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拍施陽的手背,陸華濃安慰道:“施大人年輕貌美,即便不保養也容光煥發!”
“真的?”施陽驚喜地抓住陸華濃的手,“王爺說的可是真的?”
陸華濃被吓了一跳,艱難地點點頭,想掙開施陽滑膩的手。
誰料施陽緊抓着不放手,開始傾訴起自己的心事來:“想當年我雙十芳華,那才叫年輕貌美,誰見了我都要稱贊一句貌美如花。這近年來眼下的青黑卻是怎麽也消不了,皮膚也變得越來越粗糙,擦了水粉方顯得白嫩細膩些。後來友人告訴我,衛國的水粉多是鉛粉制的,用久了反而面色泛黃,我沒有法子,這才花重金請友人從陳國弄些珍珠雪花膏。說起那珍珠雪花膏,還真是好東西,質地細膩均勻,用了之後皮膚明顯轉好,還有淡淡的清香……”
陸華濃從來不知道,原來男人談起保養來也是一套一套的。施陽抓着陸華濃的手說了整整一個時辰,他幾乎把自己的保養秘笈都說了出來,直到陸華濃明确表示家中還有事務要處理,他還有些意猶未盡。
最後,陸華濃表示自己對這些美容秘方非常感興趣,家裏的妾室也非常感興趣,但此時妾室不在身邊,陸華濃一個大男人實在記不下那麽多,所以就勞煩施大人動動筆,将這些秘方彙集成冊送到奉陽王府。
施陽這才罷休,還一再保證自己過兩天就把保養秘笈送到奉陽王府。
出了慧閑雅叙,上了自家的馬車,不但陸華濃松了口氣,就連侍劍和小刀也松了口氣。
陸成擦擦額上的汗,窘道:“沒想到施大人如此……聒噪,老奴一時失察,害王爺遭罪。老奴罪過,罪過。”
陸華濃失笑:“陸成,你怎麽也學起施大人來了?”
侍劍取出帕子,邀功道:“奴婢方才偷偷用酒沾濕了帕子,王爺的手被施大人握了那麽久,該出汗了,奴婢給您擦擦?”
“難得機靈一回!”陸華濃笑她。
小刀沒好氣地推開侍劍,道:“虧你想得出來,那酒是果子酒,沾到手上很不爽快,還是用水擦的好。”
侍劍不服氣道:“這不是沒有水麽,回府再洗過……”話未說完,就見小刀取出濕帕子,她連忙改了口:“還是小刀最聰明!”
陸成低聲道:“閑王殿下似乎無心結實王爺……”
“無妨,本王的兔子也并非閑王,有施陽就夠了。”陸華濃笑得玩味,“五年前還一貧如洗,如今一出手就是大手筆,那位施大人很會撈銀子啊,本王也要跟他學學。”
想到自家王爺爲生計發愁,陸成不禁一陣心酸。
施陽說話算話,兩天後那本美容秘笈就到了陸華濃的書桌上。陸華濃還客氣地請他喝了頓酒,招了小蓮她們過來伺候着,施陽看了陸華濃的玩法,自然是拍手稱好。
此後,施陽有時也會送請帖來邀陸華濃玩樂,陸華濃五次去三次,算是很給面子了。
這日,陸華濃沒有應酬,拖了躺椅到園子裏的櫻花樹下,擺上小案,焚香烹茶。正想着接下來會是敏王動作還是敬王先動作,陸成急急趕過來禀道:“敬王殿下來訪!”
陸華濃驚訝地挑了挑眉,指着旁邊的石桌石椅道:“讓丫鬟們送些糕點來,再取套茶具出來,就請敬王殿下過來罷。”
敬王到的時候,剛好一壺水煮沸。潤雨利落地沏好茶放到石桌上,又放了個墊子到石椅上,朝敬王福了福身,柔聲道:“秋涼了,石椅接地氣,容易把涼氣過給人。”
作爲陸華濃的绯聞男友,敬王表現得很大度,不但沒有給潤雨臉色看,還對陸華濃說道:“有這麽個細心的人在你身邊,我也放心了。”
陸華濃笑道:“女子心細,男子是比不得的。”
敬王端茶的手一滞,幾滴滾熱的茶水飛濺出來,落到他的手背上,頓時燙出幾個紅點。潤雨見狀不由驚呼了一聲,忙道:“奴婢去取涼水來!”
“不用了,直接去廚房拿些醋來,擦了就不起水泡了。”陸華濃吩咐道。
潤雨連忙小跑去廚房。
敬王看着手背上的紅點,挑了挑眉。
陸華濃以爲他不放心,便解釋道:“民間土方,應該管用。”
敬王這才看他,淡聲道:“什麽時候你也關心起土方來了?”
