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佯裝不知,擺出的孝順媳婦模樣,完全讓他們挑不出任何的不是,但見她唇角一揚,似是得到天大的後盾一般,淡笑着看向老兩口:“媳婦已經将這件事禀報給了縣老爺,明日一早,縣老爺會親自登您家的門,有縣老爺親自出面,相信伯嫂他們再也不敢對您不敬了。”
“什麽?縣老爺親自登門?”那還得了了?他那些孫子兒子不得跳翻了天?要知道,他們臉上的傷不是他們所爲啊,這怎麽能行呢?漏了破綻是小,在縣太爺面前丢人的話,那……
王氏的臉色一下子灰敗如土,饒是米桑再鎮定,也有些抹不開面子了,他一臉威嚴的看着陳氏,聲音中充滿了質疑的味道:“老四媳婦,這件事你爲什麽不與我們商量一下,是不是我們兩口子來你們家,給你們添麻煩了?所以你想方設法的想将我們攆出去?”
是這樣沒錯啊,當年也不知道誰說老死不相往來,不讓我們進米家的大門,怎麽?現在倒來質問他們這些孤兒寡母了?真當她還是當年的軟柿子,随随便便就任你們亂捏不成?
對不起,你們做夢,我們辛辛苦苦維護的名聲,絕不能讓你們這一家子爛泥給敗壞了!
面上,陳氏是一臉的爲難:“公公,婆婆,你們誤會了,我若是真的不管你們,今個兒就直接上哥嫂他們将你們帶走了,還用得着多此一舉嗎?我這麽做,也是爲了您二老今後的生活有保障啊!您放心,這次由縣太爺出面調解,一定會沒問題的,等家裏風平浪靜了,媳婦一定上門将您二老接到這邊來住!”
至于是什麽時候,那可就說不準了,隻要你們一天不将自家的矛盾給解決了,我就沒理由留你們在我們家生枝節,米勇的前途面前,你們算什麽?
“是啊是啊,爺爺奶奶,您們放心吧,不是娘親非要這麽做,實在是而今非常時期,萬一因爲叔伯他們前來鬧事,将我哥哥的前途給鬧沒了,不單單是我們家損失巨大,相信爺奶也會肉疼的吧?萬一哥哥考上了狀元,那可是光耀門楣的大事啊,狀元郎可是留在皇上身邊做事的,這榮耀,可是幾輩子修來的,您說是不是?”
可惜的是,就算哥哥考上了狀元,也與你們家沒有毛關系,要知道,當初黑子可是花了不少的力氣,将他們一家子單獨擇了出來,戶主仍然是米剛,因爲沒有米剛的死亡證明,所以誰也不能保證他家爹爹就是真的死了,所以,米剛永遠是他們家的頂梁柱!
一提及狀元郎,米桑那張渾濁的老眼倏地劃過一道精光,他理所應當的認爲米勇是從他們米家長房走出去的,就一定要來他們米家長房的祖先面前行叩拜之禮,卻全然沒有想過米勇到底願意不願意,米勇的一家人願意不願意,也因爲此,在幾個月後的某一天裏,他才發現自己有多麽多麽的無知與愚昧,竟然被陳氏和米兒給耍得團團轉,當時一口老血噴出,暈死了過去,當然,這就是後話了。
這番話說過,不但是米桑自己心動了,就連王氏也有了松動的迹象,可是家裏人那邊怎麽辦?看來,勢必要給他們提前通通氣啊,如若不然,明天可就要鬧大笑話了,想到這裏,米桑眼光凝起,看向陳氏:“既如此,就按你們說的辦,不過,不用明天送了,就現在吧,現在走了,倒也省事,免得給你們再添麻煩了!”
“公公,這怎麽能行呢?哪裏有晚上送回家的道理?這不是明擺着有問題嗎?要送也要光明正大的送,絕不能就這麽不能不白的走了呀!這個時間點,外面不是沒有人,白天鬧得那麽大,難保不會有心人注意我們米宅啊,這萬一……,您說是不是?”
米桑心念一轉,眸光倏地掃向陳氏,“你竟然連這一層都想到了?”當真讓他刮目相看啊,不得不說,五年的離别之後,不隻是陳氏變了,連帶着米勇、米小米也都發生了質的改變,這種改變,遠遠超乎了他們兩口子的想象,他甚至已經開始覺得自己腦子不夠使了,因爲,不自覺間,他已經開始随着陳氏的話走了,根本就沒有一點點的自主權,難道,他真的已經老了嗎?
