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看布陣防禦圖的黑子,接到了手下送進來的信件,輕輕一抖,展開信,每看一行,他的臉就冷上一分,連帶着整個營帳内的溫度在瞬間下降了幾度,幾員大将小心翼翼的觀察自家将軍的臉色,默默的退到了一邊,暗自腹诽,又是哪個糊塗蛋該倒黴了?
“嘭”的一聲響,所有人身軀俱是一震,看着四分五裂的茶幾,大家夥的小心肝兒齊齊顫了顫,老天,這将軍的臉色,怎麽這麽可怕?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好好的信紙不過在眨眼間就在黑子的手裏化爲了灰燼,那送信人縮着脖子,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似是周遭的氣氛太過詭異,黑子冷冷掠過周遭人的臉色,冷聲道:“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是,将軍。”所有人長籲了一口氣,看着黑子消失在營帳前,幾個副将立即興奮的湊在一起研究他家将軍這反應是因何而來。
黑子出了營帳,來到背影處,冷聲喊道:“炫日!”
“爺,屬下在。”一身黑衣的炫日從暗處閃現出來,黑子目光一凝,将手中的信件交給炫日:“京城那邊可得到信兒了?”
炫日點點頭:“回爺的話,米爺已經收到信件。”
黑子薄唇一勾,鳳眸晦暗幽深眯緊:“既然有人不知死活,那便要他瞧瞧,有些人是他動不得的。将這封信直接傳給米勇,具體的操作讓京城那邊聽從米勇調遣。”
“是。”炫日離去後,他的眉宇間帶着些許疲倦,“看來,我必須早點回去了!”
幾天後,當遠在京城的米勇收到黑子的信件,驚得險些從椅子上摔下來,墨黑的眸瞬時眯緊:“呵呵,既然他如此這般的想要成親,那我便好好的爲他謀一場驚天動地的曠世婚禮。”
八月初一這天,小米正在空間收割藥草,山丹的敲門聲從外面傳來,她心思一動,出了空間,山丹一臉焦急的看着小米道:“小姐,不好了,剛剛文嬸子告訴我,您的爺爺奶奶來了,夫人已經前去迎接了。”
爺爺奶奶?呵呵,他們還真敢上門?
小米拍了拍手,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這才發現自個兒穿着的還是方便下地的舊衣服,于是走到屏風後找了一件淺綠色的軟煙羅裙穿上,走到鏡前,在山丹的巧手之下,漂亮的環髻立時成形,“小姐,好了。”
小米正待起身,猛地想起了什麽,打開梳妝台上的首飾盒,從中挑選了一隻镂空金簪,綴着點點紫玉,以及幾個從麒麟閣拿回來的鑲鑽的可人小發夾,簡單的一裝扮,立即起到了畫龍點睛的味道,山丹眸光一亮,贊歎不已:“小姐,真好看呢!”
米兒唇角一勾,又将右側的盒子打開,拿出古代的胭脂水粉,輕輕的在臉上塗抹起來,這一舉動,将山丹震得不輕,要知道,他們家姑娘這麽多年還沒給自己臉上上過色呢,就連這些首飾也鮮少佩戴,一個個的都快在盒子裏發黴了,今個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他們家姑娘終于想起來要将他們拿出來放放風了?
不多一會兒,鏡中便出現一位略施粉黛、明眸皓齒,宛若紅色的山茶花一般天生麗質的嬌俏少女,淺綠色的軟煙羅穿在身上,似雲若霧般飄逸甯人。
山丹看的眼睛都發直了:“姑娘,您應該經常打扮的,本來就漂亮,這般輕輕一修飾,就跟畫裏走出來的人兒一般,可真是美極了!”
“行啦,就你貧嘴,走,去會會我那五年多沒見的爺爺奶奶去!”
山丹唇角一勾,朝米兒施了個大禮,而後主動扶着她,步履輕盈的朝花廳走去。
還未走進,遠遠的就聽到花廳裏傳來一陣低啞的哭喊聲,小米腳步一頓,下意識的皺緊了眉頭,山丹察覺到她的猶豫:“小姐,要不要我先去看看?”
米兒搖了搖頭:“走吧,看來今天有人是有備而來了!”一上門就哭,不可謂不高啊,先示弱,以她家包子娘親的心軟程度,就算是積怨再深,看在長輩的面子上,怕也會原諒他們曾經做下的寒心事。
哼,可惜的是,這家裏還有一個鐵石心腸的她,想要從他們家得到好處,那也要問她米小米同不同意!
