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目光如炬的緊盯着小米,不想錯過她臉上所流露出的任何表情,眸底湧動着暗黑光澤,令小米很是不爽,但一想到兩家人之前的關系,以及才不過半年的深交,人家的确沒道理将自己的老娘托付給他們,心裏也就漸漸的平靜了下來,澄淨的目光坦然的迎上黑子的打量。
不知過了多久,黑子長眉一挑,笑意淺淺:“怎麽,還生氣了?”
小米懶懶的擡了擡眼皮,“我生什麽氣,再說,我有什麽資格生氣,你有你的考量,我理解,沒什麽好氣的。”
“怎麽就沒資格了?難道你忘記你是我黑子的童、養、媳了?”冷不丁聽到他這麽說,小米唬了一跳,很少聽他提過‘童養媳’這三個字,怎麽在這個情況下不但提了,還莫名其妙的加重語氣,隻覺一股不詳升起:“黑子哥,我知道當初你救我是因爲要照顧伯母,所以,你無需這麽爲難的,即便沒有這個身份在,我也照樣會替你照顧伯母的。”
“爲難?爲什麽我會覺得爲難?”眼看黑子唇邊勾勒的弧度更大了,小米突然覺得腦袋有些發暈,糟了,他不會真的将她當成童養媳了吧?按理說,童養媳也是媳,有了這麽個身份在,他們一家人才不會分開,難道他壓根就不想放她離開?天,這樣的話,她豈不是從穿過來那天起,就已經嫁了人了?要不要這麽……現實啊?
爲什麽她突然有種掩面痛哭的欲.望?
“怎麽?看你這樣子,似乎還不太樂意?”黑子挪揄的聲音插進來,語氣中帶着淡淡的嘲弄。
小米心中一凜,擡眸看向他,這個男人表面上看起來沉默、内斂,實則内心強大,霸氣自信,這樣的他,斷不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跟她開玩笑,而且照這半年的相處來看,無論是他還是伯母,也從來沒有将她和她的家人當做外人來看,難道說從一開始都是她自己在見外,而人家自始至終都将她當做了這個家的一份子?
想到這裏,小米微微皺了皺眉,小幅度的搖了搖頭:“不是不樂意,而是有些意外,我沒想到黑子哥會這般想過,我以爲……。”
“我們家不需要丫鬟,也從來沒有将你當做丫鬟,更不需要你的感恩之心,因爲,這是你應該做的,不是嗎?”
“可……,你的未來,怎麽能被‘童養媳’所束縛?”即便她再無知,也看得出來黑子的身份不同尋常,這樣的一個人,怎能娶她這個小村姑做妻子?他的未來,應該有更多的選擇不是嗎?
“這不是你所操心的事。”
“不,是我該操心的事,黑子哥,我也不怕你笑話,雖然我隻是一個小小的農家女,但我并不向往那種朱門大戶的富貴日子,我所向往的生活很平凡,很普通,不需要太富貴,卻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你,你明白嗎?”
讓一個八九歲的女孩兒當着一個男人的面說出這麽一番話,委實太過驚世駭俗了一些,但在黑子離開之前,有些話她必須要說清楚,免得将來深受其害,本來被賣已經沒有選擇,倘若未來明明能夠自主選擇并因爲種種限制而選擇任命,那她甯願當丫鬟。
本以爲黑子會因爲她這番話驚駭一下,卻沒想到他竟微一挑眉彎,低低的笑出了聲:“沒想到你年紀不大,想的倒是挺全乎,且不說你如今隻有九歲,咱們就算真的要成親,也得等你及笄之後吧?六年,六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你怎麽就知道我給不了你‘願得一心人’的日子呢?你怎麽就認定我将來會富貴沖天呢?也許我和你一樣,隻想過平凡的夫妻生活呢?”
小米詫異的擡眸,黑子眼底流露出的認真,讓她心中猛然一顫,平凡?他說他也想過這樣的生活,可這……,可能嗎?
“别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大家都是人,我沒有什麽三頭六臂,更沒有必定不平凡的身世。現在不告訴你我的身份,是爲了保護你們,并不是不相信你們,等将來若是有機會,我娘自會向你們說明一切。我如今這般問你,隻是想給你一個許諾,你……願意等我回來嗎?”
