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華濃這才明白潤雨擔心的是什麽。
以潤雨的仔細,不可能沒發現自己懷孕了,她遲遲不說是因爲她在遲疑。她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最是知道規矩,除了皇室,誰家公子還未娶妻就有了庶子,那可是不光彩的事兒。而且庶子比嫡子年長,正妻也容不得。若是按照規矩來,潤雨就該自覺地堕了這胎,可她這是頭一遭,也會驚慌和害怕。這一遲疑,就拖到東窗事發,她舍不得這孩子,即使陸華濃要這孩子,她也怕日後王妃進門容不得。
陸華濃溫存地拍拍她的手,柔聲道:“你放心,無論是庶子還是嫡子,都是本王的孩子,在本王心裏都一樣。”
潤雨聞言鼻子一酸,竟落下淚來。她哽咽着說道:“有王爺這句話,奴婢……奴婢……”
陸華濃看了小刀一眼,小刀連忙上前給她抹淚道:“快别哭了,這是多大的喜事呀!王爺都許了諾了,潤雨姐姐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潤雨連忙點頭。
小刀笑道:“這就是了,姐姐隻管好好養身子,待小公子生出來,王爺定要給姐姐和小公子名分的。”
潤雨由着小刀拭幹臉上的淚,一時竟不知說什麽好。
侍劍笑嘻嘻地說了幾句恭喜的話,侍書侍畫侍棋也跟着說了不少吉祥話,潤雨不禁被他們逗笑了。
陸華濃瞧着也露出些笑意,和聲道:“名分的事本王改日跟陸成說,尋個好日子開臉,讓大家都知道潤雨的身份,以免類似的事再次發生。潤雨的身子如今不方便,就一切從簡罷,在府裏擺上幾桌,自個兒人熱鬧熱鬧。外客就不請了,正如潤雨所言,本王還未娶正妃,還是不張揚的好。”
潤雨聞言急道:“王爺,萬萬不可!王爺貴爲奉陽王,必要娶名門貴女爲妻,豈能在成親前納妾?”
有了庶長子也就罷了,入族譜的是陸家子孫,待王爺娶妃時她到鄉下避一避,甚至可以不要這條命,必能遮掩下來。可納妾卻是把她記入族譜,王妃面前如何也遮掩不住,恐會使王妃難堪。更何況,奉陽王是朝廷重臣,這奉陽王府的一舉一動不知有多少人盯着,納妾的事兒如何瞞得住?講究的人家必定是不肯把女兒嫁給早早就納妾還育有庶長子的王爺。
陸華濃見潤雨一臉緊張之色,處處爲自己考慮,不由心下微暖,“此事無需多慮,這京城裏未成親就納妾的男子多得是,也不多本王這一個。難道他們都不娶妻了不成?”
得主子如此心意,潤雨心中的感動自是不必說,她隻得暗自祈禱這一胎是個女兒,庶女與庶長子大不相同,于王爺的名聲無礙。
待太醫爲潤雨把過脈,得出的結論和先前那位大夫差不多。女人懷孕頭三個月,胎像不穩,容易動胎氣,沒什麽大礙,多休息就是了。
陸成這才放了心。
陸華濃尋了時機和陸成說了納妾之事。陸成不但沒反對,還舉雙手贊成,恨不得連雙腳也舉了。在他以爲,王爺娶妃還是很遙遠的事,先納個妾在身邊伺候是非常有必要的。奉陽王這個職業太危險,一不小心就送命,娶妻納妾是假,能留下血脈才是真。
陸成偷偷念叨是老将軍顯靈了,就是在半年前他也不敢有這等奢望,如今王爺不但有孩子了,還要納妾,這簡直是祖上燒高香了!老祖宗保佑啊!
陸成生怕陸華濃反悔,迫不及待地去請人看日子,湊巧的是最近幾天就有個好日子。他想着此事不能拖,一拖說不定就生變故,于是一回府就張羅着納妾事宜,隻跟陸華濃報備一聲兩天後就是好日子。
陸華濃不甚在意,由着他忙活去。
待到納妾之日,卻有人不請自來了。
不請自來的有兩個,一個是王潤,一個是明王衛承曦。
陸華濃沒好氣地看着這兩個蹭飯的家夥,道:“你們怎麽會知道?”
王潤笑嘻嘻地說道:“你若是沒請太醫,那還能多瞞些時日,可你偏偏早早就請了太醫過府,太醫那張嘴是最最不嚴的,你要做爹的事沒幾日京城上下就傳遍了。”
陸華濃面色有些難看,這年頭太醫還兼職搞傳媒,宣傳功夫一流。
王潤拍了陸華濃的肩頭一掌,大笑道:“好小子,行啊你!他府裏剛有了消息,你也不甘落後啊!”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敬王殿下。當初敬王新納的側妃有孕之事就鬧得滿城風雨,陸華濃不用想也知道,潤雨有孕之事少不得要被好事之人牽扯到敬王側妃的孕事上去。
陸華濃懶得回答王潤,王潤那一掌拍得他有些胸悶。
王潤卻還用手肘頂頂陸華濃的腰,神秘兮兮地問道:“老實交代,你是從什麽時候起藏了個姑娘在身邊的,怎麽我都不知道?”
