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成進來之後,陸華濃先問了陸明漢父子和陸思宇的近況。
陸成回答說,陸明漢父子最近看似比較老實,尤其是陸明漢,也沒有再提起回鄉的事,大約是知道奉陽王的爵位保住了。陸華爲見奉陽王府來人來往,大概有些蠢蠢欲動。而陸思宇因爲另辟了院子,不再受那二人的影響,近來都有乖乖地讀書,他已經習了不少字,開蒙的書也讀過幾本,因此暫時不用人操心。
陸華濃點點頭,道:“暫時就這麽着罷。若陸思宇的事定下來,再爲他請個先生。”
陸成也表示贊同。若陸思宇真的過繼到陸華濃名下,那就是奉陽王府的小少爺了,如今府裏不缺銀子,請個先生綽綽有餘。
“去打聽打聽那位施大人的喜好和日常行蹤。”陸華濃吩咐道。
陸成有些意外,“可是工部的那位施大人?”
“就是他。”陸華濃趁機說到府裏的人手問題,“如今府裏不缺人,那些護衛也撥給本王用了,還是本王的親兵,先前不是選了幾個到府裏做小厮麽,再挑幾個機靈可靠的培養着,别跟木頭似的,就隻會站崗打仗,别人府裏的護衛可都是極會看臉色的。”
陸成明白,一一應下。
進了九月,天氣涼快許多,正是吃喝玩樂的好時節。敏王和敬王還沒有動作,那位施大人的喜好和行蹤就已經彙集成冊,放到了陸華濃的書案上。
陸華濃粗略看了一遍,便對那位施大人有了幾分了解。
施陽,二十有五,與陸華濃同歲。五年前參加殿試的時候他正是雙十年華,那時大約還是個出身貧寒的羞澀少年郎的模樣,如今已經成了五毒俱全的工部員外郎,整個工部裏大約最閑的就是他了,整日裏就尋思着玩兒。雖然他消極怠工,但他的“知己”滿朝野,所以區區工部的員外郎還是做得穩穩的。
至于他的喜好,銀子、古玩、美人、賭錢、鬥蛐蛐鬥雞等等,就沒有他不愛玩的。他也算玩界裏的全能了。冊子裏寫明,他與閑王殿下似乎私交甚笃,應該是玩出來的交情,俗稱狐朋狗友。
陸華濃輕笑:“和閑王有交情啊……有點意思。”
老皇帝的兒子雖然多,可安王死了,閑王纨绔,壽王是個病秧子,明王出身卑下又沒後台,八皇子還是個娃兒,如今有望争奪皇位的也就隻有弘王、敏王和敬王三人。所以對陸華濃極力拉攏的也就是這三人,是以陸華濃先前傷重,這三人甚至親自探望。其他皇子,像閑王這樣的,對争奪皇位沒有指望,倒對陸華濃不那麽重視,先前能意思意思地送些慰問的補品就算不錯了,如今更是見不着賀禮的影兒。
不過陸華濃倒是覺得閑王有點意思,值得交一交。
所以,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
手指點着冊子上的幾個字,陸華濃笑道:“明兒個本王也去此地見識見識。”
陸成定睛一看,原來是慧閑雅叙。都京城三大青樓,羅衣館裏都是小倌,邀月樓裏都是花娘,慧閑雅叙卻是個雜食的,小倌和花娘都有。陸成上回請來的花娘們雖然也是出自大青樓,卻無法與這三家相比。當然,這三家的紅牌出堂的價錢也是不一般的。
陸華濃說到做到,在沒有人請客的情況下,自費逛青樓。以往他隻帶着侍劍,這次他還把小刀帶出來見世面了。
慧閑雅叙與其他兩家不一樣,除了特别包廂之外,還有用餐的小包間。在小包間裏喝酒,最大的好處是可以看到大廳裏的歌舞表演。慧閑雅叙的歌舞表演在都京城也算一絕,有時候是自家的花娘小倌演的,有時候是從外地請來的雜耍或者戲班子演的,演了這麽些年,總是有新奇的東西,所以客人們大多願意在小包間裏看着表演喝酒,盡管小包間十分的不寬敞。
陸華濃去得早,表演還沒開始。他昨兒個就讓陸成定了包間,所以今日能坐在自己想坐的位置上。
剛進包間,陸華濃就蹙了眉。
小刀擺擺手,嬌氣道:“到底地方小,昨兒個的味兒還沒散了呢,實在令人反胃。咱們爺最好潔了。”
小厮吸吸鼻子,并沒有聞到什麽奇怪的味道。
侍劍也跟着說道:“就是就是,也不知是不是沒打掃幹淨,一股子劣等的香粉味兒。”
小厮又使勁嗅了嗅,還是沒聞到什麽味道,但他轉念一想,大戶人家的侍女鼻子大約是極尖的,便陪着笑說道:“是小人的不是。要不小人爲爺換一間?”
