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走向門外的兩行足迹,什麽話都沒有說,俯身查看地上的痕迹,開始追蹤。
準确來說,通往門外面的腳印,應該是三行。可光着腳的那個人的腳印基本上看不見,也就隻能算成兩行。
丫丫不懂得這些跟蹤的手段,隻是緊緊地跟在我的後面。
她很安靜,偶爾也說說自己的看法。
天上的月亮,越來越低,地上的露水也越來越重。
從堂屋的大門出發,穿過外面的大鐵門,來到了水泥馬路上。
馬路的對面,是一塊水田,稻禾的香味在這個時候格外濃郁。
循着不是很明顯的蹤迹,穿過稻田的田埂,來到了一塊草坪上。
草上中,全是狗尾巴草。
有露水的夜晚,追蹤人還真的不好追蹤。
血腥氣會被露水沖淡,被踩下去的小草會重新擡起頭來。
恍恍惚惚,突然就有了當年千裏追蹤一個叛徒的感覺。
那家夥,背叛了組織,并且還帶着組織内部的機密文件。
爲了逮捕這個人,那一個多月裏,我幾乎是沒日沒夜地追蹤。
現在自然不會這麽辛苦。
來到草坪上,我便是起身站起。
人應該就在這附近了。
這裏的血腥味,格外濃郁。
“希兒卓,找人。”
“是!”
我走了幾步,來到草坪正中,閉上了眼睛,捕捉周圍那些微弱的聲音。
草坪不是很大,可狗尾巴草很深,找人同樣不容易,
四周迅速安靜下來,夜蟲的鳴叫聲此起彼伏。
我的感覺,飛快朝四周蔓延過去。
“主人,”希兒卓的聲音響起,“找到了,人在這邊的玉米地裏。”
腦海中,立刻出現了希兒卓傳過來的畫面。
“走!”我拉着丫丫,轉身朝草坪邊上的玉米地走去。
血腥味越來越濃。還在玉米地的邊緣,我就聽到了壓抑着的粗重的呼吸聲。
“是村長嗎?”我問道。
上次随考察隊來這裏的時候,我見過村長,而剛才在他的家裏,我并沒有看見他。所以我斷定這個逃出來的人應該就是村長。
而死掉的那四個人,一個是她的妻子,一個是她的母親,而那兩個小孩,則是他的孩子。
玉米地裏并沒有什麽動靜。我知道他現在不信任我們。
我道:“陳銀他老人家去世了,他讓我告訴你。兇手是一個叫做祭靈的家夥。”
玉米地裏還是沒有什麽聲音。
想了想,走道:“我不是祭靈,更不是她的同夥。”
玉米地還是一片安靜。
我現在該怎麽說呢?我知道他還是不信任我。
我又道:“村長,我是于彤,一年前來過你們這裏。你還記不記得我?”
當時我在窪子村消失了一個星期。我想村長應該對我還有印象。
果不其然,一直安靜的玉米地終于是有了動靜。
一個虛弱的聲音問道:“二組……也出事呢?”
“都出事了!”我道,“村長,你還好嗎?”
“沒事!我還沒有被她傷到要害。暫時死不了。”
說到這裏,我才和丫丫走了進去。
傷口被水打濕之後,特别容易發炎。
好不容易,才把渾身是傷的村長弄到了外面的水泥路上。
他看着自己的家,怔怔地落下淚來。
看樣子,已經是知道自己親人的不幸。
我扶着他坐下,問道:“村長,這裏……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沒有馬上回答我,過了好久,這才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當時坐在沙發上,突然就感覺後勁火辣辣地痛。我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就倒在了地上。
?????什麽都沒有看見。
然後,我覺得自己的胸口和肚腹一陣劇痛,之後就徹底失去了知覺。
後來有那麽一小會兒,我醒來過。可眼睛還沒有來得及徹底睜開,我就再次昏了過去,
而就在我到底快要閉上眼睛的時候,我卻看到了一個人的臉。我記得相當清楚。那個人不是村子裏的人,我更不認識她。
當時,我家裏并沒有什麽人。而那個人突然就出現了。她是兇手。”他說到這裏,身體開始不住顫抖,顯得極其憤怒,極其傷心。
丫丫一直跟在我的後面,這時見村長激動得厲害,就遞過來一瓶水,柔聲道:“村長,你先别激動。喝口水吧。壞人總會被抓住的……我爸爸也被他們給抓走了……”
丫丫的聲音響起,他立刻就是一呆眼睛中陡然間閃過一絲寒光,并沒有接丫丫的水。
“怎麽啦?”丫丫問道。
村長還是沒有回答,氣氛一時冷到了極點。
他緩緩擡頭,盯着丫丫的臉,眼睛中如要噴出火來。
“就是你!我沒有看錯!你這個殺人犯!現在……現在既然還敢到這裏來!你這個殺人犯!我和你拼了!”
