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大人!”黑子冷着臉,十分的不悅被他打擾。
早已被喜悅沖昏了頭腦的穆仁穆大人,這才注意到營帳裏多了幾位不認識的副将,看到他們,他立即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旋即一臉尴尬的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頭:“對,對不起啊将軍,下官,下官這是太高興了,以,以至于,下官,這就走,這就退下,您,繼續,繼續!”
穆仁弓着腰,小心翼翼的就要往後退,黑子鳳眸一眯,冷聲道:“既然人都來了,有什麽事,就說吧!”
這是不怪罪他了?穆仁下意識的松了口氣,旋即感激的看向黑子,盡管他已經克制内心的喜悅,可當黑子問起來的時候,還是抑制不住的神采飛揚開來:“将軍,咱們小嶺鎮有救了,您不知道,剛剛有一隊人馬給咱們小嶺鎮運來了足夠吃到明年春天的糧食,還有容易囤積的蔬菜,還有各種日用品,那隊人馬,足足五十人之多啊,噢,還有咱們稀缺的藥材、棉衣,這,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小嶺鎮的危機,說不定馬上就能解決了,這,這真是太令人開心了!”
黑子抿了抿薄唇,眼光微微凝起,難道,這是小米……?
“對方聲稱他們是一個叫做秘殿的組織,至于首腦是誰,卻不願透露,這,這可如何是好啊?将來表功,這也記不到他們頭上去啊?”
這個穆仁倒不是好大喜功之人,人倒是實在,起碼還知道爲人家争取名譽,僅憑這一點,米兒這次,倒是沒有白出力。
“既然知道是秘殿所爲,那麽這幕後首腦是誰,還重要嗎?”
“咦?這倒也是,哎呀,還是将軍說的在理!”
黑子有些無語的看着穆仁自拍腦門的憨态,話說,這貨究竟是怎麽當上官的?哪個當官的像他這樣‘善良’?不過仔細一想,也就明白了,那些有本事的,官職高的,怎麽也不會派發到這麽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啊,看來,他在京城,鐵定混的也不怎麽樣!
“那還愣着幹什麽?趕緊下去忙去吧,記得,好好招呼人家!”怎麽說,這秘殿也算是小嶺鎮的大恩人了不是?秘殿?這名字倒是取得妙!
“是是是,下官這就去,将軍您忙,您忙!”穆仁躬身退下後,樂不開支的出了營帳,那笑容,一看就是發自内心的。
一旁的賈副将看着他離開的背影,頗爲感慨的道:“這位穆大人倒是有意思的緊,官場之上,明哲保身者居多,像他這般真心實意爲老百姓考慮的,還真的不多,僅憑這一點,就已經很是難得了。”
“大智若愚,大概說的就是這種人了!他自然不會真的如他表現出來的這般憨直,官職雖然不高,但能混迹于京城,還被派了下來赈災,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就會這樣埋沒了?”聽言,賈副将與其他幾位将士也都十分認同的點了點頭。
“這秘殿,我倒是聽說過,那名滿天下的麒麟閣,不就是秘殿所開嗎?”
“什麽?你說麒麟閣就是秘殿的?難怪啊,難怪這麽大的手筆,據說這麒麟閣什麽都缺,唯獨這錢銀不缺,有錢什麽買不到啊,真沒想到,一直默默無聞的秘殿,竟然這麽大手筆的捐贈一個小小的小嶺鎮,這……,他們倘若要想出名的話,不是更應該前去那些重災特災區嗎?”
“對對對,我還聽說這麒麟閣已經有了自己的船隊,那些船隊可是每月都要前往外海呢,麒麟閣裏那些昂貴的珍品,有些咱們見都沒見過的,可不都是從外海來的嗎?”
“……。”聽着副将、參将、參領、副使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讨論起來,黑子眸底不由劃過一絲訝異,是他孤陋寡聞了嗎?什麽時候,他這些兵,對外面的事物這般的了若指掌了?
他對米小米這五年的過往不是不好奇,隻不過她不說,他自然也不會去問,更不會無緣無故的去調查,今天她自己不說,他也不會知道秘殿,盡管知道秘殿,怕是也不知道這秘殿之名竟然這般的響當當,這幾個兵幾句話讨論下來,他也了解了個大概,心下自是震驚無比,外海?船隊?這丫頭,她的生意已經做的這般的大了?
