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天古木,綠得凄美,皚皚白雪,純得孤獨。
丫丫……
大聲疾呼,回答我的,也就寂靜而已。
怎麽突然就不見呢?你到底去那裏啦?
狂風舞動了雪,落在我的身上,很快就化成晶瑩的水,冰冷刺骨。
怎麽又沒人呢?
卓?
一個聲音從後面傳來。我大喜過望,扭頭一望,一個熟悉的身影,亭亭玉立,背對着陽光,站在雪地中!
丫丫。
我一把把她摟在懷裏,問道:“你跑到什麽地方去呢?我還以爲你又出事了。”
“沒事!卓!能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好開心。我們别回去了好不好?卓!我們不回烏洱星了好不好?”
這一句話,似曾相識,在很多年前,她就問過我。可我搖頭拒絕了,在其位謀其職,我不能放下自己的身份,如果我隻顧着在這裏和丫丫厮守,那我就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可就因爲我的拒絕,後來生出了許多事情,這直接導緻了我們八百年不能相遇。
我再也狠不下心來拒絕她,她爲了我,付出太多了。
“丫丫!我答應你!我們不回去了!那個世界怎麽樣,和我們無關。”我放開她,摟着她的臉,卻突然呆住了。
她的嘴角,血迹是那樣的刺眼。
“卓,”她看着我,大眼睛中滿是淚水,她笑道,“你終于答應了我嗎?”
“不!”撕心裂肺地劇痛傳來,我抱着軟倒的她,問道,“丫丫,這到底是怎麽啦?丫丫……”
我再也承受不了再次失去她的痛苦,這到底是誰幹的?到底是誰?
“卓……”她撫摸着我的臉龐,凄然地笑道,“我們終究是無緣。隻不過我也知足了,卓,今生能遇到你,是我最幸福的事情。再見了,卓……”
“不要!你不準走!”我不可抑制地吼了出來,緊緊地抓着她的手,似乎是想要抓住她即将出鞘的靈魂,可卻又什麽都抓不住。
“卓,你别這樣!你放手!”
“我不放手!我爲什麽要放手?我死也不放手!丫丫,你休想再走開!哼哼!我告訴你!就算你跑到森羅殿去,我也要去把你搶出來!”
“卓!你放手!我不是丫丫啊……”
呃?
我呆住了,費力地睜開了眼睛,眼前出現了一張紅紅的臉。呃?
還不對!是一雙眼睛。
我一呆,放開了手。
阿茱羞紅了臉,連忙把手抽回去别過頭去,呐呐地道:“你醒了?”
我也說不出地尴尬,咳嗽兩聲,點了點頭。
丫的!
敢情是做噩夢,把阿茱當成丫丫了。
想到丫丫,我這才想起這裏是戰艦,她還在醫務艙之内。
“丫丫?”我翻身下床,來不及穿鞋,光着腳就跑了出去,還沒有走得兩步,大腦就是一陣眩暈。
丫的!
我連忙扶住旁邊的欄杆。
“卓!”阿茱過來扶着我,重新把我弄到床上去,黯然道:“你先休息吧!”
“不!丫丫呢?”我想再次起來,她雙手一按,把我推了回去。
我竟悲哀地覺得,我的力氣還沒有她的大。
“對不起!”她臉又是一紅,道,“卓,我沒想到你現在很虛弱,用力猛了。”
“沒事!”我道,“丫丫呢?”
她咬着嘴唇,不說話了。
看着這個表情,我心裏面頓時就咯噔了一下。
“丫丫呢?”眼睛通紅,我情不自禁地吼了出來。
“她……她睡着了……”
睡着呢?
我哈哈大笑,她終于要醒過來了嗎?
可笑着笑着,眼淚卻出來了,我還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哭還是在笑。
我太開心了!
丫丫!
似乎隻這麽一瞬間,身體就充滿了用不完的力氣,我乘着阿茱沒有注意,沖了出去。
“卓!你等等!你等等啊!”她在後面焦急地喊道。
可我能等嗎?
就算是一秒鍾,我也等不了!我隻想見到丫丫,我太開心了,她終于能回到我的身邊了。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心中的歡喜無法言語,就隻差手舞足蹈。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跑,還是在跳,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感覺路沒有那麽漫長了,我從自己的房間一路跑了下去。
打開了醫務艙的門。
空蕩蕩的!