他突然暴起,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拿出一把菜刀,二話不說,就朝丫丫砍去,同時罵道:“你好狠!窪子村的人到底是什麽地方得罪你呢?你要這麽狠心?老人,小孩,你一個都不放過。
他們到底是在什麽地方得罪你呢?”
他的刀去得好快。
“住手!”我大喝一聲,下意識伸手去抓他的刀。
可他的力氣好大,我這麽一抓,竟然沒有抓住。
哐啷!
而就在這一瞬間,組合式機甲出現,把丫丫保護在了裏面。
刀是被擋住了,可這股強大的力量還是被丫丫撞得摔倒在了地上。
機甲被我修複之後,性能已經大不如前。
若是以前,這一刀是絕對不可能對丫丫造成任何傷害的。
咔嚓!
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音憑空響起。
竟是村長的腕骨折斷了。
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砍丫丫不成,反而震斷了自己的腕骨?
急掠而出,接住快要落地的丫丫。
而此時,一聲刀鋒入肉的聲音卻是從身後傳來。
我懷裏抱着丫丫,扭頭看去。那把菜刀,被反震回來之後,無巧不巧,剛好砍中了村中的額頭,深入數公分。
隻怕是徹底地沒救了!
“村長……”
他惡狠狠地看着丫丫:“你這個殺人兇手,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村長,你認錯人了!”我道,“她是我的妻子,怎麽可能是殺人兇手!”
“妻子?”他愣了一忽兒,怪笑出來,“于彤,我剛才還想不通你爲什麽要欺騙我,爲什麽要幫着這個殺人犯,現在……我終于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她是主犯,你是幫兇!”
“不可能!丫丫怎麽可能會是兇手?”
他冷笑:“難不成還會是我認錯了嗎?”
丫丫受到這撞擊,本就蒼白的臉更是沒有血色,她道:“村長,你真的認錯人了,我不是兇手……真的不是……”
他使勁地睜着眼睛,對着我吐出了最後幾個字:“小夥子,你好自爲之!”
他的腦袋重重地落在了地上。眼睛睜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我回頭看着丫丫,
她一臉的慘白,看着我,問道:“卓,你相信我嗎?”
“丫丫不會是那種人……”我道,“丫丫是一個很善良的女孩子,她怎麽可能濫殺無辜?”
聽到我的話,她開心地笑了。
不知道爲什麽,我心裏突然就有些發寒。
我回答她的問題的時候,說的是“丫丫”不是“你”。
丫丫自然不是那樣的人,可是你呢?
一種無來由的恐懼,迅速遍布全身。我的心在顫抖,手也在顫抖。
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得壓制着内心深處的戰栗,讓自己盡量自然些。
錢欣瑜說:祭靈一直在你身邊。你要小心。
那個時候,就隻有丫丫在我身邊。而且,錢欣瑜說這句話的時候,丫丫是昏迷的,她并沒有聽到錢欣瑜說些什麽。
後來,陳老伯說:是祭靈殺了窪子村的人。
剛開始的時候,我并沒有太過于注重這個事情。因爲丫丫一直在我身邊,祭靈殺人,和她沒有任何的關系。
直到現在,村長指證“丫丫”就是兇手,我的内心才開始戰栗。
陳老伯和村長并沒有串通的理由。
如果聯合他們兩個人,甚至是錢欣瑜的話,那就不難得出一個結論。
“丫丫”就是祭靈!至于她爲何在我身邊,又同時殺死了窪子村的人,這個我就不得而知了,也許這是祭靈使用的一種障眼法。
當然,我并不是不相信丫丫,而是不相信現在我身邊的這個人。
丫丫是什麽樣的人我很清楚。
可這個祭靈,也太過于鬼神莫測。
我也想過:或許殺害窪子村的村民的人不是丫丫,也不是祭靈,而是其他的人。陳老伯說是祭靈殺了窪子村的人,村長說是丫丫殺人,這并不等于丫丫就是祭靈。
這隻能說,那個兇手,非常像丫丫。
我之前想過是克隆人的可能。
這個世界上,有兩個人幾乎和丫丫一模一樣。一個是劉茱,一個是秦瑤。
可她們兩個人,根本不可能幹出這種滅人滿門的事情。
丫丫更不會。
所以,我現在有一個非常大膽的猜測。
也許,我身邊的這個人早已不是丫丫,而是祭靈!