盡管料到了幾分,可當她看到被打的鼻青臉腫看不清模樣的米桑與王氏時,還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艾瑪,誰啊,誰做的好事?這兩隻豬頭的造型,可真真是太令人解氣了,打得好打得妙啊!
似是聽到有腳步聲傳來,正在哭泣的王氏與皺着眉低着頭的米桑同時擡起了頭,陽光下,一位亭亭玉立、肌若凝脂的可人正邁着輕盈的步伐朝他們走過來,那淺綠色的軟煙羅穿在身上,清新飄逸處卻多了幾分天然的風韻在其中,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當時王氏就驚得停止了哭泣,就連向來不喜形于色的米桑,在看到那抹倩影時,也微微眯緊了那雙渾濁的老眼。
即便是已經習慣了米兒這些年驚人蛻變的陳氏,看着沐浴在陽光下的那道嬌俏的身影,也忍不住贊歎一句,真真是女大十八變啊!
“小米啊,快,快過來,你爺爺奶奶來了。”第一個回神兒的陳氏,趕忙從王氏對面的方位走了出來,拉着小米的手來到米桑與王氏面前,堆着含蓄的笑容,對二人道:“公公,婆婆,這位就是咱們家的小米,當年她遇到了好人,被救了,這不,也才剛剛回來。”話落,還不忘朝米兒使了個眼色。
米兒即便心裏再不願意,這該有的禮儀卻是不能少,規規矩矩的朝米桑與王氏行了跪拜大禮:“爺爺奶奶好,小米回來了。”
“好,好好,乖孩子,快起來,趕緊起來,讓奶奶好好看看,這真的是我們家米兒啊,剛剛看到你,我還以爲是從花裏面走出來的呢,真俊啊,俊的奶奶都不敢認了!”那米王氏枯瘦如柴的手拉着小米的細膩潔白的手硬是不撒手,滿是褶皺的臉上堆着十足的笑容。
這笑容看在小米的眼裏,卻滿滿是懷疑,以她奶奶慣有的模式,看到她這樣興師動衆的打扮,不是應該指着她的鼻子打罵她這個敗家玩意兒?花裏面走出來的人兒?這是說她是花妖的意思嗎?艾瑪,這笑容看的怪瘆人的,尤其是以往隻會給她厭惡之色的米桑,現在竟然也眉眼含笑的看着她,倘若不是小米太了解這兩個人,還真以爲他們是慈眉善目的老人呢!
事出突然必有妖,她可不是懵懂無知的小女娃,今天一定得防着點!
“小米啊,今年你也十三了吧?再過兩年就及笄了呢,都成大姑娘了,可真是女大十八變啊,變得奶奶都不敢認了!”
十三?呵呵,也是,這個鑽到錢眼裏的勢力奶奶,怎麽可能會記得她的年紀?瞥了眼端坐在一旁如小媳婦似得陳氏,小米不由哀嚎一聲,她這包子娘這麽多年了,怎麽還是一點也沒變啊,看到她的公婆就自覺的放低了身段嗎?這樣可不行。
米兒扯出一抹甜甜的笑容,懵懂無知的歪着頭:“奶奶,您記錯了,米兒不是十三,已經十四了。”
“小米!”陳氏大聲喊了她一聲,小米歪着頭看着自家娘親,俏皮的眨眨眼:“娘,難道我說錯了嗎?我的确就是十四啊,奶奶她有多少年沒見過我了,當然不記得了,是不是奶奶?”
“呃……。”王氏頓時失了聲,尴尬的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小米冷笑一聲,突然指着王氏臉上的傷痕激動的道:“哎呀奶奶,您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啊?要不要緊?娘,趕緊給爺奶請個大夫過來看看啊!”
陳氏看自家女兒不停的朝自己擠眉弄眼,心裏微微歎了口氣,看來,這小丫頭到現在還記恨着呢,也是,那些不堪的記憶,擱誰身上,能夠忘得幹幹淨淨呢?當年若是沒有黑家的幫助,怕是他們母子三人如今都變成一堆白骨了吧?
想到這裏,陳氏的眼底閃過一抹清明之色,看着小米,不由嗔怪道:“你這孩子,你自己不就是大夫嗎?還不趕緊給你爺奶瞧一瞧?”
小米一聽,猛地拍了自己腦門一下:“哎呀,瞧我這記性,山丹,快,快去把我的藥箱拿過來,我給我爺奶好好看看。”
“是,小姐。”山丹離去後,小米果然開始認真的打量起兩人的傷勢,米桑與王氏看到她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心裏震驚不已,面上也是沒有掩飾的流露出來自己的疑惑:“米兒啊,你還會醫?”
