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頭,歎道:“你未免也太自暴自棄了些。”話一出口,便覺不對,我說的自暴自棄和她所理解的自暴自棄可能不是那麽一回事。
可我也懶得再解釋什麽,背着丫丫,走在前面。
她落在了後面,原地呆了很長的時間,這才跟上。
我們的腳下,全部是猙獰的巨大岩石,鋒利的棱角,随時可以把人劈成兩截。
橫在面前的,是一堵龐大的石梁,穿過石梁,眼前的景色就是一變。滿地的碎石,個頭都有人的腦袋大小,有些更大,完全可以媲美一艘小型的遊輪。
人走在這種地方,真的相當渺小。
這個地方,真的很恐怖,不僅是因爲黑暗和空曠,也不僅是因爲那股古怪的味道,更不是因爲手電光的在這裏沒有反射,漆黑一團,而是因爲地面上遍布了許多奇形怪狀的骨骼!
不是萬人坑,勝似萬人坑。
萬人坑中,隻是慘烈,而這裏,卻是慘無人道與詭異。
我突然就有些後悔,後悔這麽便宜地放過了落柯這王八蛋。
這幾百年個地球年來,他不知道犯下了多少罪孽,當初就應該把他送上軍事法庭。
“這裏……怎麽還會這樣……”錢欣瑜的身子很弱,這個時候在這裏,就有些受不了了。
如果隻是人的骨骼,那也就罷了。偏生這些屍體都泡過防腐劑,不輕易腐爛,青色的肉附着白骨,有些還是濕漉漉的,真的說不出的惡心。
偶爾還能聽到幾聲吱吱吱的聲音,還能看到幾雙詭異的小眼睛,那些都是這個地方殘留下的老鼠,它們正在啃噬着那些骨骼上還沒有腐爛的肌肉。
丫丫緊緊地貼在我的背上,我能感覺得到的呼吸在逐漸急促。
背後涼飕飕的感覺,真心不是很好。
穿過這龐大的地下空間,來到了一座懸崖下面,手電光往上移動。
黑暗中出現了建築物一角。
殘垣斷壁,隐藏在巨大的石塊後面。
牆壁和岩石上,布滿了蜘蛛網一般的裂紋,這裏發生了大爆炸。
狂暴的能量波,把這裏的一切全部撕毀。
跨過地上的幾根水泥柱子,來到了一個變成土坡的樓梯前。
還好這裏的樓梯是直接在岩石上切割出的,就算是能量波掃過來,也不會輕易就被摧毀。
這裏……我來過。
這個龐大的地下空間,除了我們進來的那個地方之外,其實還有一個出口,但是那個出口也被我炸毀了。
當初,我就是要把這裏的一切全部埋葬在地下,永遠不見天日。
可我沒有想到落柯制造出來的那些病菌會如此頑固,時隔這麽多年,依舊會感染人。
“這裏……你來過?”錢欣瑜在我後面,輕聲問道。
我點頭,沒有說什麽,餘光掃過她的臉龐,卻是見得她的臉龐蒼白得像一個死人。
她的狀态,隻是比丫丫好那麽一點兒,現在卻是要和我一同趕路。
看着上方坍塌的樓房,歎了一口氣,道:“上去之後,先休息一下吧。”
“好!”
樓梯上面,就是基地的建築物了。我找了一塊還算幹淨的地方,把丫丫放下。拿出水,又喂她吃了兩粒葯。
錢欣瑜自己也打開背包,翻出一大堆藥,按照配方,取出一次服用的量。
很快,她的手裏就有了一大把藥。
她用水吞下去,眼神平靜地看着前方柱子上一塊還沒有坍塌下來的梁。
想着先前說的話,我忍不住道:“其實,得了這種病,也不能說明什麽,隻是世人對這種病有偏見。”
“你會這麽想?”隔了好久,她才回答我,“可那些事情,我的确做過了……”
我沉默不語。還真的找不到什麽話來說。
丫丫隻是平靜地靠着我,什麽話都不說。
又冷場了。
想了想,我還是道:“這下面挺大的,你打算怎麽尋找祭靈?”