小刀聞言直搖頭,“别換了!換來換去都一樣。這一間我們昨個兒就定了,就是看中它位置好,換了别的更糟心。就這樣罷,門别關了,透透味兒。再來一壺上好的茶熏一熏。”
那廂侍劍已經取出白手絹爲陸華濃擦拭了一遍椅子,請陸華濃坐下了。
小厮見客人雖然挑剔,卻不難應付,便又陪了幾句不是,笑嘻嘻地去沏茶了。
待沏了茶來,陸成給了小費,小厮又殷勤地問道:“爺有沒有相識的姑娘,或是想點名見哪一位?”
陸華濃的心情還算不錯,便回答了小厮,“等會兒不是有表演麽,本王若是看中了,自會告訴你。”
小厮一聽陸華濃自稱本王,也不管到底是哪一位王爺,笑得更殷勤了,連連應是,還道:“今日有咱們慧閑雅叙已經成名的一支舞,叫做仙女散花。雖然這舞已經表演過多次,但今日表演的是剛培養出來的清倌,今次是頭一回見客,爺若是膩了那舞,隻管看人。”
“仙女散花本王看過幾次,今日便瞧瞧慧閑雅叙的仙女散花有什麽不一樣。”陸華濃有幾分興緻。
小刀吩咐小厮道:“先上一壺酒,來幾樣拿手的下酒小菜和糕點。”
“是。”
待小厮下去之後,陸成瞥了對門的包間一眼,低聲道:“似乎還沒有人在。”
“門關着,能看見什麽?說不定這裏構造特别,隔音效果好得出奇,隔牆有幾隻耳朵都聽不見呢。”陸華濃笑着朝陸湛看了一眼。
陸湛會意,屏息聽了一會兒,才回道:“王爺,的确沒人。”
陸華濃點點頭,道:“先等着。守株待兔也要幾分運氣,等不到就當自己是專門來消遣的。”
慧閑雅叙的小厮很有效率,沒一會兒,小刀吩咐的東西就送了過來,小厮還好心地提醒道:“表演就要開始了。”
侍劍剛吃了一塊甜糕,就聽見樓下大廳裏一陣鼓聲。鸨娘風情萬種地走上舞台說了幾句,表演便開始了。
琴聲響起,卻不見人影,隻見八方飄來彩綢,繞上舞台上方的彩球。待琵琶聲起,那彩綢繃直,八個身着彩衣的舞娘各執一根彩綢從高處躍下,借着彩綢飛至舞台中央,圍着彩球騰空旋轉。隻見一個舞娘足尖連點三個同伴,借力躍起,在空中來了個翻身踢,隻見一聲爆響,那彩球應聲裂開,球中的彩花散落,襯着八個騰空飛舞的花娘,的确有仙女散花之象。
陸華濃笑道:“開頭就如此精彩,想來比小蓮她們的仙女散花出彩多了。”
之後,或是踢腿,或是旋轉,或是舞動手臂,八個花娘都沒有放開彩綢,那些動作幾乎都是騰空完成的。舞動雙臂時便是用腿勾住彩綢倒挂,踢腿或是旋轉便是用手臂挽住彩綢,最多是足尖點地,是以看起來極像仙女在空中偏偏起舞。
陸成也不禁贊歎道:“能練得如此功夫,七八年是少不了的。”
“隻憑花娘們的品貌,就算看過多次,也值得再看一次。”陸華濃指着那八個十六七歲的妙齡少女說道。
那八個花娘的确個個容姿出衆,身材窈窕,都有成爲花魁的潛質。小蓮那群人比起這幾人來差得遠了。
一曲舞罷,樓下一陣叫好聲。樓上也沒消停,隻聽包間外有人說道:“殿下,今日的舞姬們可都是清倌,您千萬要留一個過夜啊。”
陸華濃看了陸成一眼,陸成了然,連忙出去喚道:“小厮,我家爺看中了一個舞姬,想點名要她作陪!”
小厮還沒回話,隻見走廊上站着的幾個人中有一個衣着鮮豔容貌秀麗的男子指着陸成笑道:“這位不是奉陽王府的總管麽?可是奉陽王在這裏?”
陸成擡頭看去,先朝另一人行了一禮,道:“奴才見過閑王殿下。”見閑王點了頭,才又對先前說話那人道:“奴才見過施大人。我家王爺正是在包間裏。”
原來這位自來熟的男子就是工部員外郎施陽。他那雙眼堪稱火眼金睛,十丈開外也能認出自己想巴結的人。他是一心想巴結奉陽王的,所以一眼就看到了陸成,電光火石之間就做出了趁機拉攏奉陽王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