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個可能!”我輕輕地道,“如果那個小女孩和寄信人是同一個人,那就很危險。”
丫丫安安靜靜地坐在我身邊,并不能說話。她心情不好的時候便是如此模樣,否則的話,她也算是一個話很多的人。
我依舊在和陳老伯拉家常,同時從他的嘴巴中收集自己可能用到的信息。
當然,絕大多數的信息都不會有用,在後面的談話中,我隻聽到老房子裏面的人是最近兩個月才來到這裏的。她不是戴着口罩就是戴着圍巾,基本上不以真面目示人。
剛開始之時,大家或多或少地對她都有戒備,時間一長,村子裏面也沒有什麽特别的事情發生,對她的戒心也就淡了。
因爲心情的緣故,這場聊天說不上讓人身心舒暢,可也沒有什麽不愉快的事情發生。
月色裏面的農村很安靜,郁郁蔥蔥的莊稼地裏,傳來數不盡的夜蟲的鳴叫,猶如有人在敲打着水琴。
丫丫的手一直抱在膝蓋上,位置幾乎就沒有挪動過。大多數時候,都是低着頭。她是真的很難過。
我也很難過,可我知道隐忍。
不知道爲什麽,話題突然就扯到了我和丫丫的身上來,氣氛便稍微活躍了一些。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那個人還是沒有回來。
丫丫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我拉着她微微冰冷的小手,起身站起,和陳老伯道個别,和她慢悠悠地走在水泥路上。
“我們就這樣在這裏等着?是不是特别傻?”丫丫擡頭,看着前方,目光沒有任何的焦點,輕聲問道。
“的确很傻!”我苦笑着搖了搖頭。
她沉默不語,優雅地邁着腳步,不緊不慢地走着。
路上很靜,就隻有我們走路時發出的沙沙聲。
這一走,就走了很遠,我們從二組走到了一組。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這不是冷戰,隻是這種時候我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啊……”靜靜的夜裏,一聲驚恐而凄厲的叫聲傳來。
丫丫茫然地擡頭,我頓住腳步,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這一系列的動作,都隻是在一瞬間就完成。
我們前方的水泥路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幾個人。那聲尖叫便是從那個地方傳來。
這些人距離我們很遠,他們那邊發生的事情,我和丫丫根本就看不清楚。
一個女子尖聲道:“快來人,這兒有鬼啊!鬧鬼了!”
很快,又有幾個人跑了過來。圍在馬路上。
一群人叽叽喳喳,吵吵嚷嚷,都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麽。隻聽到不斷有人喊:“出了什麽事?出了什麽事?……”
“過去看看……”我輕輕說了這句話,拉着丫丫的手,朝人群趕去。
就算這裏沒有什麽鬼,可這麽多的人集在一起,一定有什麽不尋常的事情發生。
圍過來的人不是很多,還隔得老遠,便是看到地上躺着一個東西。那些人在圍着那個東西指指點點,卻沒有人上前,更沒有人蹲在地上近距離察看躺在地上的物體。
這就是那個女子說的“鬼”?
心裏面有些不舒服,爲這些人的無知而不舒服。我更相信躺在地上的是一個受傷的人,而不是一個鬼。
“是人!”丫丫微微眯着眼睛,也輕輕地道。
剛想搶上去,卻見得另外一個男子比我還快,跑到了人群中,質問道:“她哪裏是鬼?分明是一個人!她傷成了這樣,快打120。”
“她身上……隻怕有毒。”另外一個人猶豫着發表自己的看法。
我和丫丫已經來到了人群前面。
躺在地上的,果真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子。
她很虛弱。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的臉上和手上有許多觸目驚心的色斑,看起來就像是屍斑。這些屍斑上,更是長着黴菌菌絲一樣的東西。看起來很是恐怖。
人死之後,又複活過來呢?
