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書侍畫剛走沒幾步,陸成又不放心地囑咐道:“再用繩子仔仔細細地捆幾道,嘴裏一定要塞嚴實了,别讓他不明不白地死了!”
陸湛這邊已經給陸華濃簡單包紮完畢,轉頭對陸成道:“成叔,等會兒我多派幾個士兵去看着,您就放心罷。”
陸成點點頭,又讓人把小刀喊來,讓她别自省了,人手不夠用。
這奉陽王府裏的事如何瞞得了别人,就算他不派人去報信,這會兒宮裏頭的那位恐怕也知道了,幾位皇子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等會兒必會嘩啦啦的到齊了,若是沒人伺候,保不齊要不痛快。王爺這回又傷了,還不知要躺多久,他們這些做下人的不敢逾矩,這查兇手的事兒還得皇帝和幾位皇子上心,可不能讓他們不痛快。
侍劍和陸湛扶着陸華濃回屋裏躺下,雖然隻是皮肉傷,但也流了不少血,對虧了身子還沒恢複的陸華濃還是有影響的,這會兒他就覺得疲累和頭昏了,眼睛也睜不開了,不過耳朵還能用,能聽見屋裏的動靜。
隻聽侍書說道:“王爺睡了,咱們還是把王爺的衣裳換了罷。這都是血,黏黏糊糊的,腥味也重,王爺睡得也不舒坦。”
陸華濃想說别換,就這麽着讓那些皇子瞧瞧,才知道本王又九死一生了一回。要是換了,那麽小的傷口,又止了血,那些大人物瞧了就當是蚊子叮的,哪有現在這樣沖擊力大呀。可他動了動唇,卻是說不出聲來。
“别換别換!等會兒宮裏頭要來人的,幾位皇子必然也來,瞧見這血衣,才知道咱們王爺受了多大的罪,查案時才上心!”這是小刀趕到了。
陸華濃心裏苦笑,還是你這丫頭聰明,害得本王都不知是喜歡你聰明還是喜歡你不聰明了。想着想着,他就昏了過去。
陸華濃再醒過來的時候,沈太醫已經到了。
沈太醫先給陸華濃喂片老參含着,再爲他把過脈,然後拆了簡單包紮的布條,查看了一番傷口,撚了些傷口上的藥聞了聞,點點頭,道:“這藥尚算好藥,今次就不用換了,直接包紮即可。待明日換藥時再用宮裏的金創藥就是了。”
沈太醫說罷,也不敢假手他人,親手爲陸華濃包紮起來,因爲諸位皇子已經到了,此時都擠在這卧房裏,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任太醫幾十年,這種場面倒是見慣了,一邊包紮一邊還說道:“幸虧包紮得及時,若等到老夫來,王爺就有性命之憂了。”
沈太醫今日剛好不當值,人不在宮裏,等他得了令從家裏趕到奉陽王府,已經過了好些時辰。在他之前已經有幾位太醫爲陸華濃診過脈了,可陸華濃的脈象本就弱,幾位皇子又跟吃人似的看着他們,他們實在不敢亂言,也不敢惹麻煩上身,便隻道奉陽王大不好,他們才疏學淺,還是等沈太醫來診過再做決斷。
沈太醫剛停了手,弘王就急切地問道:“奉陽王如何了?傷得可重?”
“傷口并不深,沒傷及要害,隻是皮肉傷。不過奉陽王的身子還沒大好,這一刀也不能等閑視之。現下隻能包紮了傷口,開些藥先吃着,其他的還得等等再看。臣恐怕奉陽王傷了元氣,又受了驚,夜裏要發燒,到時候熬不熬得過去就看奉陽王自己了。”
沈太醫這番話說得不可謂不重,什麽熬不熬得過去得看奉陽王自己,這種模棱兩可的虛話根本就是狗屁,奉陽王都昏了過去,哪裏還知道自己要熬啊,要是一不小心睡過了頭,熬不過去,連醒都不用醒了,直接死罷。
陸華濃雖未睜開眼,卻是醒着,聽到沈太醫這番話卻覺得很是滿意,完全無視了那些或真或假的擔心。
明王到底年紀小,聽了沈太醫的話,頓時紅了眼,念叨着:“怎麽會這樣?他前幾日還好好的,說是能坐起來看看書了,怎麽今日就又這樣了?”
敬王的臉色也不好,掩不住的哀傷,遲疑地指着陸華濃身上的血衣,道:“可是因爲流了這麽多血?他的衣裳都染透了。”
沈太醫不緊不慢地回道:“敬王殿下說得不錯,這點血若是尋常康健的人失了,也就歇息幾天的事兒,可奉陽王如今身子弱得很,這點血于他便是大損!”
