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裏,也越發地郁悶,到底是誰這麽狠,一上來就直接炸了落柯的武器庫?
踩着地上還會滾動的碎石,我順着聲音走過去。
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下面,落柯頭下腳上被壓着。機甲早就在這個時候失靈,變成了一堆廢鐵。
一個人影踉踉跄跄,從煙塵中跑過來。
他看着我,呆住了。停在原地不敢動。
“快動手啊!動手!”落柯看不到我,他拼命揮動着手,大聲呼救,“把上面的石頭拿開。”
那個人還是不爲所動,雙腿戰栗,轉身就跑,我的槍口已經對準了他。
他跑了,我也不想爲難他,轉身朝落柯走去。我的目的是他。
一腳踹開石頭,他趴在地上,破口大罵,“你會死的!”
他雙手撐住地面,想要起身站起,奈何機甲已經變成一對廢鐵,所有的重量全都壓在他的身上。
我冷笑一聲,彎腰把他提起來。
“你幹什麽?想死嗎?”他吼道。
“你越來越膿包了!”我将他仰天摔在地上,踩住他的胸口,抽出了腰間的苗刀。
“韻卓?你……你還沒有被炸死?”他的臉上,終于出現了恐慌。
我笑道:“這些年,你也害了不少人。這些賬,你說該怎麽算?”
“我……我投降!”他焦急地道,“别殺我!我投降!我知道你們不殺俘虜的!我投降,我現在沒有武裝了。你要是殺了我!你也會被開除的。”
我盯着他,諷刺道:“真的是越來越沒有出息了!沒錯!我們是不殺俘虜!可是你不是俘虜,你是戰犯!就算我現在不殺你。你依舊會被送上軍事法庭,判處死刑!你是想現在被戰死,還是死在法場上?顔面無存?”
我是有私心的。我想親手殺了他,殺了這個害死丫丫的罪魁禍首。
然而軍隊有軍隊的規矩,他現在是真的被解除武裝了。我殺不得他。但要我忍下這口惡氣,我說什麽也做不到。
猶豫了好久,我還是舉起了苗刀。就算我被開除,就算我被處分,我也要親手殺了他!
“你這是罔顧軍紀!”他失聲叫了出來,臉上全是驚恐,“韻卓,你行行好!隻要你放過我。你有什麽願望我都滿足你!當然……隻要是我做得到的。”
“可能嗎?”我笑道,“作爲一個黨的軍人。你以爲我會連這麽一點兒覺悟都沒有?爲了貪圖你所謂的好處,就會放過你?再說了,……你知道我爲什麽一定要殺你嗎?”
“這……”他找不到措辭回答。
想着丫丫慘死,悲憤再度彌漫在心中,厲聲吼道:“因爲丫丫!她死了!”
手腕用力,苗刀砍了下去……
“不要!”兩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我立刻就是一呆,腳下的落柯用雙手捂着臉,沒命地喊道,“别殺我,……我也是無辜的。”
而另外一個聲音卻接着道,“刀下留情,你殺了他也沒有用!”
讓我停手的,是後面這一句話。
苗刀還是落在了落柯的脖子上,隻是沒有砍下去。
我看着後面一個聲音傳來的方向:那裏煙塵彌漫,什麽都看不清楚,隐隐有一條巨大的黑影……似乎是爆炸将大地撕出來的裂縫。沒有什麽人影。
“你是何人?”我盯着那個方位,問道。
對方沒有回答,從裂縫中,卻傳來沉重異常的呼吸聲。
我等了好半天,他才斷斷續續地道:“我……我受傷了,現在被辦法解釋這麽多的事情……就一句話,别殺他,好嗎?”
“給我一個理由!”他的語氣中,露出肯求。可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心軟的人,特别是在戰場上。
“他也……是無辜的……”他斷斷續續的聲音從裂縫中傳來,明顯是在拼盡全力地在外面爬行。
“無辜的?”聽到這句話,我立刻就憤怒了,“他是無辜的?那那些死去的人無辜不無辜?橫斷山陰人溝的白骨,盛和酒店中遍地的死人,蟲窟之中,斷崖之下,更是埋藏了多少冤魂?爲了制造終結,他到底傷了多少人命?那些人無辜不無辜?他們惹着誰了?爲什麽就不明不白地死了?而且……他們還不是被屠殺而死,而是殘忍地死在了活體實驗之中?他無辜?那那些死去的人呢?你告訴我!”
