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我不想你死!丫丫,你知道嗎?在我的那個世界裏,我其實也死了……”
我擡頭看着這個時空裏面的自己,道:“我走之後,你照顧好她。你停戰艦的那個小島上,還有赤頭蜂。它們很歹毒。”
“你……”他依舊隻說了一個字。
我的眼睛終究還是濕潤了,我緊緊地摟着懷裏面的丫丫,低頭看着她的臉,輕聲問道:“我就這樣抱着你好嗎?直到我消失?”
“不要!我不要!卓……”
“我終究不是這個世界裏的人……”我道,“他就是你卓,他現在還沒有想起你是誰。丫丫,你别逼他,他慢慢地就會想起你是誰的。你相信我,他真的就是你一直要找的卓……”
“我信!我都信!”她哭了,從來就沒有這樣傷心過。
我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将臉頰放在她的額頭上,最後一次感受着她的氣息與溫度。
我不應該告訴她這些的,我想:如果我不告訴她這些,她就不會這麽傷心了,她最多隻是把我當成一個克隆的韻卓。
該死!
韻卓,你個混蛋。你真該死……
丫丫的哭聲,在耳邊逐漸模糊。
我隻有三十秒了,三十秒之後,我就會徹底地從這個時空裏面消失……可我也回不到自己所在的那個時空裏面了……
丫丫,别了!
這一次,我再也回不來了。
叮!
手表發出警告,我就隻有十秒了。
我能感覺道自己的生命的流逝,我也能感覺到這十秒是如此的漫長……丫丫的體溫和氣息,我還能感覺到。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五、四、三……
最後的幾秒,也在流逝。
……二……
我釋然了,徹底地釋然了,就等着“一”出來的時候,我就徹底消失于這宇宙當中。
一抹光芒籠罩過來,刺得我睜不開眼睛。哦!我的眼睛本來就是閉着的。
我想,終于是死了。這樣也好,九死一生,閻王都不敢收我這樣的搗蛋鬼,今天終于是死了,這樣也好。
我不想動了,沒想到死了也可以這麽舒服。
嗯?
不對!
突然間,我覺得自己的懷裏面有一個東西。
睜開眼睛,一張熟悉的臉龐出現在了視野中,她睜着程亮的眼睛,古怪地看着我。
丫丫?
我錯愕出聲:“你怎麽也死了?”
“我沒有啊?”她笑了,“是你糊塗呢?這裏是什麽地方?你放開我。我要下來走走。這裏……好好啊。”
我放手,她落在了地上。
這個時候,我才看清楚了,我竟然回到了那棟小木屋裏面。
天已經亮了,陽光從松樹的枝丫之間照射進來,落在了窗棂上。薄薄的窗子,被陽光穿透之後,發出淡淡的,溫和的光芒。
“這裏好有詩意啊?這裏是哪裏?卓。”
“陰山!”我心中也是說不出的開心,我居然真的把丫丫從那個時空裏帶出來了。
這裏的一切,都結束了。
丫丫,這裏安甯了,如果你喜歡這樣的生活。那我們以後也找一個有松樹的地方,蓋一間小木屋,開開心心的生活。
“我喜歡這裏!”她打開了窗子,晨風帶着露珠和松脂的味道,撲面而來。
她翹着小巧的鼻子,貪婪都呼吸着清新的空氣。
我走了過去,什麽都沒有說,把她抱在了懷裏。
如果沒有戰火,如果沒有紛争,我想這樣的生活很快就會實現。
如此安甯的生活,誰不向往?
……
砰!
木門突然被人踢開,一群人走了進來。
我心中不爽,和丫丫一起回頭看去。
她的眉頭微微蹙着,顯然是很憤怒。
一個頭發有些花白的中年男子笑盈盈地走了進來:“我的小公主,你終于回來了。來!父皇抱抱。”
是丫丫的父親。
丫丫的眉頭沒有舒展開來,反而皺得更深了,她并沒有跑過去,反而問道:“父皇,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自然是爲了你呗!我的乖女兒。快過來讓父皇看看,你瘦了沒有。你也真不聽話,幹嘛就和那個野小子跑出來了。”
“不!父皇,他不是野小子。我要他做我的驸馬。”
“胡鬧!”一聽到這話,德威臉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呵斥道:“難道你不知道他是誰?他就是一個反賊!他怎麽能當你的驸馬?我怎麽會把我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這麽一個人?這個世界上比他好的年輕人多了是。他有什麽好的!”