在米桑犀利的目光下,陳氏一臉自責的低下了頭:“請公公、婆婆體諒下,畢竟,米勇的機會隻有一次,兒媳,馬虎不得。”
一句話不輕不重,卻恰到好處的點到了關鍵,饒是米桑有千般萬般的不願,卻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他看着陳氏,語重心長的道:“你說的在理,既如此,就按你說的辦!”
陳氏面上一喜,竟然生生的給老兩口跪下了,小米見狀,心裏咒罵一聲,也心不甘情不願的随着娘親一起跪下,“謝公公、婆婆體諒,兒媳代米剛,代米勇,謝過您二老了!”
一提及米剛,兩人的神色俱是一變,王氏的眼底甚至還閃過了一抹慌亂之色,兩人的反應,讓微微擡眸的米兒若有所思起來。許是因爲米剛的緣故,二老再也不說什麽,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看着他們離開,陳氏轉身對着丫鬟和小厮吩咐道:“老太爺、老太太年紀大了,你們一個個的都警醒着點兒,可千萬不能出了閃失!”
“是,夫人。”看着家仆緊張的跟了上去,小米心中知道,她家娘親果真是認真了起來,這是變相的監督二老嗎?
“好了,你也折騰了一天了,趕緊去睡吧,你爺奶這邊,由娘親照顧着就行了。”在小米送陳氏回到主院後,就被催促着回了房,見陳氏也是一臉疲憊,小米到了嘴邊的話,隻能生生的咽了下去,她緊了緊握着陳氏的手:“娘,我已經長大了,别再将我當小孩子了,有些事,有些話,我有權知道,也有權利和您分享了。”
陳氏看着米兒花兒一般的容貌,一臉的欣慰:“有你這句話,娘親就是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乖,快去吧,明天怕是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米兒微微颔首,不再多說什麽,在她離去後,秦氏悄無聲息的走進了陳氏的房間。
看到她身心俱疲的用手撐着頭呆坐在八仙桌前,心裏就忍不住心疼起來:“你呀,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湘姐,不知道爲什麽,我總感覺這件事沒有那麽簡單。”
“傻妹子,你管他簡單不簡單?隻要他們兩口子出了這個大門,再來,就沒那麽容易了。”
“唉,你說說,這倆貨到底打的什麽主意啊?當初是他們又打又罵的将我們趕出家門,還聲稱老死不相往來,可是如今,卻又上趕着前來,甚至還試圖關心起咱們米兒的婚事,他們,是不是太将自己當回事了?難道這麽多年來,他們就沒有看清形勢嗎?”
“你指望他們看清形勢,倒不如指望自己怎麽才能避免這倆老貨打你們的主意。”
“孝字頭上一座山,湘姐,避無可避啊!”
“呵……,是嗎?可是還有一句話啊,有理走遍天下,你們一家子是怎麽對待他們的,他們又是怎麽對待你們的,米家村上上下下都長着眼睛呢,誰也不會往歪了去說,你且放心吧,依着勇兒對他們的憤怒,是決不允許他們上趕着前來與你們結親戚的。尤其是……。”
尤其是米剛的身世還存在諸多疑點,一旦米勇和黑子的調查有了眉目,那麽這倆貨又有什麽理由住在他們家呢?呵呵,她甚至有些期待未來的發展方向了,當真是解氣的兆頭啊!
良久得不到回應,秦湘正納悶,等她回過頭來的時候,卻發現陳氏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那眼下的烏青之色,看的秦氏忍不住搖頭:“真是跟孩子一樣,累成這樣還ying侹着。”話落,叫了兩個丫鬟進來,服侍陳氏入睡,而她自己,則轉身去了隔壁。
“夫人。”秦氏閑來無事,躺在軟榻上翻書打發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一道低沉的聲音倏地從窗外傳來,秦氏目光一銳,輕聲道:“進來。”
很快,一道黑影從窗外閃了進來,看到秦氏,立即單膝跪地,一臉的尊敬:“啓禀夫人,後院有動靜,一名黑衣人潛了進去。”
“他們說了什麽?”秦氏漫不經心的擡眸,精緻的容顔上閃過一道犀利之色,整個人也在瞬間變得淩厲如寒芒,與平日裏的強勢所不同的是,多了一重高貴的凜然氣質。
“回禀夫人,他們正在商量如何與自家的孩子達成一緻,因爲他們臉上的傷是自己造成的,與米家那邊并無任何的關系,他們害怕明日縣太爺上門會造成諸多誤會,所以想提前通個氣。”
“呵呵,倒沒想到這倆隻老貨竟然下如此大的血本兒,自己打自己也就算了,竟然有事還瞞着自己的兒子媳婦,這倒讓我奇了怪了,這個米原風到底許了他們什麽,竟然讓其如此死心塌地的跟着?還有呢?今個兒那幾個渣子回去之後,勢必會怨恨起這老兩口,如今他派人傳話,能起到什麽作用?”
