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疑過那個老婆婆，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她是一個好人。
“她是怎麽死的？”朦朦胧胧的曦光中，無數的晨霧飄蕩在這寂靜的公園中。沉默了好一陣子，我才問出了這句話……有些沉重的話。
“不知道！”莫依緣很是冷靜，道，“她的身上，沒有任的傷口，也不像是中毒死的。”
“頭上……有沒有查看過？或許傷口在頭上。”
“沒有！嗯！我的意思是說我查看過了，頭上沒有傷口。她死得很離奇。
在現場，我發現了你的痕迹，我曾懷疑過你。但是現在看來，不是你了。”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判斷我不是兇手的，但無論怎麽說，我都不想在這個時候和他翻臉。
“你找的東西……是隐雲宮？”我擡頭，看着他道：“之前你說什麽外國間諜的密碼。隻怕都是假的吧。你真正的目的，是隐雲宮，那奇怪的無線電電波，是從隐雲宮裏面發射出來的？”
他微微愣住，沒有立刻回答我。
太陽已經從東邊的地平線上升起來了，穿透樹林，照亮了他眉毛上幾顆閃爍的露珠。
他的眼眶有點兒發黑，應該是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覺了。
“你……也知道呢？”
“心照不宣！”我想了想，又道，“另外，我還有一個非常大膽的猜測。阿雪，可能進入隐雲宮了！”
“進去呢？”他吃了一驚，顫聲道，“她怎麽能進入那個地方？”
“有什麽不對？”
“那裏很危險！”
“這個我知道，但是以阿雪的身手，一般的機關陷阱可奈何不了她。”
“你不知道隐雲宮的事情？”莫依緣的臉色非常蒼白，“那裏塌陷過，裏面相當混亂，去過的人，從來就沒有回來過。她怎麽能進去呢？”
我道：“就算那裏相當危險，可是你别忘了。阿雪不是一般的人。”
“我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可是隐雲宮的天空塌陷過，那裏不再是從前。”
我看着他，有些明白了，他是知道隐雲宮的，而且知道的事情還很多。從他的話中推測，自從四十年前“阿雪”消失在隐雲宮中後，“紅對黑”還派出過不少的人馬去尋找，可無一例外的是，這些人什麽都音信杳無。
可問題又來了，既然“紅對黑”的人去過隐雲宮，那莫依緣現在爲什麽又要拼命尋找呢？他應該是按照前人留下來的線索直接進入隐雲宮才對。
難道，進入隐雲宮的人，連線索都沒有留下來？
還是說……隐雲宮是活的，它在四處移動。可是也不對啊，以那位老婆婆的話來推測，隐雲宮應該不會移動，否則她也就沒有必要在一個地方等上幾十年了。
這兩個猜想，我更偏向于後者。
“不行！”莫依緣哆哆嗦嗦地整理着背包，道，“我要過去看看，那裏面真的很危險。”
他還沒有說說完，招呼都不打一個，背着背包直接閃人，轉瞬就到了臨江亭之外。
他逆光而行，整個身影看上去是那麽的衰弱，甚至帶着一絲傷感……這些都是歲月留下的。
四十年，他從一個年輕小夥子變成了一個半老之人，眼看着沒幾年就要連路也走不動了，而自己喜歡的人，卻還是那麽年輕。
沒有什麽事情比這個更可悲的了。
我突然有點兒明白，小若爲什麽會那麽決絕地和我扯斷了關系。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與其這樣悲悲戚戚地活過一生，她更願意選擇一種讓大家都體面一點的生活。
“你就不等等我？”我沖着他的背影，喊道。
他頓住了腳步，頭也不回地道：“我在瓦房那裏等你，你快一些，隐雲宮的入口，就在那附近了。”
他說的瓦房，應該就是那個老婆婆住的那瓦房了。
他的背影徹底消失。
我歎了一口氣，轉身往别墅走去。
現在，我的事情基本上是完了，丫丫沒什麽事情了，老爹和爸爸也回來了。
