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兒輕輕的搖了搖頭:“我沒事。”話落,不忘轉眸看向辛苦了一整晚的白芷,用力的握上她的小手:“芷兒,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如果沒有你,我說不定還在胡亂的猜測,一個弄不好,甚至有可能誤了大事,今天晚上,讓你耗費如此之多的精氣神兒,我真的很感激。”
白芷原本紅潤的小臉兒如今滿是蒼白與虛弱,米兒的感激讓她輕輕一笑,搖了搖頭:“你我之間,何須這麽客氣?我們隻要你沒事就好,至于其他,并不在我們關心的範圍之内。不過主子,接下來,怕是要有硬仗要打了,我着實沒想到,這兩人的精神力會這麽的不堪一擊,他們,竟然全都說了出來,就是再累,也是值得的。”
米兒歎了口氣,想到米桑與王氏如今,哪裏還有當年的魄力與手腕?
“隻怕自打他們認識米原風開始,每日都活在惴惴不安之中吧?尤其是這段時間以來,米家上下的鬧騰,這遠遠超出了他們所能想象的範圍,才會不得已之下将注意打到我的身上,隻是可惜啊,他們注定要爲自己當年做犯下的滔天罪行,付出應有的代價了!”
“如此一來,不正中咱們下懷嗎?你爲什麽還這般的愁眉不展?”
米兒若有所思的望着跳動着的燭火,眼底滿是對未來的惆怅:“我就怕他們會連累整個米家村啊,九族啊,未來要掀起怎樣的血雨腥風啊!”
白芷心頭一跳,猛地一拍自己的腦門兒:“我倒是忘了這一茬了,難怪你出來之後就一臉的未雨綢缪,也是,王氏的無知,怕是真的會引起滅族的危機,當真是害人不淺!”
“這件事,隻怕哥哥和黑子哥已經知道了,如今大概欠缺的不但是證據,還有一個契機!”剛開始她還有些不滿哥哥他們的守口如瓶,如今她手賤的揭開這層紙了,隻怕是未來,注定要不得安甯了。
“罷了罷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折騰了一晚上,睡吧!”米兒與白芷進了空間,一起沐浴更衣後,疲倦的睡去,或許是心裏有太多的事難以放下,她的眉頭皺巴了一個晚上。
翌日,用過早膳沒多大一會兒,就有下人來回禀,說是縣太爺的轎子已經在門口等着了,小米很是詫異,昨天她就忘了問了,這縣老爺那邊,到底她家娘親什麽時候去說好了?不過,而今也沒時間再說這個,因爲娘親已經攙扶着老兩口往大門口走去了。
小米整理好情緒,也跟了上去。
一路無言到米宅前,不同于小米位于定遠縣城最繁華的景陽大道的五進豪宅,米桑的宅子,哦不,應該說是米原風的這個宅子則位于西街,定遠縣與現在很多城市、縣城都差不多,東富西貧,米兒住在富人區,而對于米原風的手下随意安排的宅子來說,自然不會在什麽好地段兒,不過能住進縣城裏,已經實屬不易了。
這一條路上多是三進的宅子,不過大都大門緊閉,除了偶爾有清掃大街的仆人來回走動外,整條街道上也沒什麽人。
陳氏攙扶着老兩口下了馬車後,主動的走到溫大人的馬車前,恭敬的候着,米宅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提前得了信兒,竟然齊刷刷的走出大門,與他們一起恭迎縣老爺的大駕,态度可謂恭敬至極,絲毫沒了昨日的嚣張與跋扈。
“都起來吧!”溫大人一聲令下,小米連忙扶着爺奶站了起來,她剛欲上前朝他們家的這些極品親戚問安,沒想到人家根本就不給她開口的機會,看也不看她們母女倆一眼,就笑着迎上前抱大腿去了。
在叔伯他們與溫大人‘熱情寒暄’着往米宅走的時候,小米唇角一勾,不以爲意的笑了笑,正欲攙扶王氏,一道嬌俏的身影蓦地搶了先,定睛一看,竟是五叔家的閨女米小佩,今年已經十二了,胖乎乎的,濃眉大眼,倒也長得不錯,看到米兒與陳氏,她不但不打招呼,還當做沒看到一般扶着自個兒的奶奶道:“前面有台階,奶奶您慢着點!”