“這個……,他們并沒有說,因爲是以書信的方式傳達的,而且看那黑衣人的身手,應該是米府上的隐衛無疑。”
“米原風離開了,竟然還将隐衛留給了他們?”秦氏皺了皺眉,越發覺得陳氏的預感是對的,這當中似乎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麽簡單,隻是,這倆小子怎麽什麽都不給他們交代呢,想到這裏,她看向來人:“你們家少爺呢,就沒有什麽要交代的?”
黑衣人聽言,搖了搖頭:“回夫人的話,并沒有,少爺隻是交代屬下等保護夫人小姐的安全,并無交代太多,平日裏來往的書信也是彙報近況,那邊,一直沒有消息傳過來。”
真不愧是她生出來的兒子,沉默寡言到這個地步,真讓人恨得牙根癢癢,卻也無可奈何。
“你告訴他,讓他趕緊滾回來,再不回來,他的媳婦就要被人家給搶走了,就這麽回,一個字也不許差。”
“是,夫人。”
“你那邊繼續派人盯着,一有風吹草動,立即回禀。”
“是。”黑衣人退下後,秦氏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重重的歎了口氣:“我這是天生操心的命嗎?怎麽走到哪裏都要管這麽多呢?”突然之間,倒是有些懷念在米家村失明的日子了,果然,上帝是絕對公平的啊!
“這個不孝子,什麽時候才能抱上孫子呢?唉……。”
夜,伴随着秦氏的歎息聲,漸漸的安靜了下來,隻是這安靜的背後,又有多少不眠之人呢?
小米練完最後一招,神色肅然的收了劍,蓦地看向金土地上正在拔藥草的白芷,突然道:“白芷,你那裏有沒有一種藥,可以控制人的心神,讓操縱着将他口中的秘密探出來?”
“你說的是催眠術嗎?”白芷輕擡臻首,露出那張惹人憐愛的萌靓臉蛋,眸光流轉間閃爍而過的犀利之色,卻是讓人無法忽略。
催眠術?米兒瞳孔猛地一縮,對啊,她怎麽就忘記了,還有催眠術這一說?
“催眠術?你竟然還知道催眠術?那,那你會嗎?”
小米臉上毫不掩飾的興奮,卻讓白芷看白癡似得掃了過去:“自然,這天底下,還有我白芷不會的東西嗎?不過,你想幹什麽?”
一聽說她會,米兒眼眸那是蓦地一亮,抓起手中的長劍,快速的移動到白芷面前,一把撈起她正在研究藥材的身體,卡到了自己的腰間,雙眸裏閃耀着即将秘密大公開的興奮感:“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白芷被她這麽一夾,立即意識到不對勁:“放我下來,你到底想要幹什麽啊?”
米兒卻不打算放手,“還能怎麽辦?我爺奶口中的秘密對于我來說,真的是好奇的不行不行的,明天就要送他們回家了,我可不想讓這兩口子惦記着我們家,更不想讓他們惦記着我,所以,我必須要打聽出他們口中的秘密。”
白芷傲嬌的眉毛一挑:“你是說,讓我給他們用催眠術?”
“自然,不然我怎麽打探出來他們口中的秘密?”
白芷眉頭一皺:“可是,就算如此,也不一定能問得出來啊!”
“此話怎講?”
“通常情況下,這種想要守住自己秘密的人,都會有一種下意識的自我保護,即便是被催眠了,也有可能意志堅定,不允許旁人戳破他的保護層,所以我才說,也有可能什麽也問不出來。”
米兒眉頭一皺,顯然沒料到還有這個原因在,她略一思考:“不行,即便如此,我也要試試看,萬一能問出有價值的消息呢?更何況,米桑那裏若是不行的話,不是還有那個王氏嗎?”