“我……還沒有想好……我隻知道它進來了這裏,”
我微微皺眉,這地方真的很大,我不可能在裏面亂找一通。丫丫沒有太多的時間,老爹和嶽父大人也沒有太多的時間。
而且,就算這個地方沒有了血色巨猿那種生物,可誰又能保證這裏面還會不會殘留得有其他更厲害的病菌。
腳邊,有一塊黑黝黝的,滿是鐵鏽的廢鐵,它落在地上的影子在微微抖動。
這道影子,來自于我的頭燈,是燈光在抖動,也是我的心在顫抖。
“怎麽了……卓?”丫丫輕聲問道。
“沒什麽……”
“你在害怕。”
“我不會害怕,我隻是在想怎麽才能找到祭靈。”
“卓,我是不是又無理取鬧了,這個時候,還給你增加負擔?”
“沒有!”我輕輕地把她摟在懷裏,笑道,“就你這重量,太輕了,像沒吃飯一樣。以前打仗的時候,随便背一個背包,重量都比你大。”
“那我就要變胖。直到你背不動我爲止。我看你還敢不敢說我輕!”
“那我就不背你了。”
她得意地看着我。
我輕輕咳嗽兩聲:“我是害怕背你之後,我身上全是油……”
耳朵突然就是一痛。一個憤怒的聲音在耳邊輕輕的,又是俏皮地響起:“韻卓,你找死是不是?”
她很生氣,還是那麽可愛,那麽好看。
她的眼神中,我看不到憤怒。閃亮閃亮的,是靈性的喜悅。
“痛……”
“那你還亂說?”
她松手,歉然道:“卓,我是不是弄疼你呢?”
“你說呢?”
錢欣瑜的影子又進入了我的視野。
心中突然就是一凝,在她的面前和丫丫打情罵俏,這……是不是太過分了些?
而丫丫似乎也知道了我的想法,不說話了。
看了看時間,也休息夠了。
我便道:“走吧……”
“嗯!”錢欣瑜的話已經沒有在橫斷山的時候多,或許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我想:如果能找到小若,或許可以治好她的病。
她艱難的起身,道:“祭靈會出現在這裏,很有可能和它丢失了的東西有關。”
我沒有接話,把丫丫背在背上,等她繼續說。
她道:“祭靈擁有靈性,它來到這裏,很有可能是來尋找那些巫魚,也很有可能是來尋找一個人,或者是有關這個人的記憶。”
“巫魚?”我想起來了,這裏的确有那種長着鱗片的恐怖家夥,雖說戰鬥力不是很強,可依舊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照你這麽說,我們現在得去尋找那些巫魚去呢?”
她點頭:“它們相當危險。”
“沒事!”我不是安慰人,若是以前,看着那些巫魚,我隻有逃命的份,可現在不一樣,苗刀的能力已經複蘇,我随便揮刀,也可以讓它們倒下去一大片。
我邁開腳步,正準備繼續走路。
突然就發現丫丫旁邊的一塊石頭上,有一個箭頭!
用利器在上面劃出的箭頭。
還是很新鮮的痕迹。似乎是剛剛劃上去的。
心中不悅,眉頭就是一挑。
丫丫順着我的眼光,也看到了這箭頭。八百年來,我們的愛情之所以還能這麽堅固,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們能彼此理解對方所思所想。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是那種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覺。
人活在這個世界人,本身就是孤獨的,能有一個理解自己的人,真的很好。
“在我們之前……有人來過這裏……”丫丫輕輕地,說出了我想說的話。
我擡頭看向錢欣瑜,問道:“這個箭頭,是你留下的?…”
她不解,眼神有一瞬間的錯愕。
我不知道他的不解,是對箭頭出現的不解,還是對其他事情的不解。
這個眼神,已經告訴了我答案。
我道:“在我們前面,或許還會有人……”
鬼不是最害怕的,最恐怖的是人。
這個箭頭,是在暗示什麽?
是什麽樣的人在這裏留下了這個暗号?
“要不……我們跟着箭頭走?”丫丫建議道。
我看向錢欣瑜,她思考了一會兒,點頭。
而我自然也不會有什麽意見。
我們來到這裏,本身就是毫無目的地亂找。
順着這個箭頭,我往前看去,便是見到那裏出現了一座殘破不堪的門。
這裏已經是落柯的基地,地形遠遠比外面複雜。
除了這一道門之外,在另外幾個方向上,也還有好力道門。
這箭頭是用來指路的?
