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華濃全然不在意地伸出兩隻因爲卧床在床而缺乏鍛煉的有些松垮、又因久不練武而隐藏在衣裳裏悶得發白的胳膊,平展着搭在池子邊上,示意豆豆按個摩。
豆豆被他的大膽驚得有些膽兒顫,她小心地瞄了敏王一眼,見敏王并未反對,隻得随了陸華濃的意,靠過去給陸華濃捏肩膀捏胳膊。
因着心裏忐忑,豆豆的手勁有些輕,陸華濃還不滿道:“重一些,你撓癢呢?”
豆豆有些氣悶,瞥了敏王一眼,牙一咬,下了狠手。
陸華濃那破敗身子哪裏吃得消狠手,他頓時沉了臉,一把抓住豆豆的右手,捏住脈門重重按了一下,疼得豆豆輕呼一聲。
豆豆眼淚汪在眼裏,心神還沒安穩,就聞陸華濃陰狠地說道:“做下人要知道分寸,再有下次,我不管你是不是敏王的女人,都會讓你生不如死!”
明明知道奉陽王已經武功盡失,但豆豆還是被他語氣裏的陰狠驚得脊背發涼。
陸華濃見豆豆一副孬樣,覺着還不如白日裏的嘴賤看起來順眼,于是倒胃口地松了手,緩和了語氣道:“乖!好好按!”
被人當面逞了一把威風的敏王殿下此時臉色非常不好,雙眼幾欲冒出火來:“奉陽王,你太放肆了!”
被折騰了一晚上、精神有些衰弱的可憐的豆豆姑娘頓時被吓得就要縮手,卻被陸華濃快一步按住了。
陸華濃頗爲憐香惜玉地撫了撫豆豆的手,啧啧幾聲,道:“可憐見的,看被你家主子吓的!”
敏王已經被無視夠了,口裏含了冰渣子,一出口聲音就降了幾度:“奉陽王……”
陸華濃神色如常,開口問道:“殿下以爲以前的我如何?”
“令人生厭!”從敏王的牙齒縫裏吐出幾個字。
“現在的我如何?”陸華濃渾然不在意地又問。
“更令人生厭!”敏王幾欲要把這幾個字嚼碎了咽下去。
陸華濃攤手,“現在我沒規矩,令殿下生厭,以前我有規矩,還是令殿下生厭。既然同樣令殿下生厭,我何不選擇沒有規矩,至少能令自己自在痛快些!”
自此以後,陸華濃在敏王面前就再沒有規矩過,不但如此,在外一派斯文的他還毫不顧忌地在敏王面前露出陰狠的一面,偏偏敏王卻不跟他計較,當然這是後話了。
此時,敏王殿下冷哼一聲,全身肌肉繃緊,大有把陸華濃摁住淹死的沖動。
不料敏王沒動手,陸華濃卻是先動手了。
豆豆瞪大着雙眼看着陸華濃的賊手貼上敏王的後背,緩緩往下遊,敏王動作極快地背手按住陸華濃的右手,陸華濃自由的左手拍拍敏王按住自己右手的手,唇角一勾,“别緊張,放松些。”
以敏王的身手,一開始就可以躲開陸華濃的手,但他知道陸華濃已經武功盡失,就算心存歹意也傷不了他,所以不動聲色地看看陸華濃要做什麽。誰料陸華濃竟然膽大包天地輕薄他,那隻賊手在他的後背上遊來遊去,好似一隻蚯蚓在他的後背上爬,惡心得他跟吞了一隻蒼蠅一樣。他忍不住按住陸華濃作祟的右手,不但沒有松開的打算,還大有直接捏斷捏碎的意思。
可陸華濃那是什麽表情?那七分笃定兩分不屑外加一分莫名其妙的愉悅是什麽意思?料定了自己不敢松手麽?
他堂堂敏王,皇子貴胄,難道還怕了這個半路出家的異姓王?