話說到這個地步,小米焉有不明白的道理?他的話很坦誠,起碼沒有因爲自己要離開,就直接說喜歡自己,畢竟,他們雖然相處了半年之久,但說上話的機會并沒有太多,兩人之間的相處更像是兄妹,與夫妻之間的感情還相差甚遠,畢竟,還有年齡差在這裏放着。
他的意思很明顯,她是他認定的媳婦,不是丫鬟。
“黑子哥,你确定你能給我一個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爾虞我詐、沒有争名奪利隻是安安靜靜過自己日子的單純的生活環境?”
“隻要我願意,沒有什麽不可能的。”
“黑子哥,請你聽清楚我的問話,我知道你的身世不簡單,也知道将來但凡你有崛起的可能,斷然不會将我這個小丫頭看在眼裏,所以,你沒必要給我這樣一個在我看來‘不切實際’的許諾,我說了,不管你走到哪裏,伯母我都會真心真意的侍奉,所以,你沒必要……”不是小米沒有自信,而是她太清楚那些大家族女人的悲哀,與其爲了一個沒有可能的未來而賠上自己的一生,倒不如去完成一個諾言。
“你不相信我?”黑子冷冷的勾唇,似笑非笑。
“黑子哥,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想給你我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我不介意做你們家的丫鬟,更不介意照顧伯母,我介意的是……。”
“你介意的是将來我給不了你理想之中的平凡生活,是嗎?”小米的話音還未落,黑子卻‘一擊即中’的點名了重點。
小米認真的盯着他,點了點頭:“也許你會認爲我矯情,但這是我真實的想法,之前我們也有言明,我的賣身契将來有一天,你也會還給我,所以,我才如此大膽的向你提出我的要求。如果黑子哥你無法斷定将來是否能給我這樣的生活,我希望你可以尊重我的選擇。這樣一來,對我們彼此來說,都是好的,你說呢?”
“呵……。”黑子聽到這裏,突然自嘲的笑出了聲:“小米,我之所以無法給你最直觀的理由,那是因爲我們對未來是無法預見的,難道非要信誓旦旦的立下誓言,才算是尊重你嗎?難道我剛剛說的那些,在你看來,都是不切實際的?如果是這樣,我不勉強你,你的未來,我現在都可以交到你的手上,這樣,可以嗎?”
眼看黑子有揮手離開的迹象,小米趕忙拉住他的手臂:“我不是這個意思,黑子哥,你明明知道,這不是我的本意,我隻是不願意将來這個身份束縛到我們彼此啊!”
黑子眼眸一沉,臉上便多了幾分冷意,他居高臨下的看着一臉緊張的米小米:“又是‘束縛’?小丫頭,怎麽在我看來,你想到的,比我自己知道的,還要多得多呢?你,真的就隻有九歲嗎?”
小米心頭一震,後背上突然冷汗直冒,素淨瓷白的臉也瞬間變了色,幾度張嘴欲解釋什麽,可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黑子略一挑眉彎,涼涼的道:“事到如今,還有什麽話是不好講出口的?既然咱們有意将話挑明了,那便開誠布公的講明白吧!”
小米心中一顫,如琉璃的眼神對上黑子幽冷的深眸,竟讓她不敢直視,但一想到這個時候不說,也許就沒有辦法決定自己的未來,索性一咬牙一跺腳,握緊拳頭,盡量平複自己的心情,迎上了黑子的那雙令她捉摸不透的眸子:“黑子哥,我的意思很簡單,你的神秘讓我看出你非池中物,将來有一天說不定是行走于朝堂之人,你的前程,不應該砸在我這麽一個小村姑的身上,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許諾,我隻是不想因爲那一救,讓你救出了麻煩。男兒志在四方,婚姻是前程的輔助,而我與你,顯然,門不當戶不對,所以,你該明白的!”
黑子冷冷的勾唇,眼底隐約閃過幾分怒意:“非池中物?行走朝堂?米小米,看來,我真的是小看了你,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目光竟然如此長遠,嗯?連我都看不到的未來,你竟能替我預見?什麽婚姻是前程的輔助,難道在你看來,我将來的婚姻非要靠女人才能站得穩?門不當戶不對?門當戶對就可以萬事大吉了?如果真的是那樣,我和我娘至于混到如今這個地步嗎?”