與此同時,王氏的幾個媳婦子也圍了上來,對着老兩口那是好一陣子噓寒問暖,言辭之間恨不能套出他們在米宅一天有沒有受到委屈,陳氏和她自然而然的被擠出了這家子的圈子,米兒心中冷笑一聲,拉着陳氏後退了兩步,既然他們這麽愛表現,那就表現個夠好了。
進了米宅,溫大人理所應當的坐在了首位之上,慈眉善目的樣子倒是和五年之前沒什麽變化。
按理說疫症之後他完全有可能升官的,可偏偏這個溫大人也是個秒人,竟然婉拒了聖上的好意,說自己在定遠縣已經很多年了,不但百姓熟悉自己,他對自己轄區内的一切事宜都了然于心,疫症之所以能夠快速而有效的得到治理,那全是托皇上的福,與他沒有任何的關系,所以,這份恩賜,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收受,所以乎,這也是爲什麽這麽多年過去,這溫大人依然如故的坐在這個位置上的根本原因。
按理說拒絕聖上的恩賜,怎麽也該治他一個大不敬之罪,可偏偏這溫潤也有自個兒的本事,不但讓皇上收回成命,還沒有因此而降罪,如此可見,當官這麽多年的他,也快成精了。
至于這米家的彎彎繞,其實早在五年之前這米小米失蹤之後,他就早有耳聞,再加之這小姨子還嫁給了米小米的六叔,所以他怎麽也算是這個家的半個親戚了,早在秦氏找上他的時候,他沒有多想,就同意了,所謂家醜不可外揚,再怎麽說,這楊氏如今的腦袋上也頂着他溫潤小姨子的名号,他自是不能放任他們丢了他溫潤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好名聲。
如果說剛剛在門外以及米宅外的行禮屬于過場子的話,那麽現在的行禮才算是全禮,在溫潤的示意下,大家站起了身,眸光流轉間,溫潤瞥到陳氏旁邊站着的亭亭玉立的少女時,眸光有了一瞬間的定格:“這,這位是?”
“民女米小米參見溫大人。”
“米,米小米?你,你沒死?你這丫頭,什麽時候回來啦?”溫潤驚呼出聲,蹭的一下就站起了身,三步并作兩步的來到米小米的面前,滿眼炙熱的看着她:“好,真好啊,當真是女大十八變啊,如今這模樣,我都不敢認了,漂亮,真漂亮!”
早在五年之前,這溫潤就對明世子身邊的這個小丫頭很是欽佩,後來李牧太醫帶着她進入北原大營之時,他還說這丫頭前途不可限量,沒想到災情一結束,就聽到她失蹤的消息,當時他還爲此惋惜了多天,但他怎麽也沒想到的是,這丫頭不但沒死,竟然還出落的如此動人漂亮的回來了,當即難掩興奮,不住的打量着她。
當年他一度以爲她是明世子身邊的人,後來才知道她是本地米家村的村民,因做得了一手的好菜,才得明世子另眼相待,自然而然的,這溫潤也得高看她一眼,再加之李牧走之前的交代,所以他這些年,才對米家處處照顧。
好在一切的熱心,總歸沒有白白的付出,米勇不但中了舉人,如今還進京考試,一個不小心,将來就會是進士,進士啊,想當年他們清州知府楊素也是進士出身,就連他自己,也不過是區區舉人出身,一個米勇已是了不得,再加之那個曾經在疫症中立了大功的米小米,将來這米家的門第焉能低了去?
“回溫大人的話,民女這些年有了些際遇,被人所救,前不久剛剛回家,感謝溫大人照顧米宅,米兒在此謝謝大人了。”話落,不顧溫潤的阻攔,再度結結實實的扣了三個響頭,加上今天對溫潤行禮的次數,米兒已經不願意吐槽了,因爲,她早已經習慣了古代的繁瑣。
不過,好在此人是溫潤,若是換做旁人,她未必有這麽心甘情願。說實話,溫潤這些年對米宅可謂多方面的關照,就沖這一點,她也要尊敬他。
“好好好,快起來吧,好孩子,謝天謝地你還活着,你娘這些年啊總歸沒有白熬,米夫人啊,恭喜你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啊!”溫潤一臉感慨的将米兒扶起來後,對着陳氏頗爲感慨的說了一句。
“民婦多謝溫大人這些年的照拂!”