小米微微一笑,正待回答,陳氏卻接過了話茬,語氣中那是滿滿的得意:“可不是,這孩子可真是因禍得福呢,這些年不但學了一身的醫術回來,這武功造詣也是不低,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成就,可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哎呀娘,您說什麽呢,哪裏不低了,就我那花拳繡腿,真要到武林高手面前,還不是當靶子的料?就是這醫術還過得去罷了!”就算是過得去的醫術,也是摻了水分的,沒有他們家白芷在旁邊指點着,焉能有她如今的所謂‘醫術’?
咦?說到白芷,這兩人上門來,怎麽不見白芷的蹤迹?這般想着,就朝空間裏呼喚了兩聲,得來的卻是白霧的回答:“主人,白芷還沒回來呢!”
還沒回來?這丫頭去忙活什麽了?
“小姐,藥箱拿過來了。”小米接過藥箱,仔細的檢查了一下裏面的用具,掃了眼王氏臉上已經流出血的膿包,心疼的眼睛都紅了:“是誰這般心狠手辣啊,對兩位老人下這麽重的狠手?爺爺奶奶别擔心,有米兒在,你們這傷口很快就會好的。”
王氏有些緊張的推辭:“沒事的孩子,都是一些皮外傷,過一段時間就會好了,我,我們,已經習慣了。”
“習慣了?這怎麽能習慣呢,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小米詫異的停下手中的動作,目不轉睛的盯着王氏與米桑。
米桑一臉悲痛之色,低垂着的眉目間滿是絕望,王氏的眼睛一紅,眼淚就吧嗒吧嗒的往下落,這任誰一看,都是受盡了天大的委屈。
小米眸光微閃,看向自家娘親,陳氏小幅度的搖了搖頭,米兒紅唇一揚,看來,這老兩口是上門來哭訴了?
“公公、婆婆,有什麽委屈您盡管開口,若是我們家解決不了的,不是還有縣太爺嗎?咱們報官,不管怎麽樣,也不能讓您這身的傷白挨了啊!”
“就是就是,這天煞的人,怎麽能下得去手,看着臉打的,都快認不出是誰了!”小米一邊清理傷口,一邊恨恨的詛咒者施暴者的惡行。
母女倆一唱一和,都在譴責着施暴者,聽的米桑與王氏心裏直罵人,面上卻不敢表露半分,那副委屈的樣子,饒是小米看慣了商場上那些狡猾如狐的對手,也忍不住對這兩隻伸手點贊了,這姜不愧是老的辣啊,瞧瞧,瞧瞧人家這演技,當然不是蓋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米公報私仇,總而言之,當小米給兩口子包紮完之後,米王氏的頭被她包成了木乃伊,米桑的頭東一塊西一塊的白補丁,看的也是觸目驚心,老兩口看着這樣的包紮方式,恨不得上去踹小米兩腳。
可人家卻理直氣壯的說了:“爺爺奶奶,您可别嫌棄小米這包紮方式,這樣一包啊,才顯得咱們的傷勢嚴重,真要鬧到縣太爺那裏,也能看在您傷勢較重的情形下,給予對方嚴懲的。雖說爺爺奶奶與我們分了家,但您放心,這口惡氣,我們是一定要幫您們出的,絕對不能讓您二老白白的受了委屈。”
聽到這丫頭特别提到的‘分家’,兩口子的老臉霎時一紅,這是打臉啊,明晃晃的打臉啊,心裏痛罵的同時,眼底更是閃過一道毒辣的狠芒,許是兩人這個時候都低着頭,不怕他們看到,可是小米是誰啊,那眼睛至始至終都停留在兩人的身上,自然而然的,也就沒有錯過他們眼底一閃而逝的狠芒,繼而,唇角邊的弧度拉扯的更深了,很好,就知道你們這兩隻老不死的沒安好心,我倒要瞧一瞧,你們到底想要怎麽樣!
就在這個時候,米桑突然朝陳氏示意,陳氏抿了抿唇,咬牙轉過頭對小米道:“孩子,你爺奶過來了,你下去準備午飯吧!”
喲,這是要支她出去?
小米心中不屑,面上不動聲色,乖乖的退了下去,剛出花廳的門,就對着山丹道:“你下去準備,我留在這裏看看他們要折騰出什麽幺蛾子!”
