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萬晴并沒打算就這般輕而易舉的放過他們,如若這麽簡單,那她平白無故與子離别四十多年的苦,白熬了?
“弟妹,這……,這孩子們他也是無辜的!”
安泰歎息一聲,就知道沒這麽簡單。
萬晴冷哼:“無辜?無辜的話怎麽去找你?我就不信他是求你出面爲他們開脫的,定然是要求你好好懲治吾兒的吧?”
“弟妹……。”
萬晴陰冷着一張臉站起身:“安大哥莫要再說了,這件事該怎麽決斷,隻怕容不得你我,别忘了,上面還有皇上呢,想打算私了,那是絕對不成的,靖國侯府已經被這個混蛋破壞成這個樣子,我焉能就這麽放過?簡直癡心妄想!”
安泰扶額,覺得和女人争吵這個,絕對不是明智之舉,隻能求助的看向站在一旁看‘熱鬧’的米少陵:“米兄……。”你好歹說句話吧?
怎料米少陵雙手一攤,一臉愛莫能助:“還是等大家都來了,再說吧!”
現在的情況,也絕對不是他能說的算了的,更何況,他不是聖人!
在得知養了這麽多年的兒孫竟然不是自己的,莫有的,所有的感情都化爲了憤怒,當初對他們的不争氣有多麽的不甘心,今天就有多麽的怨憤。
在這個時候提日後的放不放過,着實不是明智之舉!
安泰見狀,知道多說無益,隻能重重一歎,看來,今天莫想要好端端的将人帶走了!
其實仔細想想也是,如若換自己的孩子被别人抱走,白養了他人孩子這麽多年,他的内心也是不甘的吧?
這個時候,再大的養育之恩,也被這些年接二連三的失望取而代之了。
突然有一天,當别人告訴你,這個讓你一次次失望的孩子竟然不是你真正孩子的時候,驚喜的同時,更多的慶幸,慶幸這個與他們米家完全沒有半絲血緣關系的蠢孩子,真的不是他們的。
接下來,便是對親生孩子存有的希冀,其實,早在知道他是被農家人抱走之後,兩人就已經有了思想準備,好在這麽多年的磨合之下,尤其是在看了米偉正這個吃喝嫖賭無惡不作的混賬之後,哪怕他隻是一個老實蛋子,他們也認了!
可是,當邢西陽領着幾位高大英挺的男子走進來的時候,他們還是有些不相信眼前看到的這一切,是真的!
尤其是在看到那位中年人與米少陵八分相像的容貌後,萬晴的心幾乎在這一瞬間跳出來,眼淚也瞬時奪眶而出,捂着嘴的身體微微的顫抖着:“像,好像,真的好像……,是他,肯定是他,我的兒啊!”
在潘月的攙扶下,萬晴不顧一切的朝邢西陽沖了過去,緊緊的抱住他,不顧他僵硬的身體,大聲的呼喚着:“孩子,我的兒,對不起,都是娘的錯,娘當年不應該暈過去,不應該啊,我好恨,我好悔,可憐我當年根本就沒好好的看看你的樣子,如若不然,我怎會被蒙在鼓裏這麽多年……。”
邢西陽在短暫的不适應後,緩緩的擡起手,輕輕的拍了拍萬晴的後背,難得輕聲細語的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錯,我不怪你,不怪你們,莫要再傷感了!”
這個時候,米少陵也激動的走了過來,看到邢西陽的時候,他的眼底有什麽一閃而過,繼而猛地看向邢浩天:“這幾個孩子,剛剛不是一直跟着你嗎?”
邢浩天涼涼的掃了他一眼:“是一直跟着沒錯,怎麽,你現在才想起來?”
“那你爲什麽……。”不早說?
邢浩天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安老頭不開口,我怎麽說?再說了,人就在你們後面,是你們沒注意,還能賴到我身上?”
事實是邢西陽太過低調,一直低着頭,因爲在他看來,現在絕不是全面公開的時候,靖國侯府内部管理混亂,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走漏風聲,在沒有掌控全局時,這個秘密決不能流露出去,所以,他在臉上動了一些手腳。
對于他們這些人物,尤其是邢西陽、墨潇白這種常年駐紮在外的将軍來說,京城很多人都是不認識,更不要說家裏這些奴才了,所以,即便改動了一下,也無人看出破綻。
“……。”米少陵被堵了個啞口無言,看着邢浩天老半天氣的說不出一個字。
最後還是米勇上前恭敬的朝米少陵行了一禮:“米勇見過老侯爺。”
米勇?
米少陵瞬時轉過身,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裏聽說過。
等等,老天,米勇?米勇不就是半年前風靡一時的文武雙狀元嗎?
他怎麽出現在這裏?
還,還姓米?