那個聲音沉默了好久,才道,“對不起!或許是我的表達有些錯誤。總之一句話,你先别殺他。他也是受害者。”
“我爲什麽要聽你的?”我也怒了,手中的苗刀再次舉起,砍了下去。
“等等!”他吼道,“你需要理由是不是?因爲我就是你!這個理由足夠了吧!”一句話說話,就是咳嗽不已,吐血的聲音刺激着我的耳鼓膜,我的心忍不住就是一痛,想起了丫丫,她就是吐血身亡的。
我的刀再次停在了空中,問道:“什麽……我就是你?你怎麽會是我?”
他沒有說話了,我也沒有逼他。
好久,他才緩過氣來,問道:“你還記得窪子村中的事情嗎?”
我想了想,道:“說具體一點兒!”
“你的墳墓!”
嗡!
腦海在此刻一炸,猶如被天雷擊中。
我的聲音都有些幹澀,問道:“這個和現在的情況,有什麽關系?”
“當然有關系!”他喘着粗氣,問道,“你知道丫丫公主。那你知道秦瑤嗎?還有一個小姑娘,她叫李槡若!”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怎麽我認識的人他都認識?他到底是誰?
我突然又想起了他剛才說的那句話:“我就是你!”
他真的是我嗎?
我心中突然産生了恐懼,想到了一個電影:那是說一個母親連續穿越時空兩次,回去營救自己孩子的事情。而這樣的做法,就是導緻了同一個時空裏,出現了三個不同平行時空裏的人。
難道說,縫隙裏面的那個人,就是來自于另外一個平行時空中的我自己?
窪子村中,墳墓裏面的人也是另外一個我自己?
心中真的說不出的恐懼。我無法面對一個完全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生物!我突然就理解了,電影之中,三個來自不同平行時空中的一個人,爲什麽會相互殘殺!
這個世界上,任誰都接受不了會有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的存在。因爲我們愛的人,愛的事情就隻有一個,而他們會和自己争奪自己所愛的一切。
這樣的事情,誰能承受?所以最後就隻能有一個結局:殺!
我不想另外的自己去争奪我的愛人,争奪我的朋友,争奪我的親人。所以……所以……我……我也可能會殺了他們。
心中的恐懼,在這個時候演變成了殺意!如果他真的是我,那我很有可能會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恐懼而殺了他。
我強行壓制住自己心中的恐慌,裝作不在乎地問道:“這又有什麽關系?”
“當然有!”他咳嗽出聲,道,“你就不覺得奇怪嗎?爲什麽會有一個自己埋在了墳墓裏面?爲什麽秦瑤和丫丫會如此相似?還有李槡若?當然,那個小姑娘和丫丫公主的相似度雖然及不上秦瑤,但是也有七分像了。”
這個問題,我很早就在想了,但沒有什麽确确的答案。
現在他說到這裏,我心中的卻是越來越害怕。我嘶啞着聲音,隐藏着自己内心深處的毛骨悚然,吼道:“這和我又有什麽關系?”
果然,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因爲他清楚自己的一切!
“當然有!而且,答案很快就會出現了!我隻求你現在别殺了他。他真的是無辜的!”
這一切,如此的錯綜複雜,原本我以爲我離結束已經近了,現在卻才發覺,還是那麽遙遠。一種恐懼……一種對未知的恐懼,還有一種危機感迅速擠滿了我的内心。
我猶豫了,真的不知道殺落柯還是不殺?
時間在這一刻停止了流逝。
地上的碎石,帶着濃濃的炸藥的味道。
那個縫隙裏,依舊沒有人出來。
許久許久,才又聽得他的聲音道:“窪子村的那個你,是我殺的!”
這一句話,無疑更加确定了我剛才的猜想,眼神越發的寒冷。
他繼續道:“如果有機會,還有一些事情我也想告訴你。就可惜隻怕是沒機會了……”他說這句話之時,透出深深的遺憾。
而我卻是一呆!