“好了好了,應該的,應該的啊!”
就在米小米、陳氏與溫潤客套着打招呼時,米家其他人的臉色那是青了黑,黑了白,白了紫,紫了又紅,這小妮子,見了長輩不打招呼也就罷了,竟然将他們置于一邊不管不顧的與溫大人聊起了天,當真是豈有此理,卻全然忽略了不是人家不給他們打招呼,而是他們壓根兒就沒給人家這個機會。
“咳咳咳……”,王氏重重的咳嗽聲之下,溫大人猛地想起他今天來米宅的目的,當即結束與米兒的聊天,轉首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米桑:“今日我上門來,共有兩個目的。”
“大人請講,草民等一定洗耳恭聽您的教誨!”米言連忙上前一步,朝着溫大人鞠了一個躬。
看到米言,自然就看到了站在他旁邊的楊氏,看到這楊氏,溫大人就想到了自己的夫人,臨出門時楊夫人所交代的話,讓溫潤無比的頭疼,連帶着看向米言的眼神,也就越發的不滿了。
“好,那今日本官就好好的與你們一家子說道說道。都說這清官難斷家務事,本來這事本官是一點也不想管,如若不是與你們米家有一些淵源,本老爺才不願趟這一趟渾水,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今個兒我也把話撂在這裏,以後,不允許你們打着我定遠縣縣令的招牌胡作非爲,尤其是你楊氏,不要以爲你的親姐姐是本官的夫人,你就可以肆意妄爲,本官可不想爲官數年的名聲,毀在你們的手裏。”說到最後,已是赤luo裸的警告。
即便他們想裝糊塗怕也不能了,這縣老爺這次可是真正的發了威了,被點名的楊氏臉色更如死灰,慘白着一張俏臉踉跄着跪倒在地,顫抖着聲音道:“民婦,謹遵溫大人教誨!”
“草民(民婦)謹遵溫大人教誨!”那些沒有被點名的,也微微有些心虛,聽到他如此赤luo的警告,原本存在的一絲絲僥幸心理,也是瞬間被掐滅。
“既然本老爺已經來了,有些事你們必須給本官交代清楚,首先,就是老爺子和老太太身上的傷,怎麽來的?煩請你們給本老爺說說清楚,不許隐瞞,一定要老老實實的交代,若是有假,小心挨闆子!”
米家老大米鎮,早已接到了來自黑衣人的指示,即使他們再不願,也不敢違背來自米原風方面施加的壓力,但是,卻也不能就這麽平白無故的接下這個天大的冤屈,毆打父母的罪名,在金國那可是要處以杖刑的,他們自認爲自己沒那麽的喪天良,自然不會傻得就承認是自己所爲:“請溫大人息怒,這件事,我們兄弟幾個,可以解釋!”
“解釋?你們打算怎麽解釋?在自己家裏,讓老太爺、老太太受傷,你們這些兒子媳婦孫子孫女到底都是幹什麽吃的?”
“這……,請溫大人明鑒,草民就是再混蛋,也不敢做出此等喪天良的事啊,爹爹和娘親身上的傷,委實不是我們兄弟幾個做的啊!”
米鋪一喊冤,其他兄弟幾個,也跟着一起的喊冤,王氏和米桑卻是低垂着頭不言不語,不是他們不想說話,實在是不知道怎麽去說,他們沒想到當初的‘胡言亂語’,竟然讓自家的兒子媳婦爲難到這個地步,本來倆人還在爲兒子不聽他們的話承認對他們的施暴而不滿,可是在縣老爺在的情況下,猛地想起這一旦承認,可能還要受到責難,這絕不是他們想要看到的。
可是,如若不承認是兒子對他們施暴,那麽這件事要怎麽圓的過去呢?兩口子在這一瞬間,心思已是百轉千回,就在縣老爺咄咄逼問他們身上的傷勢到底是誰造成的時候,王氏突然沖了出去,跪倒在溫大人面前,哭喊着:“求大人原諒民婦的無知吧,這件事,這件事其實,其實不是兒子們造成的,民婦,民婦身上的傷勢,真的不是兒子和媳婦造成的啊!”
“不是?可本官明明聽到有人舉報,而你們二位也是親口承認的啊,怎麽?是不是害怕本官走了之後,他們還會故伎重演啊,你們且放心,他們絕對沒有這個膽子的,本官今日前來,就是爲你們倆口子做主的,有什麽委屈,盡管說出來!”