不,不會吧?難道他是……
“愣着幹什麽?還不趕緊上去抱一抱?那可是你的親孫子,親孫子啊喂!”
邢浩天一看米老頭那一臉呆萌樣,立時就看不過了,用力推了他一把,米老頭踉跄兩步,米勇恰到好處的扶穩他:“老侯爺,您,還好吧?”
米老頭臉上的呆滞狀态褪去後,深深的打量起米勇來,那眉眼、那嘴巴,與他何其的相像,還有這鼻子,和夫人也好相像,這……真的是他的孫子?
“你……,你真的是我的孫子?”
米老頭有些不在狀态的樣子,讓米勇有些啼笑皆非,他看着他,有些爲難的看了眼邢西陽,尴尬的撓了撓頭:“那個……。”要怎麽說?
他敢說确定嗎?不敢啊,現在什麽都沒談攏呢,這認親一說,好像由不得他吧?老爹還沒認呢,這孫子焉能先認了?
“去去去,你會不會說話啊,你讓人孩子怎麽說?迫不及待上趕着認你們這門親戚?告訴你,他雖然是你的親孫子,可也是我邢浩天的孫子,如若不是我,你怎麽能見得到他?做夢去吧!”
邢浩天的話立時引起一旁已經平靜下心情萬晴的注意,她抹了把眼淚,拉着邢西陽的手,朝米勇的方向走了過去。
“你們剛剛說什麽?怎麽我們的孫子成你邢浩天的孫子了?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米少陵見萬晴也不哭了,找話找重點的劈頭蓋臉的就問邢浩天,他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腦門兒突然有些疼,‘啪’的一聲,一掌拍在茶幾上:“都給我安靜一下,叽叽喳喳的,到底該聽哪一句?坐,全都給我坐下來,一個一個的說!”
書房之中,瞬時安靜下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真覺得眼前眼花缭亂,聲音雜亂不堪,在米少陵一聲令下,各自找座位坐了下來。
米少陵揉了揉自己發脹的太陽穴,首先看向邢西陽:“兒子啊,你來說!”
邢西陽語氣清淡,不溫不火的搖了搖頭:“這件事,還是米勇來說吧,我隻怕,也是說不清楚。”
他連記憶都沒了,怎麽能說得清?
當所有人的目光俱都掃向米勇時,米勇倒是也不推辭,大大方方的站起來,俊逸不凡的臉上閃過一抹恭敬的笑,他先是朝幾位長輩行了禮,而後方直起身子,不卑不亢的道:“在說話之前,我還是先介紹一下吧!”
話落,他指着坐在門口角落裏,至始至終将自己當隐形人的陳氏道:“各位長輩,這是我娘,陳素馨。”
被自家兒子點了名,又親自請了出來,陳氏雖然有些緊張,但好在該有的禮數卻都還記着,一點也不含糊的站出來,落落大方的朝每個人都行了禮。
萬晴看着陳氏溫柔婉約的眉眼與氣質,便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若不是礙于現在是介紹時間,她真有可能将陳氏拉到身邊,好好的說說話。
緊接着,他看向自己的好兄弟,雖然他的身份在那裏,但是他了解他,所以并沒有把他當外人,于是在介紹陳氏之後,才看向他:“這是皇七子,北王殿下。”
“什麽?”此言一出,滿堂震驚,即便是安泰,也禁不住站起了身。
“北王殿下?你這臭小子,怎麽現在才介紹?”米少陵上前就是一巴掌,米勇委屈的吃痛,卻也不敢出聲,突然覺得這個爺爺的脾氣,似乎也沒傳言那般的溫文爾雅吧?
就在安泰、米少陵、萬晴俱都站起身來,想要朝北王行禮的時候,卻被他擡手阻止了:“老國公爺、老侯爺、老夫人,你們太客氣了,在這裏,我隻是一位晚輩,受不得這樣的大禮,更何況,今天出現在這裏的身份,可不是北王,而是……。”
邢西陽突然走過來,打斷他的話:“這件事容後再說也不遲,大家不用這麽緊張,這孩子說得對,在這裏就是一個晚輩,坐吧!”
安泰、米少陵狐疑的看了邢西陽一眼,在瞥到邢浩天老神在在的坐在那裏頗有閑情逸緻的飲着茶,笑看着這一幕時,兩人頗不是滋味兒的瞪了他一眼。
敢情今天最得意的是這老貨,啊?你看看他那嚣張樣兒,簡直就是礙眼!
