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等于是空白的。
丫丫這是什麽意思?
我看着她,這也算是笑話嗎?
她并沒有看我,眼睛失神地看着星空,道:“彤,我有一個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說。”
“你說!”
她道:“無論是爲了我,還是爲了你的組織,你都會去找落柯算賬的是不是?”
我茫然地點了點頭,什麽組織我并不知道,可如果丫丫真的有什麽三長兩短,我一定要把那個該死的落柯碎屍萬段。
鴻怡歎了一口氣,把腦袋靠在我的胸膛上,道:“有一個人或許可以幫助你!”
我現在沒有興趣聽這些,我隻是在琢磨着怎樣才能救鴻怡。或許,解鈴還須系鈴人,去找落柯的話,鴻怡還會有救。
她道:“綁走我的那個韻卓,是假的!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他叛變了。她炸掉了押送我的那架飛機,幫助我逃了出來。飛機在空中就被炸成碎片,裏面的人無一生還。我和他狼狽不堪,落在了大西洋中,這些日子來,我一直在大海上漂泊,後來遇到了這艘幽靈船,原本是想着上去看看能不能重新回到大陸上,可我沒有想到這裏竟然會有落柯留下來的生物武器。我被赤頭蜂感染了。”
她有一瞬間的失神,喃喃地道:“我一直以爲他是韻卓,而你隻不過是一個特别像他的人罷了。或者……是他的後人。”
“後人?”我微微納悶了一下。
鴻怡小聲的道:“我們與地球人,也是可以生育後代的。從這裏看的話,就算我們的壽命遠遠比地球人長,可我們還是一個物種,并沒有産生生殖隔離。可是,如果我們和地球人生育後代,我們的後代卻不能像我們這樣長壽,基因會被逐漸稀釋……”
“彤,對不起!”她的眼睛又濕潤了,她道,“海上漂泊的一小段時間,我的确恨過你!恨你的冷血無情,可我沒有想到,真正的你,一直都在我的身邊。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不怪你!丫丫,我也傷過你!”
“彤,”她看着我,輕聲道,“你能把衣服脫了嗎?”
“幹什麽?”
“我想幫你恢複記憶。”
其實,我早就在想恢複記憶了。
現在看着丫丫,心裏面五味陳雜:我竟然忘記了我最愛的人……
我隻能依言脫下衣服,大大小小的傷痕,出現在了丫丫的眼睛中。
她看着我身上的傷疤,突然又激動起來,用手指輕輕觸摸着我手臂上一道十寸長的傷疤,忍不住哭了!
“卓!果真是你!”她咳嗽兩聲,又吐出血來。
“丫丫,你别說了好嗎?休息一下。”我按住了她。
“不,卓,我要說。卓,當年我調皮,惹着了一幫歹徒。我打不過他們,搬出公主的身份也沒用。那個時候,你因爲我的無理取鬧,氣憤離開,可見我遇到危險之後,你又折了回來。這個傷疤,就是你替我擋激光刀時留下來的!彤,對不起!當年我不懂事,給你惹了許多麻煩。”
這十幾年來,我一直不明白自己的手臂上爲什麽會有這麽一個傷疤,原來是這麽回事。
于此同時,我的腦袋再次開始刺痛,痛得想發瘋。可爲了不讓鴻怡擔心我,我也隻能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
“彤,”她眼淚汪汪,柔聲道,“你把背轉過來對着我。”
我不知道她要幹什麽,隻能聽她的話。
許久,身後都沒有動靜,我有些詫異,剛準備回頭,腰卻是一緊,環過來一雙手。
跟着,背脊上微微一涼……她将臉蛋放在了我的背上。
“這一次不會錯了!你真的是我的卓!”她嗚咽出聲,“你背上有三顆子彈的傷痕,這也是你爲了擋的。那天晚上,你被關在看守所裏,我感應到了你的波動,這才趕過來救你,可是我還是來遲了,卓!”
聽到這話,我的心再度一緊,轉身把她摟在懷裏,不可抑制地問道:“丫丫,你的眼睛是怎麽失明的?你是不是把原本屬于你自己的光明給了我?”
“不是!”她笑道,“我是自己作死。哭得太多了。被細菌感染了,這才失明的。”
這個時候你還不願意告訴我嗎?