丫丫呢?
我問道。
沒有人回答我。
“丫丫呢?她在什麽地方?”
“她……她沒在裏面!”阿茱跟在我後面跑了下來。
“她在哪裏?我要見她?”我搖搖晃晃,走了過去。
她趕緊扶住了我。
“她……她在上面!我把她轉移了。”
“帶我去看她。我想看她。”
“她現在在休息。你不能去打擾她。卓,你先去休息吧。等她醒了。我再叫你!”
“不!我就是要見她,要不然我睡不着覺!”
“不行!”阿茱突然面紅耳赤,和我争執起來。
“爲什麽不行?”看着她若有意也似無意地擋住身後的艙門,我心裏面開始起疑。
我盯着她的眼睛,質問道:“她是不是在裏面?你騙我!”
“就是不能進去!”她紅着臉,固執地道。
“我不信了!這戰艦是我的,我偏要進去。”我伸手去抓她,企圖把她拉開,可我悲哀地發覺,我拉不動。
“姑奶奶!求求你行不行!就讓我看她一眼!”硬的不行就隻能來軟的了。
“不行!”她死命搖頭,固執地道。
我突然發覺,她要是犯起犟來,我還真的拿她沒有辦法。
“你得給我一個理由好吧?”我苦笑道,“再怎麽說,她現在也是我的妻子!我看她一眼都不行嗎?”
“不行!”她道,“我說不行就是不行!”看着老水牛一樣倔強的她,我一個腦袋兩個大。
該怎麽辦,叫機器人來幫忙?可這不是明擺着欺負人嗎?
“給我一個理由!我不能就這樣在這裏幹等着吧?”我隻能苦笑。
她臉一紅,道:“我剛剛給她換衣服擦拭身子,還沒給她穿衣服,就聽到你在上面大喊大叫,我就上去看看你……你說……你進去幹什麽?”
“就這樣?”我愕然,這個我還真的不敢進去。
雖然丫丫自己都承認是我的妻子了,可她的身子,我還真的沒碰過。
我捎梢頭,尴尬地轉身,笑道:“那……你……你就給她穿衣服吧。記得快點!”
她的臉直接紅到了脖子,嗫嚅道:“你這鬼地方,窮得要死,根本就沒有衣服,你讓我拿什麽給她換,現在就隻能等他回來了。”
“他?”這時,我才想起我醒來的這一會兒根本就沒有看到胡子大叔,他去什麽地方呢?
“他開着你的戰機去買東西去了!很快就回來。”阿茱終于放開了擋在門前的雙手,道,“卓,你還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待會兒丫丫公主要是見到你這種樣子,不心痛才怪了!”
我隻能點點頭,一步一步地走上去。
在我的記憶裏面,戰艦上有一個儲物艙,裏面放的是平時的生活用品,包括衣物。可隔了這麽多年,那些普通衣服也不知道還能用不能用。隻不過我的印象裏,裏面并沒有女子的衣服,病号服卻有一些。
我走了過去,輸入密碼打開艙門,黴臭味迎面而來。那些棉質的病号服已經腐爛掉了,根本就穿不成。
化纖的還能穿,可那是戰鬥服裝,不适合病人穿。
我失望地搖搖頭,回到自己剛才睡覺的地方躺下。床上根本就沒有棉被,就隻有一個充氣墊。這裏面的東西,是應該補充一下了。
隻是現在隻有我一個人,就算我是艦長,這龐大的系統我一個人依舊很難操作。
躺在床上等了很長時間,阿茱終于慢吞吞地走了進來。
我立刻翻身坐起,問道:“她……沒有事吧?”
“沒事!她受傷太重,現在睡得很沉。”
“沒事就好!”我松了一口氣,又問道,“他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不清楚!”阿茱搖搖頭,“他很快就會回來的!”
我點了點頭,雖然我急着去看丫丫,可她現在光着身子,我還真的不好意思去看。
躺了許久,我又問道:“他回來了嗎?”
“還沒有……應該快了!”
我點點頭,繼續躺在床上看着天花闆發呆,過了許久,我又問道:“他還沒有回來?”
“嗯!”