“不!”我站在丫丫的面前,朗聲道,“第一,我不是反賊。我是革命者。這兩者,有些天壤之别。我們要改變社會底層人民的命運。第二,我相信這戰争總會結束的。而輸的人,一定是你們。因爲你們正在失去人民的支持。第三,無論怎樣,我都會娶丫丫。她是一個人,不是物品。她有自己的意願,而不是你們玩政治的犧牲品。”
“放肆!”德威冷冷地目光看向我,“别以爲你救了丫丫,就可以這麽和我說話。我告訴你。她是公主,而你又是什麽?一個扛着槍的乞丐!話說到這裏,你應該也明白了。太過分的話,我也不想說。你好自爲之。我的女兒,不是你能染指的!”
“父皇,你這還不過分嗎?”
“閉嘴!從小,父皇就把你捧在手心裏,你現在既然爲了這個反賊,連父皇的話都不聽了嗎?他是誰?你以爲他會真心對你。”
“他就是真心的!”丫丫仰着頭,倔強地道,“至少,他不會阿谀奉承,他不會放縱我胡鬧。我知道他接近我的目的不純。可他對女兒的關心卻從來沒有摻雜其他的目的。”
“丫丫!”德威顯然是因爲自己女兒的态度發怒了,“人不能隻看表面!你要清楚,這個世界上,人與人之間就隻有一種關系:那就是利益關系!如果有一天,你對她沒有價值了,他還會對你好?不可能!
他不是普通人,爲了他的目的,他随時可以舍棄你。你真的以爲他是愛你的?”
“那父皇,”丫丫眼淚汪汪地問道,“你給我選的那些夫婿,他們又何曾真心愛過我?他們接受我,不過是因爲我的身份能給他們帶來巨大的好處而已。”
“那也總比他要強!丫丫,父皇也不想難爲你,我現在給你兩條路,你要麽離開這小子,要麽父皇現在就殺了他!”
“就沒有第三條路了嗎?”
“沒了!”
“不!還有!”丫丫的手淩空一握,寒玉調出現在手中,橫劍抹向脖子,“第三條路,就是我死!”
“不要!丫丫,你住手!”我想伸手去抓,卻見得劍鋒已經割破了她的肌膚,血和着寒玉調的冷光,不住地閃爍跳躍。
“你——”德威氣急敗壞,卻也隻能後退。他也害怕自己這個脾氣古怪的女兒真的橫劍自刎。
“對不起!父皇。女兒也有自己的追求。其實,我從來就不想當什麽公主。因爲我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戴着面具,他們從來就不是爲了我才出現在我的身邊,而是爲了我的身份。
我沒用!我沒什麽大志向。我隻是一個心靈脆弱不堪的小女兒。我隻想被一個人真真切切地愛着,然後我也虔誠地愛着對方。女兒再也不想整天都活在一大堆面具之中,女兒隻想做回最真實的自我。
父皇,真的對不起,我辜負了你的希望。辜負了你的疼愛,也辜負了你的養育之恩。
但是……我也恨你!
你對我的愛,隻是給我權利,讓我可以胡作非爲;你對我的愛,隻是給我金錢,讓我可以過上别人夢寐以求的奢侈生活。
可是我不要這樣的愛!我隻想你能陪着我一起過生日,陪着我去草地上放風筝,玩無人機。我想在我生病的時候,你能親自喂我喝藥,我傷心的時候,可以在你的懷裏哭鬧撒嬌。可是呢?我每一次盼來的,不是禦醫保姆,就是那些過來和我培養感情的公子哥!
我讨厭他們!
所以我要捉弄他們,我要耍他們!我要他們也讨厭我。然後離我遠一點兒。
父皇,你說你愛我,你何曾考慮過我的感受?你隻是用你認爲正确的愛來愛我!可我不要!