自然不是死而複活,這個人還有呼吸心跳,我還能感知到她的體溫。
女人最愛惜的就是臉,這個人,就算以後僥幸活下來,她這張臉隻怕也是毀了。
看着這個模樣凄慘的女子,我卻想到了另外一個事情。一個非常不好的事情。
這女子,很顯然是被某一種歹毒的病菌給感染了。自然界不可能存在這種殺傷力太多的病菌,造成這種恐怖傷害的,隻有生物武器。
窪子村西北面,有一個鮮爲人知的底下基地!也就是上次我和小若去的那個蟲窟。
那一次,雖然我們沒有被感染,可并不代表着這種歹毒的病菌就不存在。
難道這個人去了那個地方?
隔了這麽長的時間了,原本還以爲一切都已煙消雲散,現在看來,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過開始,也不存在結束……
我不是醫生,面對這種情況,我也隻能是無能爲力。如果是小若那丫頭在這裏,她隻要動動手指,這個人便可以好轉。
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起身站起,和丫丫退到一邊。村裏面衛生站的人已經急匆匆地趕過來了。
“我們還是要在這裏等嗎?”丫丫問道。
“嗯!”我把她被風吹亂的衣領拉正,道,“在這裏,總會找到一些線索。家裏我也吩咐過老劉了,如果有什麽不尋常的事情發生,立刻就通知我。”
“都聽你的……”
丫丫說這句話之時,一直躺在地上的那個女子動了,她翻了一個身,原本的側卧變成仰卧,目光緩慢卻又堅定地朝我看來。
“你終于……來了……”她看着我,說了一句沒頭沒腦,卻又讓我震驚莫名的話。
淩亂的頭發蓋住了她的臉,沒有誰知道她到底長成什麽模樣。
說這句話之時,臉上的肌肉被牽動,同時也牽動了那些色斑,說不出的恐怖。
之前,還想着和丫丫再逛逛,聽到這句話之後。我和丫丫不約而同地停住了腳步,互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睛中那抹複雜的情緒。
我轉身,看着她問道:“給我們寄照片的那個人,是你?”
她沒有說話,微微喘氣,閉上了眼睛。
她去過那個荒廢得猶如地獄一樣的基地,現在又成了寄信人。一個讓我不安的想法開始産生。我再也不想和以前的那些事情扯上任何的關系。可我也知道逃避永遠都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
衛生站的人把那個面部幾乎潰爛的女子用擔架擡走了。
我拉着丫丫,緊緊地跟在人群後面。
大家都很好奇,這個女子到底是什麽人?她又是遇到了什麽事,怎麽變成了這種模樣。
我和丫丫會跟在後面,自然是爲了她剛才說的那句話:“你終于來了!”
她就是綁走爸爸和老爹的那個混蛋嗎?可怎麽看都不像啊。
“你們認識?”丫丫問道。
我不太肯定地點頭,“是覺得有些臉熟,可是想不起來在什麽地方見過了。”
“嗯!”她輕輕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她今天真的太安靜了,安靜得我心裏面都開始不安。
站在衛生站外面,人群叽叽喳喳都說過沒完沒了,話題都不離這個奇怪的人。
丫丫又問我:“如果真的是她綁走了爸爸和老爹,你會怎麽辦?”
“先等她好了一點兒再說!”我也不缺定,這個人是不是就是祭靈。
這個女子沒有什麽内傷,可她面頰上的那些真菌看上去真的很恐怖。最關鍵的是,一般的抗生素殺不了這種病菌。
她在衛生站裏沒呆多久,城裏面大醫院的救護車就過來了。
衛生站隻能控制病菌不再往她體内生長,可說是根除,隻怕是做不到。
女子出來的時候,路過我的身邊,她的臉上已經全是是紗布,一雙疲倦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道:“我有些話和你說,但……現在不能。”
我點頭,表示理解她現在的處境。
然後,她被兩個醫護人員扶上了救護車。
車子遠去,人群也漸漸散了。
丫丫輕聲道:“醫院治不好她的。你有沒有什麽辦法?”
“我沒有。但是一個人應該會有。”
“小若?”
“不!是秦瑤!”
