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諸臣各執一詞,争論得熱火朝天。這不怪他們,奉陽王府二十年沒有出過八卦了,此前隻有奉陽王和敬王殿下的花邊绯聞可以嚼嚼舌根子,如今天上掉下個大八卦,諸臣感興趣是應該的,誰讓奉陽王才趕走了蠻夷,天下一片太平,大家都閑着沒事幹啊。雖然陸華爲的個人犯罪行爲跟奉陽王沒有一丁點的關系,但是架不住他沾上奉陽王的邊兒了,别說是同住一個屋檐下,就憑他姓陸這一點,也要往奉陽王身上扯一扯。
“那犯人陸華爲正是住在奉陽王府,若說他的所作所爲奉陽王毫不知情,不管諸位同僚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奉陽王堂堂一朝王爺,自有正事要操心,豈能整日管理王府?難道連一個下人吃飯出恭買東西奉陽王都要知道得清清楚楚嗎?”
“奉陽王不是還在養傷嗎,應該沒有什麽正事要操心,就好好管理管理王府嘛。”
“正因爲奉陽王在養傷,他才沒有精力管理王府呀。”
“不管怎麽說,既是住在奉陽王府,奉陽王總該加以管教,那犯人品格如此低劣,奉陽王豈能放他出府害人?連下人都能輕易出府不受管轄,奉陽王責無旁貸!”
“可那犯人并非下人,他怎麽說也是奉陽王的遠親,乃是客人,奉陽王如何管制?若是你家親戚上門小住,你不許客人出門,客人該如何以爲?”
“正因爲是親戚,奉陽王才更應該嚴加管教,稍有不慎,丢的可是整個家族的臉!”
“那犯人和奉陽王并非同一支血脈,那犯人的父親正是那一支血脈的族長,現如今也住在奉陽王府,有父親在,便是父親管教,奉陽王如何管教?”
“那犯人和奉陽王是平輩,怎麽好越過人家老父管教呢!”
“正所謂長兄如父……”
“你這話不通……”
……
從某種意義上說,朝堂跟菜市場沒什麽兩樣。皇帝經常做的事就是坐得高高的,俯視衆生地看着一幫子臣子讨價還價、搶生意、人身攻擊、告黑狀、請求仲裁、單挑群毆,跟看大戲似的。
皇椅上的老皇帝咂咂嘴,有些乏味,今兒個演的大戲已經唱了大有好幾天了,他有些看膩了。那個犯人都已經砍了頭了,諸臣還在唧唧哇哇的争論個不停,太沒意思了。換個什麽哪家無良公子又當街強搶民女卻搶錯了民男回去的八卦也好啊,上次說的那個搶錯民男吃幹抹盡人家要負責的後來到底怎麽樣了,有沒有娶進門啊?怎麽都沒人來跟他這個皇帝彙報一下後續?
“雖然陸華爲并非奉陽王親弟,雖說陸華爲所作所爲并非奉陽王主使,雖說陸華爲隻是借住奉陽王府,但身爲王府的主人,奉陽王總該要負點責任。二皇兄,你怎麽看?”
說話的是敏王,他一開口諸臣的聲音就小了。笑話,皇子都開口了,誰那麽不開眼的去插嘴?
被問的弘王真是左右爲難,他并不想得罪奉陽王,他也相信那陸華爲殺害單林之事絕非奉陽王指使,别說奉陽王的品行值得人信賴,就說現實的,他殺了單林有什麽好處,惹了這一身腥嗎?可單林的父親單徽畢竟是他的門下,而且他一直在拉攏關東候,自然不想在此事上得罪于他。他若是說與奉陽王無關,那林氏這些日子的鬧騰就是一場笑話,他也就得罪了關東候。他若是說與奉陽王有關,說不定會影響奉陽王的前程,他必然要得罪奉陽王。所以他真的非常不方便發表看法。
餘光掃過好整以暇的敏王,弘王眼中厲光一閃,都是這個老三在裏面挑撥,此事一定跟他脫不了幹系。
斟酌再三,弘王開口說道:“父皇,此案交由大理寺審理,如今犯人已經伏法,已然結案,兒臣并無異議。至于奉陽王,他素來人品端正,也爲我衛國立下過汗馬功勞,兒臣無功無德,不敢妄加評判,還是請父皇定奪!”
敏王暗自冷哼,又裝作仁厚得體的樣子,想兩邊都不得罪。
明王緊跟着說道:“父皇,二皇兄所言極是,奉陽王人品端正,乃是立功無數的铮铮鐵漢,與此案絕對無關!”