王氏顫抖着唇,恨不能給自己倆巴掌,現在想想,她可真是愚不可及,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雖說這些兒子不着調,媳婦也不孝,可他們除了動動口之外,還沒有真正的動過手,自己可倒好,爲了能夠博得陳氏的同情,出了這麽一個下下策,當時他們隻想到了眼前,全然沒有想到這件事所能造成的深遠影響,更加想不到陳氏還真能将縣老爺請過來給他們做主,這,這千算萬算,也沒算到這一點啊!
還有,如若不是此事幹系甚大,他們也不會不将始末告知自己的兒子,這下可倒好,兒子媳婦一個個都怨憤的看着他們也就罷了,就連好不容易博得同情的陳氏和小米,如今也是一臉質疑的看着他們。
王氏恨不能就在這一刻暈過去就算了,這般想着想着,她竟真的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襲來,眼前一黑,就這麽衆目睽睽之下暈了過去……
米桑看到自家老婆子暈了過去,霎時激動的不行,沉着一張臉,一臉陰鸷的掃向一旁的陳氏與米兒:“這就是你們要的結果?這就是你們要的結果嗎?好,好,很好,你們放心,我們倆口子絕對不會再踏進你們家的家門,以後我們家的事,你們也甭操心了,這件事到此爲止了,以後我們倆口子是生是死,都跟你們沒有關系,走,都走,走啊!”
看着米桑突然癫狂的喊叫,小米的眉頭深深的蹙了起來,她心裏很是不忿,想要上前理論幾句,陳氏卻突然拉住她的手,輕輕的搖了搖頭:“罷了,總歸我們是多管閑事了!”
就在米家人手忙腳亂的将王氏擡下去之後,溫大人一臉莫名其妙的朝陳氏看過來:“這……,可是本官說錯了什麽話?”
陳氏輕輕的搖了搖頭,朝溫大人一臉歉然的道:“這件事,到底是民婦思慮不周了,倒是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還勞煩您親自走一趟。”
溫大人似乎還想問什麽,卻猛地想到了一種可能,繼而看向陳氏的眼光也就充滿了憐憫之意,他重重的歎了口氣,“罷了罷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這樣,本官就先行離去了,你們,好好照顧吧!”
“娘,米兒去送送溫大人,您趕緊去看看奶奶怎麽樣了吧!”陳氏一臉歉意的朝溫大人福了福身,這才一臉憂色的往後院走去。
米兒這才擡起頭:“溫大人,小米送您出去吧!”
“乖孩子,得空了去溫府坐坐,本官還有一女,年紀和你差不多,或許你們會成爲朋友。”溫情嗎?她能和那嬌滴滴的大小姐成爲朋友?她可真是不敢當啊,心裏這般想,面上卻是一臉笑意的應下了……
等米兒送走了溫大人來到後院時,卻聽到數道指責聲沖着她的娘親而去,頓時,那是氣不打一處來,三步并作兩步的就繞到陳氏身邊,緊張的扶住她已經搖搖欲墜的身子,雖然剛剛隻是聽到了幾聲,但那些話有多難聽,足以從陳氏慘白如紙的臉窺出一二。
紅唇一勾,清麗的容顔上閃過一抹厲色:“幹什麽?幹什麽?你們還有完沒完了?這件事究竟是怎樣的,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難道你們想讓我扯着嗓子去街上喊是我爺爺奶奶自己打自己之後,爲了博取我娘的同情,才賴到我們家的嗎?”
此言一出,滿院瞬時變得寂靜無聲,即使是一根針落下,怕也能聽到回音兒。
“小踐人,你說什麽?有本事,你再說一遍?”五叔米鋪瞬時氣紅了眼,他那如毒蛇一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小米,恨不能将她撕成兩半。
“小踐人罵誰?”
“小踐人罵你!”
“米鋪,你住嘴!”三伯父米西到底有幾分聰明,立即聽出這話裏的弦外之音,繼而看向米兒的眼神便越發的狠戾了,“好一張伶牙俐齒,陳氏,你就這麽教導女兒的?辱罵爺奶在先,頂撞叔伯在後,米小米,你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不成?今個兒我米西就要看看你這身闆到底有多硬,也順便替我那死去的四哥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