陸華濃被他頂得快要岔氣了,隻好指着因爲身子不敢亂動而靜坐在桌旁的潤雨,道:“她一直在本王身邊伺候,你白長了一雙狗眼。”
王潤打量了潤雨一圈兒,有些失望,“很普通啊,我還以爲你從哪裏淘出個絕世美女呢!”
陸華濃朝明王偏了下頭,道:“絕世美女都在皇宮裏頭,本王搜羅不到。你有本事就去淘個出來!”
王潤幹笑幾聲,又八卦道:“反正你這動作也夠快的,兩個月你還沒大好呢,就是現在你這身子也還虧着呢。”
陸華濃根本不理會他。
倒是明王冷不防地說道:“是那一次嗎?”
這話王潤聽不懂,但陸華濃聽懂了。他和潤雨那一次乃是陸成自作主張下了藥,第二日還沒來得及處理明王就上門了,正好碰個正着。
陸華濃并無讨論自己房事的興緻,隻粗略地點了個頭。明王也識相,沒有再提起過。
反而是王潤這個愛八卦的,覺着陸華濃和明王有事瞞着他,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被陸華濃和明王聯手無視了。
剛開席,陸華濃還沒吃上一口菜,一個上菜的奴才忽然摔了一盤菜,唰地跪倒在陸華濃桌前,大呼:“王爺救命啊!王爺救救小兒罷!”
陸華濃覺着聲音有點耳熟,定睛一看,這穿着下人服的不是旁人,正是陸氏本家的族長陸明漢。陸華濃冷笑一聲,這厮是電視看多了罷,同住一個府裏還玩這一招。
陸成面色不善地靠過來,指着陸明漢厲聲道:“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住在奉陽王府,吃在奉陽王府,還不知足。你那沒出息的兒子膽大妄爲,竟敢染指府裏的姑娘,如今潛逃在外,王爺還沒跟他計較呢。今日你又席前大鬧,攪了王爺的喜事,令人發指。你父子二人莫不是以爲奉陽王府是吃素的不成?”
陸明漢卻流下淚來,鼻子拖得老長,苦相非常醜,可見是個不常哭的主兒。如今他早已沒有剛進京時的精神氣,看上去老了許多歲。他抹了抹眼淚鼻涕,哽咽道:“小兒無狀,得罪了王爺和潤姨娘,我代他磕頭賠罪。還求王爺念在他年少無知的份上,救他一條命罷!”說罷,他就真的磕起頭來。
陸華濃還沒開口,王潤卻先笑開了:“快别這麽叫,潤姨娘,潤姨娘,我還以爲是叫我呢,别扭得很!”
陸華濃問潤雨道:“你姓什麽?”
“奴婢跟着以前的主人家姓胡。”潤雨低聲回道。
陸華濃點點頭,明白潤雨算是胡家的家生子,便道:“稱胡姨娘罷。”
那廂陸明漢還在磕頭,陸華濃卻不理會他。方才陸華濃一見陸成的神情便知陸成知道内情,于是直接問陸成是怎麽回事。
陸成冷眼看着陸明漢,低聲說道:“是陸華爲犯了事兒,今兒個一早大理寺的衙差就找上門來了。老奴怕擾了今兒個的喜事,便沒禀報王爺。不知陸族長是如何得知消息的,竟當着客人的面失态了。這都是老奴的錯,請王爺降罪!”
一直沒出聲的明王忽然問道:“那人犯了什麽官司?”
陸成面無表情地回道:“是人命官司。”于是,便把今日那上門的衙差以及後來派人打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說了。
原來陸華爲那日推倒潤雨之後,不知從誰口中得知,潤雨不但是陸華濃的通房丫頭,還懷有身孕,他害怕陸華濃跟他算賬,便逃出了奉陽王府。他若是逃回老家便也罷了,可他偏偏想碰碰機會,便留在了京城。他本就是個酒色之徒,沒了奉陽王府和陸明漢的束縛,便如魚入大海自在遊,甚至荒唐的住進了青樓,還打着奉陽王的名号爲非作歹。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是爲了女人。陸華爲和另一個人同時看中了一個姑娘,二人便争了起來。對方乃是京城的纨绔子弟,各大青樓的熟客,而陸華爲雖然号稱是奉陽王的兄弟,可白吃白喝好幾天都沒見奉陽王府的人上門,鸨娘早就生疑了。所以陸華爲就沒争得過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