于是好面子的敏王重重地冷哼一聲,松了手。
陸華濃的賊手就光明正大地沿着敏王的脊椎往下探。他和敏王是面對面站着的,他要摸敏王的後背,必須要環過敏王的身體,看起來就跟擁抱一般。
在豆豆的眼裏,奉陽王和敏王正是激情相擁,而且奉陽王的手還不規矩地在敏王後背摸來摸去,極其煽情,雖然……隔着一層布料。
陸華濃感受着手下充滿張力的男人的身體,指尖撫過一節一節脊椎骨,最後來到尾椎,輕輕點了幾下,手下的身子一顫,終于放松下來。陸華濃卻收了手,又軟塌塌地倚靠到池子邊上。
招來浮在水面上的托盤,陸華濃爲自己倒了杯酒,也爲敏王倒了杯酒,作了個請的手勢,然後自顧自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便是殿下早已娶妻生子,身邊也有幾個清秀過人的小厮,出入風月場所更是尋常。達官貴族狎玩少年從來都視爲韻事,那羅衣館門前車水馬龍,生意興隆。所以我到底是喜歡男子還是喜歡女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男子或女子在我心中的位置。便是更鍾愛男子一些,也不過圖個快活罷了。”
這是在回答敏王先前的問題了。
可惜敏王此時根本聽不入耳,他沉默地看着陸華濃,雙眸又深又沉,一絲驚疑之色很好地隐藏在夜色裏。誰也不知道,剛才陸華濃最後那不經意的一點,使他全身猛的一陣酥麻,這種感覺還是他初嘗**時才有過的。
沉默半晌,敏王一聲不吭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陸華濃自然而然地爲他斟滿,朝呆若木魚的豆豆揮揮手,示意她退下。
豆豆不敢聽令,隻看着敏王。
不料敏王卻颔首道:“你先退下罷,在外面候着。”
豆豆細聲細氣地應下,往外走去,沒走幾步就忍不住深深地吐了口氣,随即加快腳步,頗有如蒙大赦的味道。她稍顯淩亂的腳步聲自然瞞不過侍劍,所以她出去之後侍劍和小刀都氣定神閑地看着她狼狽的模樣。
豆豆幹笑兩聲,“殿下與奉陽王有要事相商,命我出來守着。”
對着小刀和侍劍二人不信的眼神,豆豆尴尬地抹抹額上的汗,心道我也不想啊,可裏面的氣氛實在太怪異了,總讓她有種再呆下去就會出事的感覺。
而池子裏面并無侍劍所想的香豔場景,也無小刀所害怕的劍拔弩張,敏王一杯又一杯地喝酒,陸華濃則忙着給他倒酒,自己倒是沒再沾過酒杯了。陸華濃才不管他抽的哪門子風,就等着他醉呢。
眼見一瓶酒見了底,陸華濃再開一瓶,待第二瓶也差不多喝完了,陸華濃打量了敏王一下,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但眼神明顯有些渙散。這是醉了,而且會越來越醉。
陸華濃一邊倒酒一邊七扯八扯:“殿下何時娶的妻?”
“十四年前。”
陸華濃不禁驚歎:“才十五歲就娶妻,殿下果真勇猛!”
敏王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道:“貴族子弟素來成親甚早,皇室更是如此,便是老四想盡辦法,也不過拖了兩年,十七歲也乖乖地娶了妃。”
說到後面,敏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陸華濃,探視的意味太過明顯。
陸華濃知道他的意思,無非是想用敬王刺自己。不接敏王的昏招,陸華濃繼續問道:“殿下膝下想必已經子女無數。”
“七子九女,嫡出三子二女,最大的女兒已經議親,最遲後年就該出嫁了。”
世人講究多子多福,在皇家更是如此,可惜皇家子嗣的數量與妻妾的數量從來都不成正比。在敏王的幾個親兄弟當中,目前他是子息最多的,這對男人來說是一種肯定,他很難沒有自豪的想法。
“同是兄弟,殿下兒女衆多,敬王殿下卻子息艱難,可見龍生九子各種不同啊。”先前陸華濃有意避開敬王這個話題,先下卻是主動提起了。
敏王聞言怪笑幾聲,拖長了聲音說道:“你遲遲不成親,不就是等着他生出個兒子來嗎?可惜,老天不遂你們的意,他連生了幾個兒子都夭了,成親十年膝下也就隻有一個病歪歪的庶女。我說……你難道真心希望他生出兒子來嗎?”
陸華濃反問:“我不該希望他生出兒子嗎?”
敏王一臉“你不老實”的表情,又怪笑了好幾聲。
陸華濃一見就知道他更醉了,便不指望這個醉鬼開口了,誰料他怪笑一陣之後卻開口了:“别人或許不知道,本王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十幾年前,你還做老四伴讀的那會兒,有一年秋天我們跟着父皇去狩獵,有個小侍衛手抖射偏了一箭,那一箭直沖老四而去,他躲避不及,還是你幫他擋了。那時本王和你們一道走得有些偏了,侍衛們忙着去叫人,還是本王陪着你們的。老四緊緊抱着你,那哀恸的神情本王看得一清二楚,讓本王都有些感動了。後來老四到了要成親的年紀,他千挑萬選,這個不滿意,那個不滿意,硬生生拖了兩年,要不是父皇下令,恐怕他要繼續拖下去。要說你們之間沒什麽,打死本王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