對方是好意呢?還是說這是一個陷阱?對方在誘導我們進入他已經布置好了的埋伏圈?
我想了想,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隻怕還沒有什麽機關能困住我。
丫丫有我的機甲,我現在最擔心的,反而是錢欣瑜。
權衡利弊以後,估算了一下是陷阱的概率,我更願意相信,這是一個路标。
理由很簡單,如果這是一個陷阱,對方就得知道我的行蹤,知道我想幹什麽。他不說要對我了如指掌,至少要知道我近期的情況。而我對我的行蹤的保密性,想來是很注重的。
知道了這裏面有人,我自然要警惕。跟着箭頭,走了十幾分鍾,還是沒有盡頭。
但那些箭頭的痕迹卻是越來越新鮮。
地下的世界,總是很新奇。可現在,這裏的新奇卻是蕩然無存,爆炸的能量波,将這裏的一切夷爲平地。
頭頂的鍾乳石,地上的石筍,還有這裏别具一格的建築,它們全部化成了粉末。
這裏沒有任何的美感,有的隻是荒涼與雜亂。
我停在了一堵牆的前面。上面有一個很新的箭頭,似乎是剛刻上去,凹痕周圍的石粉都還清晰可見。
我回頭朝着左邊看去……也就是箭頭指的方向,那裏有一扇門,一扇黑黝黝的破敗不堪的石門。
人會往這裏去嗎?還是說這扇門就是通往上次我們被困的地方?
這個地方,我來過,可我沒有走遍這個地下基地。
錢欣瑜低着頭,竟是看也不看箭頭一眼。
這一會兒,我覺得她有些奇怪。她變得越來越安靜,這總讓我覺得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我去方便一下……”她一着低着的頭,終于在這個時候擡起,眼睛中沒有任何的光澤,漠然地朝一堵破敗不堪的牆壁後面走去。
“卓,不知道爲什麽,我總感覺她是在隐藏什麽……”丫丫回頭看了一眼錢欣瑜的背影,将小嘴伸到我耳邊,悄悄地道。
我看着錢欣瑜,沒有說什麽,就算這個女人的心機再重,現在隻怕也對我造不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我們都小心些……”丫丫繼續小聲地道。
我點頭。
看着眼前黑漆漆的門,又回頭看了一眼錢欣瑜,對她道:“我們先過去看看。”
“嗯!”她沒有說什麽,隻是輕聲應了一聲。
“卓,”丫丫的鼻息落在我的頸間,很癢,又有一點兒酥麻。她小聲地道,“我覺得剛才的事情有些不對勁。可是她說的又很有道理。”
我沉默了一忽兒,知道她說的是下毒的事情。
“并不是每一個人說的話都是真話。”我道。
“哦!”她有些“不滿”地道,“看來你已經知道了,你怎麽就這麽聰明。那你爲什麽還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我想了想,道:“許多時候,裝傻更好些……”
順着牆,我們走進了那扇門。
燈光往前照去,立刻就被反射回來。
這個地方,竟不是很大。
這裏,是一間直接在山體裏面開鑿出來的房間。房間很大,中間由數根柱子支撐着頭頂的穹頂。
“這裏……沒路了……”丫丫道。
的确沒有路了,這裏就是一個房間。而且還是那種隻有一扇門的房間。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一些物體的碎片,也不知道這裏在之前是用來幹什麽的。相對于外面而言,這個地方受到爆炸的波及相對較小。
“這裏會不會有暗門?”丫丫又問。
“不會!”我道。
“你都沒有尋找,怎麽就知道這裏沒有暗門。”
“因爲……讓我們來這裏的人,根本就沒有想過讓我們活着從這扇門走出去!”
丫丫的心跳劇烈加快,大驚失色:“你是說,錢欣瑜想殺我們?”
“不!具體來說,是要殺你!”
“你都知道了,那你爲什麽還要來這裏?”
“我想知道真相,更想知道她知不知爸爸和老爹的情況。”
“你怎麽确定她就會說?”
“她以爲我們會死,自然就會在死之前把真相告訴我們。隻是我一直很奇怪,她會用什麽東西來殺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