“你們幾個,平日裏讓你們去打探軍情,也沒見你們這般上心過,一個小小的秘殿,也能讓你們讨論的如此熱火朝天?”黑子微微蹙了眉,語氣淡漠,聽不出喜怒。
也幸而這幾個人跟在他身邊長了,了解他的性子,聽得出來他的好奇,自是大着膽子說了起來。
“将軍,這麒麟閣之名按理說是在秘殿之下的,鮮少有人知道麒麟閣屬于秘殿,屬下也是在我家婆娘來的信裏知道的,你們也知道,咱們家的那些個女人,一年到頭見不到我們,就隻能把心思花在穿衣打扮上,這麒麟閣走的就是與衆不同,女人們就是喜歡這樣的獨一無二,所以,那是擠破了頭也要得到自己所喜歡的飾品。”
“前些日子,我家那婆娘還因爲和一位夫人争奪首飾,大打出手呢,後來店家出面才算解決了,那掌櫃的更是會做人,這首飾呢是獨一無二的,自然拿不出一模一樣的,所以隻能挑選了另外一種,然後,爲了調解兩人的關系,還分别贈予她們淩煙閣的折扣券。”
“嘶……,淩煙閣?你确定你說的,是淩煙閣?”賈副将的話音剛落,就有人驚呼出聲。
“怎麽了?你抽什麽風?”李參将有些費解的看着激動異常的張參領。
“去去去,你難道不知道嗎?那淩煙閣旗下的酒樓,那可是十裏八香,哦不,是聞名金國的至尊美味的所在地啊,他們淩霄樓的海鮮套餐,麻辣火鍋,那可是造成了萬人空巷的地步,那價格更是高的離譜,可即便這樣,卻也每日人滿爲患,無奈之下,店家更是制造出每日隻接待一千人的苛刻條件,如果能得到淩煙閣的折扣券,那可相當于既占了名額,又打了折扣啊,這,這可是多少人想要得也得不到的?這店家當真是會做生意啊!”
“咦,等等,不對啊,這淩煙閣什麽時候和麒麟閣連成一片了?”
當後知後覺的張參領看向賈副将時,賈副将露出了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還記得與我家婆娘争吵的那位夫人嗎?雖然不知道是哪一家的,但卻知道,這麒麟閣就是秘殿所有,而這個後起之秀淩煙閣,竟然,也出自他們一家,也就是說,麒麟閣和淩煙閣,那可都是秘殿所有!”
“老天,我真的好奇這個秘殿背後的主人了,能将生意做得那麽大,還做的那麽好的,當真是金國獨一無二的所在了,尤其是,這淩煙閣涉及面廣,不似這麒麟閣隻經營世間稀缺之物,人家淩煙閣可是涉及到了吃穿用度、衣食住行啊,這樣下去,他們就算想不火,都難啊!”
“難怪,難怪人家這麽大的手筆呢,這麽說,咱們還真是幸運,要知道,這秘殿向來不摻和任何朝廷中事,曾經不少位高權重的人想要買下麒麟閣,卻都被拒絕了,可見他們不但有錢,更有勢呢!”
……
第一次,黑子這麽耐心的聽幾個大老爺們訴說着從他們婆娘嘴裏知道的京城津津樂道的秘殿瑣事,也就在這一刻,他才真正的意識到,米小米,遠沒有他想象的那般簡單,這些年,她到底經曆了什麽?
還有,五年前她就很神秘,神秘的他幾次想要探聽她的秘密,可最後,卻想不到她先發現了他的秘密,無形之中,他們達成了一個共識,那就是,誰也不過問誰,可是而今這麽大一道雷劈下來,他感覺到自己渾身的毛孔都豎了起來,這丫頭,太令他意外了!
如果是麒麟閣不足以讓他相信的話,那麽所謂的淩煙閣的淩霄樓中那幾味津津樂道的名菜、火鍋,就足矣證明了她是幕後主子,米小米啊米小米,比起你叱咤風雲的五年,我和你哥哥,似乎太過平淡了!