我估計我們明天或者是今天晚上就得走了。
這兩天，地球周圍的幾顆行星和地球之間形成了一個相當巧的角度。在這兩天選擇升空進入宇宙，飛船會相對容易一些。
我估計這也是老爹和爸爸要把時間延遲到現在的原因。
回到别墅中一樓的大廳的時候，就隻有丫丫一個人坐在沙發上。
她很安靜，雙手環抱着膝蓋發呆。
她這個樣子，真的很美。
我站在門口，也不說話，就這麽靜靜地看着她，許久之後，我才想起了一個事情，讓希兒卓去把我的相機拿來，在丫丫毫不知情的時候把她最娴靜的一幕給抓拍下來。
可是，快門的聲音也驚動了她。
她扭頭生氣地看着我，嗔道：“偷拍狂！”
那美麗的場景立刻就煙消雲散了，可我也心滿意足了。
她站了起來，問道：“他都和你說了什麽？”
“他說：昨天晚上的那個老婆婆死了。他懷疑是我幹的！”
“怎麽可能？昨天晚上……咦？對了，卓，昨天晚上，你有沒有看到那個老婆婆去了什麽地方？”
“沒有！”我搖頭，昨天晚上丫丫受傷，我一心隻想着她，怎麽還有精力顧及旁人？
從老婆婆帶着丫丫走進竹林之後，我就再也沒有看到過她了。沒想到才隔了一夜，她竟然就死了。
我微微歎了一口氣，朝二樓走去。
丫丫跟在我的後面，她的皮鞋踩得木制的樓梯“嘚嘚”直響。
她問道：“卓，你說會不會是刺殺我的那個人殺了老婆婆？”
“極有可能！”我道，“昨天那個地方，除了你我之外，就隻有他。雖然我不知道這個人姓誰名誰，但從他刺殺你的手法來看，也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家夥。他要殺這麽一個老人，應該也隻是家常便飯。”
“太可惡了！”她不忿地嚷道。
我拉着她的小手，一起走上了二樓的走廊。
她繼續道：“卓，那個婆婆似乎知道很多的事情，你說她會不會知道了什麽不應該知道的事情，這才被人滅口的？”
“有這個可能！”我轉身看着她，問道，“爸爸和老爹都還沒有回來嗎？”
我爲老婆婆的死惋惜，可我現在更在意老爹和爸爸。
“沒！”她難過地嘟着嘴，“我也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會回來。也真是的，出去了也不和我們說一聲……”
看着她可愛的樣子，我忍不住輕輕把她攬進了懷裏，手指穿過她柔順的發絲，拍着她的脊背，安慰道：“沒事的！他們都是大人了，哪裏還會有什麽事情？又不是小孩子，去什麽地方都要向父母報告。如果老爹和爸爸去什麽地方都要向我們報告，你覺不覺這也太奇怪了些？”
“的确奇怪！”她側着頭，想了一會兒，調皮地笑了一下。
她擡頭看着我，認真地道：“我剛才看你急匆匆的，是準備去什麽地方嗎？”
她的眼睛，撲閃撲閃的，很是迷人，就猶如夜空裏的星光。
我輕輕地在她額頭吻了一下，道：“去……隐雲宮！”
“你……去那裏幹什麽？不會真的是去尋找阿雪吧？”她又嘟起了嘴，不滿地道。
“你不希望我去？”看着她這副樣子，我忍不住笑了，在她俊俏的鼻梁上輕輕一刮，道：“怎麽？吃醋呢？”
“誰說我吃醋呢？”她小聲地道，“我隻是不想你再去涉險，我……我隻是想讓你陪陪我。卓，我害怕再有意外發生，我害怕我們又會分離……
畢竟，我們都要回去了，你……你就别去趟這趟渾水了好嗎？我求求你了，卓……”
她說着說着，眼淚竟然出來了。她是真的不想我離開。
我有些動容，可是答應了别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
更何況，阿雪也算是我的一個紅顔知己了，我于她，始終有虧欠。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去涉險。
雖然我也不知道那個隐雲宮裏面到底有什麽，可我的能力，終究是要比他們強一些。
“卓，你别去了好不好，這兩天，我每時每刻都在擔心受怕，我求求你别去了好嗎？”丫丫趴在我的懷裏，嘤嘤的哭了起來。
我終于是猶豫了。與其去追逐那麽多，爲什麽不好好地珍惜身邊的人？