其實,早在米家村的時候,她便已經猜出米剛不是他們的孩子,再加上她如今和米原風勾搭在一起,還有那枚玉佩,答案幾乎已經呼之欲出了,她而今欠缺的,就是一個契機,一但讓她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那麽她便無需再懼怕米家什麽。而且她也相信,自家哥哥與黑子之所以遲遲不見動靜,怕是還有别的原因在。
這般想着,米兒便下定了決心,白芷見她堅持,也就不再多說什麽,跟着她悄無聲息的朝後院而去。
走近之後,米兒才發現他們四周圍竟然還有隐衛,而且武功還不低,她皺了皺眉,萬一動手的話,肯定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想到這裏,她抓起白芷又閃進了空間,靠着自己操縱着空間,神不知鬼不覺的潛進了米桑與王氏的房間。
米兒如今的功力已經非比尋常,一般的隐衛她根本就不放在眼裏,她的氣息他們也是感應不到的,但未免稍後探聽出引起她驟然暴怒的消息,她很小心的利用空間,将自己的氣息隐匿了起來,至于白芷,本身就是靈寵,即使不需要隐匿,那些人也感應不到她的存在。
自打幻化成人形後,白芷便很少恢複原形,因爲人形行動起來,還是比原形方便很多,所以白芷的形态仍是一位四五歲的小女娃模樣。
“現在要怎麽做?”兩人穩定好身形後,米兒屏息凝神聽着黑暗中均勻的呼吸聲,摩拳擦掌,顯得躍躍欲試。
白芷從白瓷瓶中掏出兩枚散發着馨香味兒的丹藥,快速的喂給了兩個人,随着他們的吞咽,白芷指揮着小米,“将他們收進空間,這裏不安全。”
既然喂服了丹藥,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作用,但米兒很是相信白芷,一個‘收’字過後,本來還躺在榻上呼呼大睡的兩隻老貨,已經被她給扔到了大柳樹下。
看着兩人還未蘇醒,小米擡眼望過去:“接下來呢?”
“喊醒就可以了。”小米一聽,對着兩人的臉就要揮過去,立時被眼疾手快的白芷給攔住了:“讓你叫醒他們,沒讓你打醒他們!”
“尼妹,我看着這兩張臉就恨不能剝了他們的皮,喝了他們的血,你讓我打兩巴掌,又不會怎麽樣?”
“你的手有輕重嗎?萬一打殘了,明天可怎麽是好?你有口也說不清!”
小米頓時一噎,是啊,即便再好的膏藥,也不可能将臉上的浮腫掩蓋下去啊,更何況,他們本身也不可能沒有感覺,到底是她沖動了,萬一留下痕迹,明天有理也說不清了。
想到這裏,她隻能咬牙忍下心中的熊熊怒火,輕輕的将二人搖醒了,醒來之後的兩人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不哭不鬧,就好像已經被催眠了一般。
“怎麽回事?”
“沒什麽,隻是控制了心神罷了,你走開,我開始試着催眠他們!”話落,白芷伸手問小米要了那枚從王氏那裏得來的玉佩,用力一甩,在米桑的面前搖晃起來,米兒屏氣凝神的聽着白芷口中不斷溢出的複雜咒語,仔細的觀察起米桑的反應來。
如果說那枚丹藥的作用是控制他們不被外界所幹擾的話,那麽随着白芷咒語的浮現,米桑原本渙散無光澤的眼神開始慢慢的聚攏過來,尤其是她手上的玉佩,更是他們所熟悉的之物,催眠起來自然是事半功倍,随着白芷的語速越來越快,米桑的眼睛便開始閃爍個不停,随着她将玉佩突然收入手中,口中驟然念出‘定’字之後,米桑便若布娃娃一般僵硬在原地,動也不動。
“你可以問了。”白芷轉過身來,臉色有些蒼白,額頭上更有薄汗冒出,小米看了心疼不已:“你沒事吧?”
白芷轉身撩了一口靈泉水,朝小米擺了擺手:“我沒事,你趕緊問,時間是一盞茶的功夫,再長,我的精神力不夠控制。”
米兒一聽,哪裏還敢再耽誤,立即轉過身去,死死的盯着米桑的眼睛,吐字清晰,一字一頓的問道:“米桑,我且問你,你的四兒子米剛,到底是不是你們親生的?”
米桑宛若木頭人一般,呆呆的回應着:“不是。”
嘶……盡管早已猜到了這個可能,可是如今從米桑的口裏面套出來,小米還是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