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軒轅府後山腳下。
嘭嘭嘭。
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一拳一拳的打在木樁上。足有碗口粗細的木樁在不知多少次的拳打之中,不斷的搖晃着,一條條裂紋撕開如蛛網般蔓延。
少年早已汗如雨下,又是一拳揮出去之後,他嘴裏吐出了一口濁氣。調整着氣息和有些散亂的步伐。
後山之中,還有幾個負責打掃的下人在。看到少年在木樁前揮汗如雨,這些人非但沒有露出佩服之色,反而一臉的深深鄙夷。
“十五歲了連異骨都沒有覺醒的廢物而已,他不會以爲憑借這種打熬筋骨的垃圾拳法,就可以逆天改命晉入武道吧?”
“管他呢,咱們這位姑爺的廢物之名,天王城裏誰人不知?也是他好運,托生在了莫府又是莫府的嫡系傳人,如若不然就憑他這點資質有什麽資格娶我們家小姐。”
“嘿嘿……我可是聽說咱家小姐當初覺醒的可是天品異骨,這在整個天王城都是絕頂的天賦。而且今天一大早長老堂那邊就已經放出消息,小姐修爲又做出了突破,達到真骨二重之境。再看這個廢物,一個是即将翺翔九天的鳳凰,另外一個卻是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我看這門婚事隻怕懸喽。”
一幹下人聞言精神便是一震,而後對這莫君更加的不屑一顧起來。
婚事黃了才好,免得這個廢物耽擱了咱家小姐的前程。
正在淬煉拳法的莫君,神色如常。這些話被他一字不落的聽在了耳朵裏,卻沒有令莫君心中泛起半絲漣漪。這些下人不認可莫君沒有關系,甚至于所有人不認可他都沒有關系。莫君和軒轅岚兒自小就是青梅竹馬,感情深厚的不是其他人可以理解的。何況,自己就真的是他們嘴中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嗎?
莫君呵呵一笑,若真是如此,不用這些下人議論,他自己就已經早早的主動提出解除和岚兒的婚約,又何必等到現在。
“就快要十六歲了,今年這異骨總該覺醒了吧?”
木樁前,莫君漸漸停止了拳法的演練。他一隻手不由自主的伸入懷中。那裏,有着一枚古符靜靜的躺着,散發着一股神秘莫測的力量。
這道古符是母親留給他的唯一遺物,猶記得當時母親把古符貼在自己中丹田的時候,萬分嚴肅的叮囑道:“君兒,這枚古符名爲瞞天,可以幫助你鎮壓異骨覺醒的時間。你要切記,在十六歲之前萬萬不可以讓這枚古符離身。等你到了十六歲,就可以将這枚古符捏碎,到那時你自會覺醒異骨,并且還會收到爲娘留給你的禮物。”
說老實話,莫君不在意這些下人怎麽在背後議論他,卻真的好奇母親留給他的禮物是什麽。但這麽多年,哪怕莫君好奇的百爪撓心也不敢忤逆母親的遺願,提前将古符捏碎。所以這個秘密和他的好奇,就這麽的一直深埋到了現在。
莫君從回憶中轉到了現實,晨曦灑落蒼穹照耀在他的臉上璀璨的恍如金色:“還有三天我就滿十六歲了,恩……三天之後也應該是軒轅嘯叔叔的壽辰之日了吧,正好在那個時候覺醒異骨,就當做是送他生日的一件禮物吧。”莫君笑着,眼中自信的光芒如星辰般閃爍。
“禮物,什麽禮物?我軒轅府雖然說不上家大業大,可也還不至于落魄到稀罕你一個晚輩送禮的程度。”
說話的一名中年貴夫人,在身側幾個丫鬟的簇擁下,一臉涼薄的走了過來。
“拜見叔母。”
莫君皺了皺眉,但還是恭敬的行了一個晚輩之禮。
這名夫人,正是軒轅岚兒的母親,軒轅府的主母。莫君對她的印象說不上好,可也談不到厭惡的程度。
自打莫君來到軒轅府這幾天,軒轅夫人起初對他也是和和氣氣的。但這幾天也不知是怎麽了,有事沒事軒轅夫人就會出現在他面前,時不時的冷嘲熱諷幾句。
而今天,軒轅夫人的态度似乎愈發的惡劣了些。
軒轅夫人卻沒有看他,而是将目光移到了莫君腳下那散落的一地木樁殘骸上面。以莫君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軒轅夫人底深處閃過一抹隐晦之色。
“又跑來淬煉拳法?”軒轅夫人頭也不擡的問道,語氣仿佛在對待一個下人般。
“是。”
莫君心底多少有些動氣,但念在這人是岚兒母親的份上,沒有表現出來。
軒轅夫人終于看了莫君一眼,但卻是在冷笑:“枉費心機!”