我甚至産生了一種更加恐怖的想法:丫丫其實從來就沒有回到過我身邊。她死了,我連她的屍體也尋找不到。
而現在出現在我身邊的人,是祭靈!
從内蒙古草原開始,陪伴在我身邊的,就不是丫丫!
如果眼前的人真的是祭靈的話,那丫丫的屍體消失不見,極有可能和祭靈有某一種關系,是“它”劫走了丫丫的遺體。
我的心逐漸冰冷,卻也在狂跳!寒冷,并不能讓我的心髒慢下半拍。
想着這玩意兒既然能任意變化形态,我的心中怎一個“寒”字了得?
我想:我現在得試試她,她到底是不是丫丫。
可現在的問題是:要怎樣才能判定眼前的這個人不是丫丫?
如果不是,真正的丫丫又去了什麽地方?她……會不會有事?
看着眼前的人兒,我竟是說什麽也不相信這個人不是丫丫。
一切都那麽熟悉,怎麽可能不是丫丫呢?
可她如果是,那錢欣瑜、陳老伯還有村長說過的話又該怎麽解釋?
“主人,”希兒卓的聲音突然從腦海中傳來,“你在懷疑丫丫公主?”
我微微點頭:“我現在也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是丫丫……希兒卓,你有沒有什麽好的辦法:即能試探出她是不是是真的丫丫,又不能讓她起疑。
如果她真的是丫丫,我這樣懷疑她,她又要傷心了。”
“這個……”希兒卓嗫嚅道,“我還真的沒有什麽好的辦法。但是主人,我又發現了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村長身上的傷,應該是由兩個不同的人造成的。這些傷口中,一部分傷口非常淺,并不是緻命傷,而另外一些……就相當的深了。而且,從傷口的新舊來看,前面一種傷口出現的時間比較早。應該在我們進洞前不久,而後面一種傷口,時間上和陳老伯身上的傷口相同。”
“兩種傷口?兩個人?”我在腦海中問了一句,突然就想起了希兒卓之前說過的:除了村長的腳印之外,還有另外兩個人的腳印也走了出來。
難不成村長身上的傷就是這兩個人弄出來的?
現在也隻是一個猜測。
我想:我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要确認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是丫丫。
“你怎麽啦?卓……”丫丫偏頭看着我
,問道,“你是不是想到什麽辦法呢?”
看着她那認真的模樣,我說什麽也不會相信這個人會是那神秘莫測的祭靈。
微微沉思了一下,我便道:“丫丫,我的确想起了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
我正想試探,一聲爆喝卻是在這個時候傳來,震得我耳朵嗡嗡作響:“别動!是警察!”
這裏死了人,警察自然是要來的。
可就在剛才,我想到了那個讓我膽寒的可能,已然忘記了警察遲早會過來的事情。
這個時候逃跑,我自然能逃得了,可如果逃跑了,那後續的事情就麻煩了。
于是,我舉起了手。
我想:這些警察也不是吃素的,或許能從他們這裏得到一些不一樣的信息。
很快,我們就被十幾個荷槍實彈的警察包圍了。
“我們不是兇手!”我誠懇地道。
帶頭的那個警察有着不悅,道:“半夜三更的,你們在這裏幹什麽?”
“我們真的不是!”我繼續道,“她是我的新婚妻子,我們兩個……”說到這裏,我沒有說了,隻是看了一眼丫丫,又對着那個隊長笑了笑。
意思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