等等!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如果他真的是另一個平行時空中的我,那麽他的聲音應該和我的一樣,可是他剛才說話之時,音色明顯和我的不同。
他到底是誰?
難道是因爲他在另外一個平行時空裏面嗓子受了傷,這才導緻聲音大變?
我不知道!
我隻感覺我的腦袋要爆炸了!随着丫丫的死,我發現我的脾氣越來越暴躁,我明顯不再合适成爲一個特種戰士了。
嗡!
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中猛然傳來巨大的轟鳴聲,一個龐大的黑影,遮天蔽日而來!
灰塵本就遮住了原本的天光,現在空中又多了這麽一個大家夥,地上的光線就更加的昏暗。
“它來了!它來了!”地上的落柯,發出了驚恐欲絕的叫聲。
我的心跟着就是一緊,是誰來了?
“假的!假的!”這一會兒都沒有說話的落柯,突然就跳了起來,不停地叫道:“假的!都是假的!”
我一把抓住他,問道:“什麽是假的?還有。是誰來了!”
“你!”他好似瘋了,瞪着白眼,用手指着我,吼道,“你是假的!不!我也是假的!都是假的!哈哈哈……”他怪笑起來,在原地亂蹦亂跳。
我目瞪口呆,他是真的瘋了嗎?到底是什麽東西來了?
空中,還有剛才爆炸所産生的煙塵。是什麽東西來了,在這下面根本就看不清楚。
我隻知道,這個玩意兒很大很大。
“他是假的!”剛才那個虛弱的聲音再度響起,“他不是真的落柯!不對!這個說法也不對!他就是落柯……”
我毛了!怒道:“到底誰真誰假,一個人都不說不清楚嗎?”
他喘着粗氣,不回答我了。
我心中懊惱之極,沖了過去,準備把他揪出來。
呼!
天空中,卻猛然狂風大作,滿天的煙塵被吹散,露出了原本碧藍的天空。
高大的風!好詭異的風!
我情不自禁地頓住了腳步。
擡頭朝天空看去。
那個巨大的黑影就在我的頭頂上。此刻煙塵盡去,我也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居然就是一艘特大級的空天母艦!
奶奶個熊!
我在心中大罵一聲,“誰又來這裏呢?”我知道,以地球現在的科技水平,造造航空母艦還行,可要是造空天母艦,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未知情況面前,還是先保護自己。
我催動機甲,正準備鑽進爆炸撕出來的裂縫中,一個熟悉異常的聲音卻是從空中傳來:“都出現了,連招呼都不打就想走嗎?韻卓,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堪了!居然這麽喜歡鑽地洞。”聲音中,滿滿的全是嘲諷。
這道聲音,猶如九天來的雷霆,擊在了我的身上。
我愣在當地,久久反應不過來。
“落柯?”我的語氣中,露出了憤怒。我也知道我上當了!
剛才被我抓住的那個人,是個假的落柯!
我轉身看向空中,隻見空天母艦緩緩降落,停在了我的前面。
一個衣着華麗的貴公子,負手而立,站在甲闆上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這種感覺,讓我很不爽。
眼前這個家夥才是真真正正的落柯!
他看着之前的那個假落柯,微微一笑……笑得是那麽的好看,溫文爾雅,至少比我笑得好看。
他道:“終結出世,你也沒有什麽價值了,安心去吧!這個時空上,就隻能存在一個落柯,我可不想你們取代了我。”
他的聲音真的很好聽,婉似有磁力一般,能夠吸引人。
然而,地上的那個落柯聽到這句話之後,卻是怪叫一聲,撒腿就跑。
空天母艦上的落柯什麽話沒有說,淡淡地笑着,平靜地看着地上地落柯瘋狂地在廢墟中逃跑。
許久,他才伸出右手,撫摸着左手無名指上的一顆碧綠的戒指。
地上的落柯在這一瞬間僵住,緩緩倒地。
好似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他回過頭來,心平氣和地看着我,笑道:“老朋友見面!是不是該叙叙舊?丫丫她還好嗎?這些年來,你過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