“叔母,你……”莫君詫異的擡起目光,稍時,一腔怒火便湧了上來。
然而對莫君的目光,軒轅夫人竟然直接無視了,她臉上的冷笑更顯刻薄,語氣也令人齒冷:“莫君,你也别怪我這個做長輩的說話難聽。這武道講求的就是一個天賦一個造化,向你這樣的苦練,也隻不過是一番徒勞罷了。”
她突然語鋒一轉,根本不給莫君說話的機會繼續道:“其實做一個普通人其實也沒什麽不好的,豈不見那追求武道巅峰的路上,有多少皚皚白骨曝屍荒野,反倒是普通人一家和樂無愁無憂。莫君,今天我這個作長輩的就勸你一句——平窮也好,富貴也罷,都是上天早就安排好了的,你要信命!”
莫君滿腔的怒火幾乎克制不住,就要爆發出來。他藏在袖中的手掌寸寸緊握,因爲用力過度而泛起許些病态的蒼白之色。
良久,良久……
在軒轅夫人審視的目光注視下,莫君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濁氣,仿佛所有的憤怒都随着這口濁氣的吐出,而歸于平靜。
他慢吞吞的擡起頭來,在軒轅夫人刻薄寡情的打擊後,一抹自信的笑容就這麽不可思議的在臉龐上飛揚。
他微微躬身,一派受教般的謙遜之态:“多謝叔母關心,但小侄覺得人定勝天,努力一點也沒什麽不好的。”
莫君的語氣很平淡,平淡的讓人覺得這種語氣這種謙和不應該出現在他的身上,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但真實的情況,卻是令軒轅夫人感覺像是有一根刺卡在了眼睛裏,想發作又發作不出來,特别是當看到莫君臉色自信的笑容時,那種羞惱之意更加的濃厚了幾分。
相反軒轅夫人身旁的幾個丫鬟卻是詫異的看了幾眼莫君,這樣性格如風的男人,讓她們情窦初開的花季泛起了一波波漣漪。
軒轅夫人終于惱怒的一聲冷哼,折身便走。
“既然你執意如此,那就随你吧。不過,賢侄想必也知道岚兒那丫頭剛剛突破還需要穩固境界,如果沒有要事的話,賢侄就先讓那丫頭安心修煉一些時日。另外,你小時候不是喜歡舞文弄墨嗎,我已經吩咐下人給你準備了文房四寶,你沒事的時候就練一練吧,不要到處亂跑了。”
軒轅夫人的背影袅袅遠去,留在原地的莫君臉色卻莫名的變幻起來。
叔母是什麽意思?斷絕了他與岚兒見面的機會嗎?
莫君隻是愣了一會便回過神來,心中微怒的他也沒有了心情繼續演練拳法,擡起腳走出了後山向着岚兒房間的方向而去。
他需要問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爲何軒轅夫人對自己的态度會反差這麽大?
判若兩人!
“站住!小姐閨房,豈容外人亂闖。”
但莫君來到軒轅岚兒房間門口的時候,迎接他的是一名護衛冰冷的眼神,和冰冷的長劍。
劍爲出鞘,橫在莫君身前卻有着一股森森寒意。
“外人?李哥,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這護衛莫君認識,并且以前兩人之間還很談得來。
“沒什麽意思,隻是小姐需要修煉需要清靜。相信莫公子也不忍亂了小姐的修行吧?”護衛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莫君感覺自己的心不斷的下沉,以前軒轅府的下人見到了自己都會喊一聲姑爺,然而此刻對方卻用如此生冷的語氣對他說話。
莫君在乎的不是一個稱謂,而是軒轅府的态度。爲何自從昨日自己幫助軒轅岚兒解決了修爲瓶頸以後,一切都仿佛物是人非了一般。
“讓開,我要進去!”莫君罕見的面露怒色,想要撞開護衛硬闖進去。
戗!