我再次點頭,看着天花闆,很無聊,又翻了一個身,看着旁邊的苗刀,心裏面想的卻是丫丫。
這一呆,又是許久,我轉頭問阿茱:“還沒有回來嗎?”
阿茱露出了一個很無語的表情:“卓,才五分鍾,你就問了三次了!”
呃?
才五分鍾啊?
汗顔一把,我捎梢頭,繼續發呆,我終于知道什麽是度日如年了!
呵呵!這簡直不叫度日如年,這叫度分如年、度秒如年!
多等一分鍾,一秒鍾,我都感覺像是過了一年那麽長!
我壓制不了自己心裏面的煩躁,就隻能數着數字,從一開始數,慢慢地數,數到眼皮子都快合上了!
合上了也好!
我心想,可偏生就是合不上,我想看到丫丫。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情比這個更難受了。這感覺,就像是在約會初戀女友,而她卻遲遲不來。
我要死了!
我想,我要被這種等待折磨死了!
我突然有些感歎那些奇女子,等自己的丈夫,一等就是幾年。
現在幾個小時都快讓我發瘋了,更何況是數年?
這得有多深的感情,多大的毅力?
突然想起了丫丫。她沒有等我,卻找了我八百年!
心中忍不住就是一酸!
我想:我再也不能虧欠她了,
數到八千的時候,我終于數不動了!
我想,應該快過兩個小時了吧?
一秒鍾數一下,一個小時是三千六百下,兩個小時是七千二百下,應該兩個小時了。
現在應該可以問了吧?
我看向阿茱,卻發現她也打瞌睡了!
呃?
她一直在照顧我和丫丫,也累了。還是不打擾她了。
等吧!就這樣瞪大了眼睛等!
我突然明白,世界上爲什麽會有望夫石這種東西了。
我又數數,不數的話,我直接會失去時間感,總以爲過去了很長時間,可一看之後的才知道隻過去了幾秒。
轟隆!
一聲巨大的聲響傳來,我吓了一跳,翻身坐起。
這聲音……是我一直期待的聲音。甲闆艙門打開的聲音,胡子大叔回來了。
“嗯?”阿茱也睜開了眼睛,睡眼惺忪,看着我又要動,連忙過來按住我。
我再一次悲哀地發現,一個沒有力氣的人是多麽的可憐。
“他來了!我上去看看。”阿茱說完,一蹦一跳,上了甲闆。
戰機落在甲闆上的呼嘯聲刺激着我的耳膜,這聲音,好熟悉。
過了很長時間,兩個人下來了。胡子大叔看着我,搖了搖頭,罵道:“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怎麽會想着用這種方法?萬一你也挂了呢?”
“無所謂!”我笑道,“隻要能救丫丫。我才不在乎這點血了!”
他拿着一個食盒,蒼老的聲音道:“吃吧!你這上面,比人家和尚修行的地方還清苦!”
“你會開飛機?”我突然愣住了,看着他古怪地道。
“你說呢?”他沒有直接回答我。
我看着這兩個人,他們身上并沒有太多的東西。就問道:“丫丫的衣服呢?”
“嗯?”阿茱紅着臉,尴尬地笑道,“在外面!在外面!我一會兒就給她換上!”她說着走了出去,剛關上門,又折回來,從門縫中伸出腦袋,看着我笑道:“他……他能出來一下嗎?”說着,眼光看向胡子大叔。
“這個……”我捎了捎頭,“我似乎沒有權利管吧?腳長在人家身上,人家想走就走!”
胡子大叔看着阿茱,眼中閃過一絲明悟,走了出去。
他倆說話的聲音很輕,我在裏面也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麽。
我現在也沒有心情去管他們說什麽,我隻想快點兒吃了東西,去看丫丫。
一打開食盒,我頓時就暈了:豬肝!
丫的!
你能不能來點兒其他的東西?
想着丫丫,忍了!
三下五除二,把東西全部塞進肚子裏,放下食盒。
胡子大叔剛進來,看着我的樣子,一臉錯愕,道:“幹嘛不吃?”
我拍拍肚子,笑道:“已經到這裏來了!”
“我靠!”他笑罵,“有你這麽糟蹋美食的嗎?”
我翻了一個白眼:“就你這手藝,丫丫的都比你好!”
剛才那些飯菜,什麽味道我根本就沒吃出來,現在說廚藝,也隻不過是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