有那麽一瞬間,黑子陡然生起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也許,他不應該再這樣止步不前下去了,她一個比他小八歲的小女娃,短短五年之間就已經成長到了這個地步,反觀他,卻待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默默無聞了五年之久,是,他是得到了曆練沒錯,他是得到了軍權,也沒錯,可金國地大物博,僅是将軍就能數得上十個出來,将他扔進成千上萬的将士中間的話,似乎也算不上出彩,或許,從一開始他就錯了。
錯在如此心安理得的享受這份安甯,享受他所認爲的韬光隐晦,封閉的軍營生活,已經讓他漸漸喪失了對京城風雲莫變的敏銳洞察力。
當晚,米兒來給黑子送飯的時候,發現他坐在書案前發呆,這樣的情形可是不多見,立馬上前詢問。
“你怎麽了?可是有什麽煩心事?”米兒弓着腰、歪着頭,好奇的看着他。
黑子眸光微閃,僵硬的腦袋緩緩的轉過去,與她對視:“你……。”
“我怎麽了?”長如羽扇的睫毛輕輕的眨了眨,下意識的檢查自己的儀容儀表,發現并沒有不妥後,才擡頭望過去:“黑子哥哥,你到底怎麽了啊?”
“如,如果我回京,你,你會跟着我回去嗎?”
米兒詫異的看着他,“回,回京?”
黑子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隻要我想,随時都能回京。”
意思就是說,他們這些武職外官,無召不得進京的旨意,他不放在眼裏。
米兒眉頭微微蹙起,她突然覺得,黑子的這番話裏,似乎包含了太多的深意,要知道,不管再高的職位,沒有皇上的聖旨,是不能夠無回京的,而他卻說,隻要他想,随時都可以。那是不是也能解釋爲,他的身份,已經在如今的身份之上,而且,還是有特權的身份?
那……
嘶,有那麽一瞬間,她似乎想到了什麽,目光霎時一凝,旋即震驚的看向他:“你,難道你是,你是……皇,皇子?”
黑子薄唇一勾,鳳眸瞬時變得晦暗幽深:“皇子?呵呵,多少年沒有人這麽稱呼過我了。”話到這裏,他微微一頓,而後目光灼灼的看向米兒:“對于我的身份,其實從來沒有對你隐瞞太多,基本上,也是能夠猜得出來的。沒錯,我是皇子,行七!”
七,七皇子?等等,七皇子不是已經?
“七皇子早在十年前就已經失蹤了,是嗎?”小米的反應,某男看在了眼裏,旋即笑得一臉諷刺的道:“他的确已經死了,重獲新生的,不是七皇子墨潇白,而是黑子。”
墨潇白?
黑子?
墨?黑?
天,她早就應該想到的,等,等一下,如果七皇子是她的黑子哥哥的話,那,那秦伯母豈不就是……皇,皇後娘娘?
不,不對,皇後娘娘沒有失蹤啊,皇後娘娘明明還在皇宮裏,那,那秦伯母是誰?
黑子斂了笑意,凝視着她:“知道我們母子倆爲何流落在外嗎?皇宮裏的那個女人,就是所有事情的開端!”
皇宮裏的女人?他,他指的難道就是現而今的皇後娘娘?
小米突然發現,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了,她迷茫的看着黑子:“雖然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但我相信你,相信你們,如果你要回京,我會繼續支持你,不,不過,你不要和伯母商量一下嗎?畢竟,這若要真的說起來,可不算小事啊!”
“我娘她,是世間最好的娘親,這麽多年來,她從未放棄過,也一直在鼓勵我,如果沒有她在身邊,我不知道能不能挨得過最艱難的歲月。放心吧,隻要是我決定的事情,她會支持到底的。”
難得她的黑子哥哥肯與她說這麽多驚天秘聞,小米現而今那是又驚又喜,驚的是他的身份來曆太過驚悚,喜的是他們之間好似因爲秘密的戳破而更近了一步,這樣的改變,她不知道是好是壞,更不知道,将來的他們,是否還能保持最初的那份純真。
不得不說,這麽多年的曆練,讓這位七皇子從小就體會到了人間疾苦,他而今所得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用血和淚換來的,沒有摻雜半分的假,不同于那些皇親貴胄與生俱來的高人一等,錦衣玉食的生活也讓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什麽是靠天吃飯,什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他們就像是溫室的花朵一樣,經不得外界這些複雜因素的半分摧殘。
可就是這樣的一些人,他們卻也不是一無是處,起碼,論心機,論城府,誰也比不上從皇宮裏出來的,他們自小生活在這樣複雜的生活裏,雖然錦衣玉食,吃喝不愁,可是這樣的生活卻也是踩着别人的屍體一步步走上來,得到的,無論是女人還是男人,都是爲了争寵而活,沒有寵,他們連最普通的百姓都不如,起碼,百姓擁有自由,而他們,卻什麽都沒有。
而黑子,在曾經的十三年裏,早已經體會到了這些勾心鬥角的生活,所以,即便來到了這苦寒之地,卻也能憑着自己的意志活了下來,一步步的熬到今天,不得不說,他人生的二十三年間,真的太過悲戚。
她曾經無數次的設想過他的身份,卻獨獨不敢往這方面去想,一是因爲下意識的排斥,二是因爲,她覺得不太可能,可事實,卻印證了一切,當他告訴她他的身份時,小米的内心是極度抗拒的,因爲她很快就意識到,他這麽多年的韬光隐晦,是爲了什麽!