弘王雖然有些詫異明王會明目張膽的爲奉陽王說話,但心裏卻是滿意的。他不好明着爲奉陽王說話,但是老七這麽做了,日後他對奉陽王也有個交代。同樣,既然是老七做的,便是老七自己的意思,他與關東侯府也有了交代。
敏王冷冷地看了明王一眼,“七皇弟此言差矣,并非人品端正就不會行差踏錯的。當年方太傅不也是德高望重、桃李天下麽,卻連奸殺幼女這等駭人聽聞的事都做得出來。可見人品是做不得數的。”
明王極少在朝上說話,更沒有和幾位皇兄有過争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爲奉陽王說幾句,卻被敏王駁了回來,不禁鬧了個紅臉,有些急促的說道:“奉陽王他自少年時起就謹言慎行,四皇兄是曾與他一起讀書,是最清楚不過的。”
哇!諸臣雙眼亮晶晶,明王殿下竟然扯出這等暧昧往事!
敏王笑道:“是啊,奉陽王曾是四皇弟你的伴讀,你有什麽看法?”
敬王依舊一副冷面,淡聲道:“父皇自有決斷!”
看自家兒子還在爲這個無聊透頂的話題争來争去,老皇帝終于厭煩了,他老人家發話了:“諸卿所言皆有道理,此案影響甚大,但奉陽王是一朝重臣,總得給他個澄清的機會,就宣奉陽王上殿自辯罷。”
于是,在家門口聽大戲的陸華濃被宣進了宮。
雖然是第一次上金銮殿,但陸華濃的步子還是穩穩妥妥的,至少端出了幾分往日的樣子。拍拍不太情願的膝蓋,他得給老皇帝行跪禮。
老皇帝免禮之後,弘王就盡職地做傳聲筒,把老皇帝的意思說了。
陸華濃點點頭,偏頭想了一下,然後笑道:“陛下,此事與臣無關。”
……
沒了?
諸臣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來,我們辛辛苦苦吵了好幾天的事,到了你這裏就這麽簡單的一句就沒了?你不是該解釋解釋的麽?不求你引據論典,你總得哭訴幾聲冤枉,說幾句軟話罷?你就這麽硬邦邦的幾個字到底是什麽意思啊混蛋?
就連敏王也不可抑制的有些驚訝,這個廢物是太自信還是傻了?
“奉陽王,你總得把整件事說個明白。”弘王也有些不滿。
陸華濃一臉恍然大悟,“啓禀陛下,臣前些日子快斷氣的時候,管家做主要爲臣過繼個兒子送終,于是給族裏去了信,那陸明漢陸華爲父子正是送族中子侄過來的。陸華爲犯案之後,臣心有餘慮,又不忍那孩子孤苦無依,便打算認那孩子爲義子!”
“聽說那孩子正是陸華爲的親侄子!”不知是誰說了這麽一句。
陸華濃一臉驚詫:“誰造的謠?思宇父母雙亡,父親原本是個秀才,送他來京的途中病逝,他絕非陸華爲的親侄子!”
其他人還要再說,老皇帝卻是真的不耐煩了,他問陸華濃道:“奉陽王,你可有其他話要說?”
諸臣均屏息以待,陸華濃卻是輕松一笑:“陛下,臣要說的已經都說了。請陛下定奪!”
老皇帝點點頭,幹脆地說道:“既然奉陽王已經當着諸卿的面澄清了,此事就到此爲止罷,日後休要拿到朝上議論!”
諸臣連忙稱是。
“還有那個單卿,管管你家媳婦,朕聽說她都鬧到奉陽王府門口了,一介婦人,成何體統?念在她喪子的份上,這次朕就不追究了,若有下次,定嚴懲不貸!”
陸華濃立即看到一個滿臉苦色的老頭顫巍巍地連連應聲。可惜他不認識關東候,否則真要看看當朝被訓女兒的關東候是什麽表情。
“奉陽王,既然你身體已經康複,明日就開始當值罷。”老皇帝以這句話做了結尾,随即迫不及待的退了朝。
一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聲音中,陸華濃冷笑,誰說皇帝老眼昏花不中用已經昏聩得不能再昏聩的,他心裏頭明鏡似的什麽都清楚着呢。
待老皇帝走後,敏王冷笑出聲:“奉陽王真是有福分,能得父皇如此器重,他日必定是父皇面前的紅人!”
陸華濃笑眯眯地說道:“過獎!”
“老三,你又胡言!奉陽王本就是父皇面前的紅人!”
瞧!還是弘王殿下會說話,馬屁拍得無聲無息的。
“弘王殿下,陸華爲的案子華濃要向你陪個不是……”
弘王大方說道:“本王信得過你的人品!”
很好,這個馬屁更高端!
作者有話要說:說好今天補上的,但是苦逼的我明天要加班,所以滾去睡覺了,隻能更一章,明天看看能不能補上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