“什麽這點血?你沒見那血把衣裳都染透了嗎?就是尋常人也受不住啊!”明王憤憤道。他鼻子通紅,雙眼潮濕,似要哭了。
“七弟!”弘王喝道,“别遷怒于沈太醫!”說罷,他又緩了臉色,對沈太醫道:“沈太醫,今日你就留在奉陽王府照看照看罷,若奉陽王夜裏燒了,恐是來不及!”
“是,下官省得。”沈太醫早已做了這個準備。
弘王點點頭,囑咐道:“需要什麽盡管說,本王讓人送過來。”
沈太醫倒也不客氣,直接說道:“奉陽王身子太虛,還需老參吊着氣。宮裏頭前些日子季貴妃身子不好,把幾支幾百年的老參用了。弘王殿下府中若是有,那是再好不過了。”
敏王聞言嗤笑:“被花香熏得咳嗽幾聲,也叫身子不好,竟還要用幾百年的老參,也不知是做給誰看!”
敏王這話可沒人敢接,沈太醫一聲不吭地低着頭,似剛才那番話不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弘王直接瞪了敏王一眼,明王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敏王,似是沒明白他說的什麽意思。
敬王歎了口氣,道:“三哥,慎言!”
敏王譏諷地扯了扯嘴角,心中暗罵,裝什麽大度,前些日子和淑妃在背後罵了半個時辰的可就不是二哥你麽?
弘王已經讓人回府取老參去了。敏王眼珠子一動,正色道:“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在我衛國的都京城裏,天子腳下,就在這奉陽王府裏,堂堂一國王爺先是中毒,後是被刺殺,現在危在旦夕,簡直聳人聽聞!二哥,這回絕對不能姑息,一定要徹查到底!這些人如此不把衛國放在眼裏,父皇恐怕要動怒了!”
父皇已經動怒了!弘王心道。
弘王此次可不是代表自己來的,消息一傳到宮中,皇帝就召了他去,發了好一頓火,又說是他先前查辦不利,沒能查出個兇手來,如今再次發生這種傳出去贻笑大方之事。發完了火,皇帝心不平氣不和地讓他來奉陽王府瞧瞧,幫襯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查查蛛絲馬迹,把這案子破了。
弘王的人已經接手了刺客屍體和所用兵器,隻憑這些難以破案,于是他問陸成道:“那些刺客可有活口?”
陸成忙道:“有一個活口。那些人都是死士,被抓住了就服毒自盡,那活口的嘴裏塞了手絹兒,這才能留下來。”
弘王點點頭,松了口氣,“那就把人交給本王罷,陛下讓本王查辦此案,那兇手按理是要關進大理寺的天牢的。”見陸成有些遲疑,他又保證道:“你放心,本王必會吩咐手下謹慎小心,不會讓人不明不白的死了。”
陸成連忙謝過,讓陸湛提了人來。
那刺客已然醒了,精神極好,隻是他被五花大綁,嘴裏又塞着手絹兒,說不出話來,便嗚嗚地叫着,見誰都瞪一眼。
敬王打量了那人一番,“咦”了一聲。
敏王見狀笑道:“四弟莫非認識這刺客?”
敬王面無表情地回道:“三哥說笑了。我隻是覺得此人不大像我衛國人。”
敏王聞言冷哼道:“說不定就是衛國人,故意裝扮成異族人,目的就是混淆視聽!四弟一口咬定刺客是異族人,莫非像誤導我們?”
敬王見他說話帶刺,便不接話了。
弘王卻點了點頭,道:“三弟說得不無道理。的确有可能是衛國人假扮的,事實如何,還須仔細審問。”
此時,明王忽然說道:“若是審案,咱們還是去大理寺罷。奉陽王需要休息,咱們這麽多人在這裏,太不清靜。”
敬王贊同道:“七弟言之有理,咱們還是先出去再說罷。”
弘王點點頭不說話,帶着人出去。隻有敏王還小聲嘀咕着:“都昏睡了,哪裏聽得到我們說話,還管清靜不清靜的,瞎講究!”
四個皇子帶着一大趟人一言不發地出了奉陽王府。
待出了門,敬王就指着那刺客說道:“二哥,這刺客如此厲害,背後之人恐怕不尋常,若将這活口關進大理寺明日再審,今個兒晚上恐生波瀾。現下咱們都閑着,父皇也等着結果,不如現在就去大理寺把這活口給審了?”
“四弟說得極是。異族人哪裏會對都京城這麽了解,又哪裏知道奉陽王府防備薄弱?依我看,背後主使人必定是衛國人,還是位高權重的衛國人,那這活口如何能活到明日!還是現在就審了的好!”敏王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