我知道就是她,我也知道她爲什麽不願意告訴我真相。她以爲自己要死了,不想再讓我多一份對她的歉疚。
我想把她緊緊摟在懷裏,卻又害怕加重她的傷勢。
“卓!”她笑道,“你轉過身去。我幫你恢複記憶。這一次,我再也不會認錯了。這些年來,我遇到了許多和你一模一樣的人……他們自然都是假的……全是落柯制造出來的!而且他們都在變着花招地騙我。所以,當我在阿爾金山下看着你的時候,我都免疫了!後來,發現你和他們不同,我這才開始了解你!我并不是沒有想過你就是我的卓,可是……”她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那時的你實在太平凡了……你的身上,沒有我們該有的電磁波動。”
她說到這裏,一雙冰涼而溫柔的手就按下了我的背上,她道:“我要把我和你之間的記憶複制給你,”
我懵懵懂懂地點頭,以爲記憶的複制就像是複制電腦硬盤中的數據一樣簡單。
我的背脊,又開始發熱,丫丫輕聲道:“我們和地球上的人類不同。我們體内有一塊幾乎與我們命運相連的生物芯片。通過這塊芯片,我們可以完成記憶的複制。”
許久之後,她才問道:“卓,你有感覺了嗎?或者說,你能不能感應到我了?你知道我心裏面在說什麽嗎?”
我閉上了眼睛,用心去捕捉周圍的信息,然而還是什麽都沒有。
我搖了搖頭,背上卻突然傳來溫熱之感。滑膩膩的,
我吃了一驚,猛地回頭,丫丫的嘴角再次出現了血迹,眼中閃爍着淚花,笑吟吟地看着我。
“卓,”她笑道,“或許是你的芯片破碎了。這也是我的報應嗎?到死你都無法想起我?”
說罷,身子就軟軟地倒了下去,鮮血又從嘴巴中流出……原來這種人與人之間的記憶複制是非常損耗精力的,而我對此卻毫不知情。
“不!”我一把抱住她,吼道,“你怎麽能這樣傻?”
她的眼神開始渙散,喃喃地道:“卓,這一次,是我最後一次報答你了。真的是最後一次了,以後我再也不能在你身邊照顧你了。我……我本就活不長了……”
又是内出血,我怎麽按也按不住。
濃濃的絕望再次充滿心房。
我抱着她,拼命得往跑道上跑。我一定要救她,我一定要救她!
“卓!”她艱難地搖了搖頭,淚水奪眶而出,“我真的幫不了你了,你去找你以前穿戴的那個機甲。它可以修複你的生物芯片,同時再将記憶複制一部分給你。卓,真的對不起。從今以後,那個經常給你惹事的野公主就再也不會來煩你了!”
“不要!”我痛苦地搖頭,“我甯可你天天來給我惹事!丫丫,你撐住。你撐住好嗎!”
從來就沒有覺得這條路是如此的漫長。
走道,樓梯,怎麽就這麽多了呢?
“丫丫,你撐住!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丫丫……”
我站在跑道上,一動不動。心已經在這一瞬間化成碎片。
鴻怡一直抱着腰我的手,終于是無力地垂下去了!
她就這樣去了,安安靜靜,我都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她死了,就死在了我的懷裏。我還是沒有能救她。
砰!
雙膝一軟,我無力地跪倒在跑道的鋼闆上,淚水悄無聲息地落了下來。我已經沒有了力氣去失聲痛哭。
“丫……丫丫……”我顫抖着手,輕輕觸摸着她安詳的臉龐,生死無常,人的生命,怎麽就這麽脆弱?怎麽說走就走了呢?爲什麽不等等我?
我不記得你了,可我的骨子裏,我還是喜歡你,不可抑制地喜歡你。
“丫丫……”我終于忍不住,失聲痛哭,“爲什麽到你死了!我都想不起你來?沒什麽?爲什麽爲什麽?”
她就安詳地躺在我身邊,一動不動,鮮血染紅了她雪白的婚紗。
再也看不到她古靈精怪,調皮搗蛋的樣子了,也再也看不到她狡黠的眼神了。
嗡!