你不關心我。爲什麽也不讓母後來關心我?我名義上有父母,而且還是這天下人們最羨慕,最好的父母。可我就是一個孤兒,一個有父母的孤兒。
所以,我恨你!
我感謝你曾經給我的豐富的物質生活。
但是現在我長大了,不用依靠父皇我也可以自己養活自己。我不想父皇再來插手我的私人生活。我要去追求自己的生活。我的婚姻,我做主!”
“你……”德威的臉色蒼白,哇地一聲吐出一口血,眼角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濕潤了,“好!好!你長大了,不需要父皇了!好!很好!”
丫丫看着他,有一瞬間的動容,可終究還是忍住了,沒有上去攙扶。
我突然很想說一句話:“丫丫,其實,不是你的父皇不讓你的母後看你。而是她得了傳染病,自己不能來看你。這個事情,難道你不知道嗎?”
我還是忍住了,什麽話都沒有說。
我是自私的……
這些話,還是以後再和她說吧。
丫丫咬了咬牙,看着自己的父親,道:“父皇,我現在也給你兩個選擇。要麽放我們離開,去追求我想要的生活。要麽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德威推開兩個攙扶着他的護衛,慘笑起來。
“行!真的是我的好女兒,這麽快就學會了,來要挾她的父皇來了。”
“行!”他轉頭看着我,問道,“我的女兒爲了你,都可以這樣拼命,什麽都不要。你是不是也要表示表示?如果你和民共黨沒有了什麽聯系。我可以既往不咎。你可以和丫丫在一起,一起去過你們想要的生活。但是……丫丫也不會再是公主。我不會給她任何權利,也不會給她任何物資。我和她……沒關系了。
現在,你還要和她在一起嗎?”
他說完這一句話,丫丫也扭頭看着我,眼睛裏滿是期待。
我沒有猶豫,點了點頭。這樣一刀兩斷,了無牽挂,也好!
本來我就打算退役了的。經過了這麽多年,我不得不承認,曾經的一腔熱血,早已被消磨殆盡。
“卓……”她輕輕地呼喚着我的名字。眼神中,滿滿地全是喜悅。手中的劍情不自禁地垂了下來。
哐啷!
就在此時,一聲脆響,寒玉調落在了地上。德威身後兩個護衛急步上前,把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父皇!你……!”丫丫憤怒地看着自己的父親,眼神中的失望到底了極點,“爲了自己的目的,真的什麽手段都可以用嗎?”
“沒事!乖女兒!你過來。父皇給你說過了,這個世界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就隻有利益關系。要這小子何用,你不要被他欺騙了。”
丫丫笑了,笑容卻很凄楚:“如此說來,我和父皇之間也隻有利益關系呢?父皇,是不是?”
“這當然不是!我可是你的父皇……”
“君無戲言!父皇,你剛才可是說,人和人之間,就隻有利益關系。剛剛才說過的話,現在就要反悔了嗎?你既然這樣……父皇,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
“不是!”德威微微慌神,解釋道,“父皇糊塗了。丫丫,是父皇不對!我說過的話,都不算數……”
誰能想得到,這個和我們對抗了無數年的老怪物,在自己的女兒面前會是這麽一副慫樣?
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态,德威闆起臉,看了我一眼,又看向自己的女兒:“丫丫,如果你喜歡這小子,我就把他帶走。關在你的宮殿裏,你想怎麽玩都行!但要我放你們一起走,父皇還真的做不到,所以,父皇隻好抵賴了。背信棄義一次,誰叫你是我的寶貝女兒?”
“物質?還是物質!”丫丫歇斯底裏地吼道,“除了這些。你還會給我别的嗎?”
她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淚水早已無聲無息地滾落下來。
“父皇,你放了他。”
“不可能!”
丫丫沉默。
許久,她才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地道:“他生,我生;他死,我亡……”
德威沒有說話,走到我面前來,怒道:“你到底給她灌了什麽迷魂湯?她要和你同生共死?”
我也閉上了眼睛,道:“我們年輕人的世界,你們這些老頑固……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