“是,小姐。”山丹下去後,小米來到隔壁的偏房,因爲練武的緣故,她的聽覺格外的靈敏,即便是隔了七八米的距離,卻依然能夠聽清楚。
“哎呀,公公,婆婆,您這是做什麽?快起來,趕緊起來,您們這麽做,是在折我的壽啊,你們幾個,還愣着幹什麽,還不趕緊把人給扶起來?”陳氏滿含迫切的驚呼聲響起,緊接着就是一陣亂糟糟的腳步聲,小米皺了皺眉,莫不是這兩人朝她娘親下跪了?
“公公、婆婆,您有什麽委屈盡管說啊,無緣無故的朝媳婦下跪,這要是傳出去,我,我該怎麽做人啊?這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多麽的不孝呢,若不是有這麽人看着,我就是說死也說不清啊!”
米兒贊賞的挑了挑眉,看來她家老娘不傻嘛,還知道留幾個人,如若不然,還真是有口難辯!
“老四家的啊,我們後悔啊,後悔當年不該那麽對你們啊,如今看來,就隻有你們家是真心實意的對待我們的啊!我們拼死拼活的将他們養大,給他們娶媳婦,可是到頭來我們得到的是什麽?一個個的,全都視我們爲麻煩,我們心寒,心寒啊!如若不是那如意樓的三少爺幫忙,我們兩口子哪裏有容身之地啊?”
陳氏聽到這裏,臉色刷的變了:“不,不是吧,難道,難道您身上的傷口,是,是哥哥他們……?”
米王氏聽後,扯着嗓子嚎哭出聲,米桑在旁,陰沉着一張臉,見狀,陳氏若是再看不明白什麽,那可真就是傻子了。
“怎麽會這樣?那,那您二老現在住在哪裏啊?”
“米三公子可是一個大善人,不但不嫌棄我們,還親自給我們安排了住處,可是,可是哪裏省的那些個孽障竟然從青木鎮追到這定遠縣?他們找到了我們,硬生生的将我們兩口子給趕了出來,趕了出來啊!”
話到這裏,小米似乎明白了什麽,據她所知,他們是一起從青木鎮來到定遠縣的,可是從而今這話裏的意思來分析,是米原風先将他們安排到定遠縣,而那些孩子知道後,也追了過來,然後嫌棄他們,将他們給趕了出來,趕了出來以後呢,自然是沒臉再去找米三公子了,那麽結果……
呵呵,這算盤打得,可真是精明啊,怎麽?都分家這麽多年了,還不打算放過他們家?想住進他們的五進宅子?做夢!
陳氏聽到這裏,也明白了幾分,心裏雖然不舒服,卻并沒有表露出來,而是耐着性子對兩人道:“公婆且放心,這種天理不容的事走到哪裏都是有理的,咱們定遠縣的縣令是位明察秋毫的好老爺,一會兒咱們用了飯,就去衙門告狀去,我倒要看看,那些哥哥弟弟嫂子弟媳還怎麽做人!”
“不,不行啊,你那六弟媳可是溫夫人的娘家侄女,還有米輝,他娶的可是縣衙師爺的女兒,咱們丢不起這人啊,就憑着這些個關系,我們老兩口怎麽能站得住腳啊?”
陳氏心神一震,她怎麽把這一茬事給忘記了,繼而,看向這老兩口的眼神便充滿了質疑,看來,他們是有備而來啊!
不,不行,她絕對不能夠妥協,一旦妥協,他們家的麻煩就會接踵而來,這麽多年平靜的日子,斷不能被她一時心軟給毀了!
“公公、婆婆且放心,您二老先在這用飯,用完午飯之後,我就去縣衙跑一趟,我與那溫夫人也有數面之緣,加之這件事對他們家來說,也是家醜,能私下了解了,也就私下了解了,實在不行的話,我會派人親自護送二老回米家村。”反正,不管怎麽說,想要留在我們家,那是萬萬不能的。
“老四媳婦啊,難道,難道我們就不能……。”
那米王氏可憐兮兮的開了個頭,米桑卻是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能不能什麽?不該動的心思不要動,若是人家有心,早就主動開口了,還用得着你在這裏說道?早就說了不讓你過來,你偏要過來,這下可好,還要麻煩人家老四家的,咱們這人,難道丢的還不夠多大嗎?”
這是拐着彎的罵她不孝了?陳氏心中凜然,也不惱,也不多說什麽,隻是站起身對着外面的下人道:“快去準備洗漱用品,一會兒就在這裏用午膳。”
“是,夫人。”下人退下後,陳氏這才轉過身來看着米桑與米王氏道:“公公,婆婆,您二老折騰了一上午,想必也累了,先在這裏休息一下,我下去看看午飯準備的怎麽樣了,您放心,這件事媳婦不會不管的。”管可以,想住進來,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