“臣身子垮了,陸成不放心,一直找土方子,我閑來無事也看看醫書,現在倒是久病成醫了。”陸華濃聳聳肩。
說實話,陸華濃很難相信關于敬王是自己的舊情人的傳聞。敬王已經是這樣踢上十幾腳也踢不出一粒沙的穩重性子,以前的陸華濃也是個老成的面癱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相處到一起的最佳結果就是相對無言,完全沒辦法增加感情嘛。
頓了一會兒,敬王說道:“你在這裏見我,是不是還在怪我……”
話未說完,潤雨已經到了。侍劍和小刀幾個丫頭也端着糕點來了。
敬王住了口,潤雨飛快地在燙傷的地上塗了醋。
而陸華濃則在想敬王的話,這處園子有什麽特别的麽?身子未大好時,陸華濃都是在自己的院子裏納涼。走路順暢之後,陸華濃逛自家王府,發現原來有這一處空曠的園子,園子裏種的都是樹,其中有一棵上了年紀的櫻花樹,據說是三月開花,也就是陸華濃中毒身亡的時候開的花。據說以前陸華濃在府裏的時候很喜歡一個人在這裏練劍,被發現中毒也是在這裏,似乎是先吃了有毒的東西,練劍之後毒走全身。
“殿下方才說的話,臣沒聽清……”
敬王卻沒繼續方才的話,隻微微歎道:“其實你何必如此見外。”
陸華濃淺笑,“所謂君臣有别,殿下畢竟是皇子,臣豈敢放肆。”
敬王的面色頓時冷了幾分,片刻之後,他淡聲道:“我想和你單獨說說話,讓他們都退下罷。”見陸華濃似乎有些驚訝,敬王又道:“你不必擔心……”
陸華濃揮退下人,笑着接道:“臣沒有擔心。如今府裏守衛衆多,防守森嚴,想必殿下在這裏是安全的。”
“你如今變得開朗了。”敬王又是一陣感慨。
“不開朗不行啊,臣活不了幾年了,放寬心才能活得久一點。”陸華濃無所謂地說道。
敬王似乎有些痛心:“若不是爲了我,你不會如此艱辛……”
“殿下言重了。”陸華濃失笑,“就算不爲殿下,臣也要振興奉陽王府,這是身爲男子的職責。”
敬王點點頭,喝了口茶,蹙眉道:“何時愛喝淡茶了?你從來隻喝濃茶提神的。”
陸華濃抱着茶杯喝了一大口茶,吸了吸茶香,“淡未必不好,可能會持久些。況且濃茶傷身,臣的身子禁不住再折騰了。”
“以前的事還記得麽?”敬王露出些許懷念的神色。
“記不太清了。”陸華濃淡笑。
“幼時你做我的伴讀,每月放假一天,你回家,我都忍不住來找你,我們就在這個園子裏玩耍。想起這些事來,仿佛發生在昨日,真是歲月荏苒……”敬王殿下罕見地露出幾分笑意。
“時光如梭……”陸華濃笑嘻嘻地接道:“一眨眼到了這個年紀,殿下都立了側妃,臣也納了一房妾室,再過九個月殿下就該當父親了。”
敬王聞言,低下頭看茶杯裏舒展開的茶葉,良久,歎了句:“你還是在怪我。”
陸華濃快抓狂了,雖然以前他自己說話也很隐晦,但他懂自己的意思,聽他說話的人也懂他的意思。現在他沒有陸華濃的記憶,敬王說什麽他完全不明白,所以他越來越差的耐心幾乎告竭。
“我不記得了。”陸華濃幹脆地說。
敬王似乎還不明白陸華濃的意思,他念叨着:“那天的事我隻是一念之差,你就不能原諒我麽?”
“殿下,過去的事我不記得了。”陸華濃又重複了一遍。
敬王這才反應過來,一把抓住陸華濃的手臂,沉聲道:“你說什麽?”
陸華濃沒有想過沉靜如敬王也會有如此生動的表情。
“華濃,你剛剛說什麽?”敬王輕聲說道。
“大約是中毒的後遺症,以前的事幾乎都不記得了。”陸華濃緩慢地告訴敬王這個不是事實的事實。
“爲何會如此?還有恢複的機會嗎?”敬王的手抓得很緊,看來他對陸華濃的确很在意。
陸華濃聳聳肩,道:“我也不知道,也許是那毒太厲害了,傷了我的腦子。太醫說恢複的機會很小。”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敬王喃喃,手上的力道卻越來越大。
雖然敬王低着頭,但陸華濃似乎看到了他眼中的淚,心中頓時一動,收起了玩笑的表情,勸慰道:“其實這樣也沒什麽不好,沒有責任,沒有使命,沒有情劫,反而活得輕松。忘記的不一定是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