好不容易安撫住大家的心情的米勇,又自我介紹了一番,緊接着,他看向了邢西陽,“這是我爹爹,邢西陽。”
如果說北原大軍的黑子将軍就是當年的七皇子殿下,而今又被皇帝冊封爲北王殿下,在這些人當中引起震驚的話,那麽這邢西陽的名字,卻是讓……
米少陵直接腚一歪,笑死人不償命的坐到了地下,就連一旁的萬晴,也不小心打翻了手裏的茶盞。
老兩口面紅耳赤的站起身後,安泰卻是一點也不意外的樣子,而邢浩天,則非常非常沒品的笑出了聲,那笑聲宛若魔音繞梁一般,令全場之人,尴尬萬分。
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邢浩天就差沒有當場唱出來了!
“閉嘴!”終于,在某侯爺不耐煩的表情下,邢浩天強行忍住了笑,不過那憋笑憋得難受的樣子,還是讓米老頭心裏非常不痛快!
邢西陽,西陽大軍裏面響當當的人物,剛剛回京,就被空降爲兵部尚書,雖然他們閉不出門,可并不代表對朝堂之事不關心,可他怎麽也沒想到的是,這個響當當的名字,竟然會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他當年,不是被農婦給抱走了?怎麽會成爲将軍?現在更是成爲了兵部尚書,這說出去,也沒人信吧?
更重要的是,這個名字他們可是一點也不陌生,誰不知道這邢浩天當年曾收了個義子,賜名西陽的?
義子,邢浩天的義子,他的兒子竟然成爲了邢浩天的義子,這老貨甚至比他們更早的享受天倫之樂,這,這簡直是太不公平了!
“這到底是怎麽一會事?”萬晴一點也做不住了,急于知道真相的他迫切的看向米勇。
米勇面色一肅,安靜的坐了下去,但是,在開始之前,他卻有些不忍的看向米少陵與萬晴:“接下來我講的故事,你們聽後,可能會有些不适應,但是,我希望你們相信,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如今的我們,過得比誰都要好,這就夠了!”
聽他如此之說,萬晴臉色刷的一變,想要說什麽,卻被米少陵伸手拉住,繼而輕聲道:“好孩子,我們沒事,你盡管說。”
而後瞥了眼自己的夫人:“如今他們好好的站在這裏,比什麽都強。其他的,莫要太在意。”
萬晴嘴唇動了動,終究什麽也沒說。
書房回歸安靜,良好的氛圍之下,米勇從他有記憶開始說起,期間陳氏會多少補充一些,一直講到了而今,除了黑子部分刻意忽略之外,其餘的幾乎全部真實的講述出來,包括米家長房怎麽的惡劣狠毒,包括米原風暗中所做的一切,包括他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
期間,書房非常安靜,安靜的近乎可怕,除了偶爾響起茶盞的聲音外,就隻剩下陰沉着臉的衆人。
即使是安泰,在聽了這樣的故事之後,也忍不住心酸不已,對米家長房的狠毒表示極度的厭惡,對米原風所使出的手段,失望至極。
就這樣,從辰時談到了酉時,近五個時辰的時間,已經讓他們對曾經的過往做到了心知肚明,了然于心。
大喜大悲之後的萬晴,變得比之前更加的冷靜,這樣的她,反而讓安泰很是不安。
米少陵的臉上一如既往的平淡,雖看不出什麽來,但眼底閃爍着的冷芒,卻讓他微微一歎,終究,這件事還是不能善了了!
“将那兩個老貨給我帶上來!”萬晴這一句幾乎從牙齒裏磨出來的一句話,讓安泰身後的中年男子身軀猛地一震,在安泰無奈的示意下,他躬身退了下去,不多時,就帶上來兩位蒼老的不成樣子的老年人。
在進屋的瞬間,兩人看到這麽多人在場,吓得當時就跪了下去,身體更是劇烈的顫抖着:“饒命,饒命,饒命啊!”
萬晴冷哼一聲,推開潘月試圖扶着她的手,三步并作兩步的沖到兩人面前,對着老妪的身體上去就是一腳,因爲太過用力,慣性之下,她一個沒站穩,就要跌倒,幸而被距離最近的墨潇白上前扶住。
萬晴轉頭看了墨潇白一眼,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好孩子,我沒事,你且讓開點。”
墨潇白抿了抿唇,微微颔首,但卻沒有坐下來,反而就站在萬晴不遠處。
萬晴居高臨下的斜睨着吐血歪地的王氏,精緻的容顔上滿是對她的憤怒與憎惡,看着王氏那張蒼老的近乎讓她認不出來的臉,萬晴突然捏住她的下颌,唇角忽揚起一抹嗜血的笑:“如果我記憶沒有出錯的話,你應該是米王氏吧?”
王氏在聽到萬晴聲音的瞬間,猛地擡起頭,看到這樣精緻的近乎讓她自慚形穢的臉時,記憶的閘門瞬間被放開,屬于萬晴的記憶迅速交融,漸漸的在她面前形成一條放映線,待她終于意識到眼前的人是誰時,驚得她險些就此暈厥過去。
“你敢暈試試看,本夫人立即卸掉你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