如果他真的握住了他想要的權利,那麽她和他之間,還剩下什麽?
好,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念在曾經的過往,給她一個貴妃,或者妃子當當,那麽她呢?作爲一個現代人,她真的能夠忍受與那麽多女人共享一個他嗎?
旋即,她看向他的眼神裏,便多了一重似有若無的苦澀,或許,從一開始就錯了,她不該進鎮子,不該開店,不該去做那麽多讓自己無法回頭的事,事到如今,事情演變到如今的這個地步,她似乎已經無法回頭了,難道,她最終的最終,要在皇宮裏孤獨終老嗎?
不,不,絕對不要,那種勾心鬥角的生活她在電視劇電影裏已經見識了太多太多,她沒有甄嬛的那個能力,她算不過别人,如若就這樣死在女人的手裏,那麽從現在開始,她怕是就該爲自己将來留後路了。
“你怎麽了?是不是我的身份吓到你了?米兒?”察覺到小米的臉色在一瞬之間變幻莫測的黑子,忍不住關切的詢問。
這樣難得的場面,讓小米很是不适:“沒,沒有,黑子哥,我沒事,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會支持你的。”
想必,她的哥哥,早已經知道了吧?
思之際,米兒整張臉都皺巴在了一起,她怎麽就忘了,他還有一個爹?一個流着靖國侯府血液的爹爹?不,具體來說,她與哥哥身上,也同樣流着侯府的血液,他們才是真正的嫡氏血脈。
身份,揭開了,一個是未來的皇上,一個是未來的侯府小姐,他們本該是形同陌路的,卻因爲一個米家村,一個黑子,一個米小米,而走到了一起,還更加可笑的被米王氏定爲了未婚夫妻!
小米覺得自己的腦子一瞬亂成了漿糊,她想要逃離,想要拒絕接受這樣的驚天巨變,所以,她退怯了,放下食盒後,甚至連一個招呼都不打,飛也似的跑了出去。
黑子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哪裏還有她的身影?
“小米,小米你回來!”
逃出軍營的小米閃身隐進夜色,跳進了空間,抱着自己的頭,蹲在大柳樹下,一臉慘白。
白霧、白芷、白龍早已目睹了剛剛所發生的一切,他們守在小米的身邊,默默的看着她,她不開口,他們也不說話,就這樣靜靜的對峙着。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自我嘲弄的勾唇諷笑:“原本以爲,我有了一個好歸宿,最後才發現,這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夢啊!”
白芷鄙夷的掃了她一眼:“瞧你那點出息,什麽叫可望而不可即?是可望而不可即嗎?明明是可以即的,是你想要去逃避,怎麽?你在害怕?害怕将來你得不到他的愛,成爲後宮萬千可悲女人中的一員?不是吧,米小米,你就這麽點出息嗎?你但凡拿出一點點你在商場之上的雷厲風行,你也不會如此丢人的蹲在這裏一臉錯亂無助!”
“芷兒,你幹什麽呢?”白霧眼見米兒的臉色越發的白了,不由扯了扯白芷的衣袖,白芷轉頭白了白霧一眼:“怎麽?我說錯話了嗎?”那趾高氣揚的小模樣,真是将一個活生生的野蠻小姐,演繹的惟妙惟肖。
“她現在需要的是冷靜,你,你這樣一說,那不是火上澆油嗎?”白霧無奈扶額興歎,女人,真的是世界上最麻煩的動物,沒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