中哪個姑娘隻管開口,須某一定将人送到貴府,可今日此地的确有事要辦,還請王爺移駕……”
陸華濃終于停了腳步,轉頭對他咧嘴一笑,“聽說須二老爺在此乃是爲的須大老爺的兇案,本王就是爲此事而來。”
須羌面色登時冷了幾分,“王爺此言何意?”
他掃了陸華濃身後的小蓮一眼,面色又沉了幾分,語氣也不如先前那麽好了,“王爺莫不是想包庇這個殺人兇手罷?”
不等陸華濃說話,須羌又多了幾分底氣,“王爺久不在京城,怕是不知道我們須家與貴妃娘娘的關系……”
“須二老爺說笑了。”陸華濃漫不經心的說道,“雖然這丫頭求到本王面前,但本王還不至于爲了她得罪貴妃娘娘。但就因爲須大老爺是貴妃娘娘的表兄,本王才不能袖手旁觀呀。錯殺了一個小丫頭事小,若是讓真兇逍遙法外,須大老爺恐怕會死不瞑目啊!”
須羌不吃他那一套,冷哼道:“說來說去,王爺就是想護着這個丫頭,休得扯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須二老爺此言有些偏頗,即便在宮裏,陛下也不曾如此評價本王。”陸華濃斂了笑,“須二老爺請放心,本王已經命人請了順天府的人來查明此案,本王斷不會插手。”
須羌已經聽屬下禀報了此事,本來還有些不以爲然,此時聽陸華濃說來便知此事千真萬确,頓時心中一驚,不由怒道:“家兄死于此處,不足爲外人道,王爺此舉是要讓我們須家名譽掃地!”
“須二老爺言重了,但凡命案,必須上報官府,本王身爲奉陽王,自然要遵守法紀,莫非須二老爺得了陛下特赦,可以不遵法紀?”陸華濃說罷便不再理他,繼續往上走。
須羌又驚又怒,雖人手衆多,卻又不敢明着得罪奉陽王。他眼見陸華濃已經到了二樓,心中一沉,三兩步繞到陸華濃面前,就要攔住他。
此時,大門口傳來動靜,隻聽一聲通傳,原來是順天府尹到了。
陸華濃看到施陽的身影在門外一閃,并未進門,心中了然,倒也不怪他,隻笑着朝府尹大人招招手,道:“府尹大人果然愛民如子,竟親自前來查案,本王深感欣慰啊。”
府尹大人佝偻着背,一路小跑上樓,面露苦色,幾乎要哭出來。
“王爺……”
一揖還沒作到底,陸華濃便擡起他的胳膊,一邊拖着他往案發現場走,一邊說道:“早就聽說府尹大人斷案如神,今兒個難得被本王遇到,便讓本王開開眼界罷。”
剛走到那包廂門口,一股子血腥味撲鼻而來。走進去一看,床上一人隻着單薄亵衣,上身襟口大敞,露出赤、裸的胸膛,胸膛上的刀柄還直挺挺的立着。
陸華濃看了那空置的香爐一眼,笑意漸深,不再開口,看着府尹大人帶着一群人忙來忙去。
不待府尹大人停下來,須羌便急着問道:“大人,可是查出了什麽不妥?”
老頭子的背又佝偻了一分,朝床上的屍體看了一眼,面露遲疑,久久都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隻道:“此案有些蹊跷,蹊跷……”
陸華濃險些笑出聲來,這老頭子倒是會藏拙。血腥味雖重,但還另有一股子陌生的怪味,這老頭子做了順天府尹這麽多年,不可能察覺不出來,他不肯開口,便是猜出了幾分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