猛然間,另一個熟悉的場景也出現在了我的腦海中。同樣是她,哀怨地看着我,胸口上的傷口中,鮮血汨汨流出,濕透了半邊公主裙。
“不!”腦袋如要炸掉,我抱着頭,滾到在地上。身子都因爲這樣的劇痛而扭曲,而戰栗。
曾經那些模糊的場面,此刻卻在腦海中逐步清晰,然後串成了一條直線。
遠征地球,
空難發生,
丫丫失散,
秦瑤現身,
身中惡蠱,
生離死别,
萬念俱灰,
亡命天涯,
隻身進入敵營,搗毀落柯的基地,
爲保護情報,催動芯片自毀了記憶;
從此,我忘卻了一切,化身爲這繁忙都市中的一員;
初遇阿爾金山;
邂逅寒冰古墓;
冰雪皚皚,樹梢醉卧;
黃沙峭壁,枕笛聽風;
蘇醒了的希兒卓,告訴我:我是韻卓,她是丫丫。百年之前,我們就相愛過……這一切都被我忘記了。
悶李壩中,認識了一個溫柔可人的少女李欣,大戰蝮蛇,墜落蛛網……我再次失憶!
小若做了一些我理解不了的事情,她說她遇到了翡兒。
之後,又是往生水下肚……
我被小若派人送回了自己的别墅。
原來,我真的是韻卓!價真貨實的韻卓!
曾經的一切,我全部想起來了。
而悶葫蘆……他是我小時候的玩伴,後來又是我的戰友!
他來到這裏,隻是爲了尋找我。
他引導我去的那些地方,都是我曾經去過了的地方。他從小就不善于說話,隻能用這種方式,去喚醒我丢失了的記憶。
那個詛咒一樣的符号,不是别人刻的,而是我韻卓刻上去的!
那個符号,是爲了方便我的戰友找到我。
而且,那些符号,在普通人看來是一樣的,可隻有我們才能讀懂裏面的差别。不一樣的符号,代表着不一樣的意思。
阿雪,猴子他們一直要找的“那個人”,其實也是我!
當年,我以爲自己殺了丫丫。心灰意冷,背着深深的歉疚和悔恨,一個人踏上了對抗落柯的道路。我知道自己随時都可能死掉,就把一份特别機密的情報用密文寫在“三張人皮”上,交給當時我信得住的三個人,讓他們替我保管。如果有一天我能回來,就收回這份情報,如果不能,就由我的戰友來收取。
至于這份情報的内容,說的就是“終結!”
當年,我估摸着落柯制造“終結”所需要的時間,這才說了“五百年之後,世界末日來臨”的預言。
我來到地球,是奉了組織的命令,搗毀“終結”。期間,我也暗中帶上了丫丫,我害怕組織真的殺了她。
現在這一切,全都清晰地出現在了我的腦海中。
我都想起來了!全部想起來了。
“丫丫!我全都想起來了!我真的是韻卓!”我不可抑制得撲到丫丫的身邊,拉着她的手激動地道。
她的手好涼!
這個時候,我才想起,她已經死了!永遠也聽不到我說話了。
“丫丫……”我喃喃出聲,淚水大顆大顆地滾落,
“該說對不起的人,其實是我。我沒有保護好你。還經常欺負你。說你不懂事,說你嬌蠻任性,就知道以自己爲中心,全世界的人都要聽你的!我從來就沒有說一句稱贊你的話。你知道嗎?其實你很勇敢!你也很善良,堅強和是非分明也是我喜歡你的一個原因。你會坑那些爲富不仁的家夥,然後把他們的錢分給那些需要幫助的人。你爲了一個小女孩,還有小女孩的母親申冤,當衆打了那個大貪官的耳光。連你父親都被你吓住了。你知道嗎!那個時候你才是最美的?”
淚水早就哭幹了。我抱着她往醫務艙走去……那裏有冷藏設備。
丫丫,你說你想家了,那我就帶你回去。
把她放進“冰箱”的一瞬間,我卻不忍心了,就這樣癡癡地凝視着她的臉。
嗯?
暮地,胸口一陣劇痛,一口鮮血狂湧而出。
鵲橋蠱!
這該死的鵲橋蠱!
又……又發作了!
我痛得蜷縮在丫丫的旁邊,動都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