“丫丫，你别哭了！”捧起她滿是淚痕的臉龐，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我道，“從此以後，我們永遠也不會分開了。誰都不能！”
“這麽說，你是答應了？”
我搖頭。
她低下了頭，咬着蒼白的嘴唇，哽咽道：“我就知道會這樣。如果你不去了，那就不是你了。”
“對不起！丫丫。”我把她摟得更緊了，除了這句對不起，我什麽都說不出來。
“我就知道！”她勉強笑道，“你這個人就是這樣，平時謊話連篇，胡言亂語，胡說八道，可真正地認真起來，卻是誰都說不過你。
卓……我要和你去。”
“不行！”我直接拒絕。
“不行也得行！”她倔強而堅定地看着我，道，“如果你在裏面出了事，那我在外面也不會一個人活下去。
韻卓，這一次，我再也不會等你八百年！
你若不信，你盡管試試！”
我呆住了，凝視了她好久，這才問道：“你這又是何苦？”
“如果，你在漫長的歲月中，等待一個人八百個地球年，你就知道這是何苦了。”
這一句話，再次刺痛了我的心。
那八百年裏，我也一直不好受。
我沒有等待過丫丫的出現，但是我一直沉浸在丫丫逝世的悲痛中，這直接讓我後來不願意想起自己的曾經。
我看着她，她也凝視着我，誰都沒有說話，似乎就要看看，誰能堅持到最後。
挂鍾滴滴答答的聲音傳來，屋裏越來越安靜。
許久許久，我終于是松了一口氣，撫摸着她的頭發，道：“好，從今以後，有我的地方就有你，有你的地方也少不了我。生，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
她笑了，水汪汪的大眼睛眯成了一雙月牙。
很甜很甜的一個笑容。
我拉着她的手，往雜物間走去。
以前我登山的裝備，都丢在了雜物間中。
現在要去隐雲宮，就得重新準備這些裝備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陣腳步聲卻是從院子中傳來。
是兩個人！
我立刻就呆住了，丫丫也呆住了，她回頭看着我。
“老爹？”我嗅到了他煙鬥的味道……那種味道，和香煙的味道截然不同。
我和丫丫對視了一眼，笑了笑，很有默契地誰都沒有沖下樓去，反而就在二樓并肩站着。
我最先聽到的是老爹的聲音，他笑眯眯地道：“德威老兒，你說你好心爲你的寶貝女兒和女婿炖了一鍋雞湯，他小兩口能領你的情嗎？”
“下次不幹這種事情了。”嶽父大人的聲音跟着響起。
兩個人進入了一樓的大廳。
毫無意外，爸爸和老爹的背上，都背着一個巨大的包袱。
丫丫終于是忍不住，沖着下面笑道：“爸爸，原來，那雞湯真的是你炖的诶。我果真沒有猜錯。”
“死丫頭！”嶽父大人橫了丫丫一眼，放下了背上的包裹。
我和丫丫趕緊下去，将兩個老人的包袱接住。
“父皇，你……和老爹這兩天都去什麽地方去呢？女兒真的好擔心呐！”丫丫拉着她父親的手，又開始撒嬌。
嶽父大人看着她，笑道：“聽說，你哭鼻子呢？”
“那有的事？”她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意思很明顯：是不是你打的小報告？
我咳嗽兩聲，擺了擺手。
看向老爹，笑道：“老爹，剛才……是不是你通過不正規的途徑打家裏的座機？”
老爹抽着煙鬥，白了我一眼，道：“你想得起這個事情？把我手機的電都打完了，你的手機就是接不通。”
“我……我的手機摔壞掉了……”我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轉移話題：“是要會烏洱星了嗎？”
老爹滿意地看着幾個包袱，笑道：“該弄的東西都弄好了，也該回去了。”
突然，老爹湊了過來，小聲地問道：“丫丫真的哭鼻子呢？我記得這小丫頭以前可是不會哭的。就算心裏面很委屈，很難受，她也不會哭，隻會瞪着人。”
我沒想到老爹竟然也會這麽八卦，微微一愣後，便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