長劍出鞘半截,再一次攔在了莫君胸前。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莫公子我勸你還是不要自悟了吧。”護衛冷冷的注視着他,眼神中竟然帶有一絲殺意。
“放肆。”莫君冷叱一聲:“讓開,我要見軒轅叔叔。”這個府裏,除了軒轅岚兒兩姐妹以外,和莫君關系最親密的也就剩下軒轅嘯了。這還是老輩子傳下來的情意,軒轅嘯和莫君的父親曾經是一個頭磕在地上的結拜兄弟。
護衛冷笑,長劍依舊抵在莫君胸前不變:“家主事務繁多沒空見你。還有,今日我軒轅府中風大,小人規勸莫公子最好老老實實的待在房間裏面,否則……”
如果說之前護衛的态度隻能算是惡劣,那麽眼下已經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這算什麽,軟禁我嗎?
莫君從未有像這一刻憤怒過,軒轅夫人的話語已經讓他齒冷。這護衛的态度,讓這怒火萬丈滔天起來。
“你想要解除婚約,你想要我從岚兒身邊消失不耽誤她的前程明說便是。你們現在的作法算什麽,用這些鬼蜮伎倆來故意羞辱我嗎?”莫君的拳頭攥得發白,骨節處響起噼裏啪啦的脆響。
他豁然擡頭,一雙眸子含着無窮怒火逼視這名護衛:“這些話是你的意思,還是你們軒轅家的意思?”莫君怒了,甚至有些狂暴。
那護衛的表情依舊冷漠,眼神之中包含着濃濃的不屑之意。“也不怕告訴你,這些話是主母的命令。”
“主母?叔母?”莫君腦海中閃過這兩個詞彙,唯一讓他有些寬慰的是,聽護衛話裏的意思,這些事軒轅叔叔并沒有參與進來。
得知這一點的莫君,眼神中的怒火竟然在一點點的收斂了下去。他臉上的表情很快又恢複了如深潭般的平靜,那種變化看在護衛的眼裏竟有種不可置信的感覺。
“若不談修爲,單以心性而論,這位莫家的少主以後恐怕也是位人物,隻是……可惜了。”
心裏的想法并沒有表現在這護衛的臉上,作爲府中的下人,這名護衛隻管聽令行事。至于其他的事不是他這種下人有資格參與的。
未出鞘的長劍依舊橫在莫君身前,死死地攔住了他的去路。
心中沒有了那種狂怒的莫君,反而冷靜了下來。先是低着頭不知道想些什麽,卻突然驚喜的擡頭,望向護衛的身後,大喊道:“岚兒,你怎麽出來了?”
“什麽?”
護衛大吃一驚猛地回頭,身後空空如也:“不好,上當了。”
護衛心下一突,剛剛回過頭來,迎面就是一個碩大的拳頭在瞳孔之中寸寸逼近。
這一拳氣大力沉,凝聚了莫君所有的氣力和修爲,又是趁着護衛愣神的功夫暴起偷襲,那護衛幾乎連反應都來不及,就被一拳打在了鼻梁骨上。
啊!
一聲慘叫,伴随着鮮血狂飙,鼻梁骨咔嚓一聲碎裂。鑽心的劇痛,使得這護衛眼前一黑,竟然被莫君的一拳打昏了過去。
護衛的身體軟綿綿的倒在了地上,莫君隻是将他拖到了一個角落裏,便迫不及待的沖開了房門。也終于見到了被鎖在房間裏,哭得梨花帶雨,眼睛腫的像兩隻核桃一樣的軒轅岚兒。
正在抽泣的軒轅岚兒,一臉吃驚的看着莫君像頭惡狼一樣的沖了進來。
“莫君哥,你沒事!?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莫君哥一定會沒事的。”軒轅岚兒喜極而泣,而後在莫君還沒有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的時候,沖了上去将一把匕首塞到了莫君手裏:“莫君哥你快跑,我母親要把你軟禁起來,逼你解除婚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