她默然。
我們知道救護車要去哪一個醫院,因此也不就怎麽心急。
聯系上了秦瑤,按照她的說法配好了解藥,然後和丫丫往那個女子所在的醫院趕去。
很容易就找到了她的病床。
我坐在她的床邊,丫丫坐在我的旁邊。
我看着她,淡淡地問道:“你去過那個地方?”
不知道爲什麽,這個女子給我的感覺相當讓我讨厭,我對她甚至有一絲不是很濃的警惕。
“什麽地方?”她不解地看着我。
她的演技還真的很好。
我道:“你自己心裏面清楚。在那個地方感染了病菌,别說這隻是一般的醫院,就是是那些頂級的醫院,也沒有把握一定治得好。”
女子不說話了,問道:“你怎麽知道那個地方?”
“我去過!”我的回答很直接,并沒有多餘的話,其實到了這個時候,我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
我把秦瑤的藥放在桌子上,道:“如果你相信我,就用這個藥。醫院給的那些藥,沒有用,反而會耽誤最好的治療時間段。”
這些病菌,都是生化武器,在制造之時,就在它們的體内轉入了抗性基因,絕大多數的抗生素都殺不死它們。
我繼續道:“這個藥沒什麽特别的用法,直接塗抹在被感染的地方就行了。半個小時就會見效。如果你不放心我,你也可以讓醫生先拿去化驗。”
她瞪大了眼睛,不知道爲什麽,眼神竟有些空洞,完全沒有了在窪子村初見之時的喜悅。
“我相信你……”許久,她才喃喃地說了一句話,又回頭看着丫丫,道,“我背上也被感染了,她能幫我嗎?”
我看向丫丫,這種事情,她自己決定就好。
丫丫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
我走了出去,關上了病房的門。
差不多用了十分鍾,丫丫打開門,示意我可以進入了。
她的狀态已經幹了許久。
我沒有客套,直入主題,問道:“你剛才說,有一些事情想和我說,現在你可以說了。”
她扭頭看着丫丫,又回頭看着我。
我知道她是想單獨和我聊天。
丫丫也清楚她的意思,什麽話都沒有說,優雅地走了出去,反手關上房門。
“她是誰?”她看着丫丫的背影消失的方向,出聲問道。語氣很平淡,可那抹苦澀卻怎麽也掩藏不住。
“我的妻子!”我道,“一個月之前,我們結婚了。”
“我就這麽不值得你信任?”她看着我,問道,“就因爲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我沒有選擇你嗎?”
“不是!那個時候我其實就愛上了我的妻子。那一天和你相親,我也隻是在和她鬧矛盾。
最重要的一點,你自己的心裏也清楚,你對我幹過什麽。我沒有直接的證據來證明是你幹的,雖然那些事情我現在也不想追究,可是我這個人,相當記仇。傷害過我的人,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她沒有接話,反而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似是在對我說又似在對自己說:“我就要死了!可是我不想死。”
“有秦瑤的藥在,你不會死。”
“我說的不是這個。”她有些哀傷地道,“就算今天沒有遇到你。我活的時間也不會太長了。”
“你還有其他的病?”
她點頭。
心裏面又開始有些不舒服,我道:“所以你才想着在死前見一見我?”
她默認。
我繼續道:“如此說來,那張照片是你寄給我的?”
“是!”
“可你爲什麽又要破壞我們之間的關系?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人很讓人讨厭!”
我已經知道了她的動機,可這一句話我還是忍不住說了出口。
“我恨她!”
我低垂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指尖似乎還殘留着丫丫的氣息,我道:“所以,我也恨你!”
“這就是你一直對我這麽冷漠的原因?”
“不錯!我可以容忍你曾經出賣我,傷害我。但是我容忍不了你傷害丫丫。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你的心太狠毒,你連讓我尊重的資格都沒有,又怎麽能和丫丫比?
我知道丫丫的脾氣不是很好。但她的心機不似你這麽重,專門在别人的後面放冷箭。丫丫的心地是善良的。所以我可以包容她那些小缺點,而你……你自己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