這是黑子首次在她面前提及他們的從前,小米意外的同時,更多的是局促與不安,她想開口解釋自己的初衷,黑子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既然你有如此之多的顧慮,那就權當我沒有提過吧,此事到此爲止!”
“不,不是的,黑子哥,你聽我解釋……。”黑子拂去她的手臂,頭也不回的出了門,小米眼睜睜的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璀璨的焰火下,卻什麽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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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小米等到很晚,也沒能等到黑子,沒想到第二日一早用早膳時,黑子才匆匆歸來,在大家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告訴他們,他要離開這裏一段時間,具體多久卻是沒提,但小米知道,他這一走怕是一年半載回不來。
秦氏一如既往的平靜,就好像黑子的離開不是幾年而是幾天一樣,也許,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已經沒有别的選擇了。
小米心情很沉重,小勇和陳氏相對來說反應較大,前者更是拉着黑子想要和他一起離開,陳氏意外的同時更多的是理解,她雖然是婦道人家,卻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什麽也沒問,隻是向黑子保證,會好好的照顧他的娘親。
半年多的相處,兩家人處的像一家人,黑子自然不會與陳氏外道,但卻恭恭敬敬的在陳氏面前磕了三個響頭,其意自然盡在不言中,陳氏含着淚将黑子扶起來,用力的拍了拍他的手,“孩子,放心吧,你娘這裏有我們在,你放心的去辦你的事,我們一家人等着你回來。”
米小勇上了别,硬是要跟着黑子一起離開,陳氏用力的捏了他一把:“你這混小子,你黑子哥這是去辦事,不是去玩兒,你能幫上什麽忙?”
黑子也點頭勸道:“你目前的責任就是好好讀書,我教你們的功夫與内功心法也都别落下,好好的練習,适當的時候我會派人過來繼續教你們,家裏老的老小的小,離不開你,一切,就全拜托兄弟你了。”
米小勇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即便心裏渴望出去,但一看家裏的情況,以及自己如今什麽都在啓蒙階段,即便是跟着黑子去了,也是給他拖後腿,那樣的話還不如不去,想清楚了這一點,也就安了心。
交代完小勇,黑子看向了小米,表情平淡,“你要的東西我放在我房間的桌子上,你随時可以拿走,希望你也能遵守你的承諾,家裏,就一切拜托了!”
小米嘴角微翕,正要解釋,黑子卻不再看她,反而一臉鄭重的向後退了一步,朝在站的所有人深深的鞠了一躬,而後跪在秦氏面前,一臉沉重的道:“娘,孩兒不孝,不能陪在您的身邊照顧您,但兒子向您保證,一定會早點回到您的身邊,娘,等着孩兒,等着!”
離别的場景總是這麽的哀傷,鼻酸的引人落淚,黑子起身後,深深的掃過每一個人的臉,而後,堅決的轉身,大踏步的離開,小米朝陳氏丢下一句:“娘,您先照顧伯母,我一會兒就回來!”後,便緊随黑子的步伐而去。
“黑子哥,你等一等,等一等!”米小米急切的追上黑子,大口的喘着粗氣:“我,我有話要跟你說。”
“我以爲,我們昨天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黑子神色漠然,淡淡的看着她。
“不,黑子哥,我知道事到如今我說什麽都是枉然,所以,用實際行動證明會更有說服力,家裏的一切你但且放心,伯母的眼睛也請你放心,我既然向你保證過,就一定會有辦法醫治好她。不管将來你身在何處,也不管時局會有何變化,我都會等着你,等着你實現你的諾言,等着你給我一個身份,這些年,就權當我們考驗彼此吧!”話落,她不再理會黑子詫異的目光,将一個小包袱遞給了他:“這裏面的東西請你收好,說不定會派上用場,用法都寫在上面,我……,祝你一路順風,黑子哥,保重!”
少女的面容有些蒼白,立在雪地中的她看起來是那麽羸弱,黑子抿了抿唇,最後什麽也沒說,将米小米緊緊的拉住了自己溫暖的懷中,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溫熱的響起:“等着我!”
等小米擡起頭的時候,那抹高大的身影卻已翻身上馬,飛馳而去,肩膀上似乎還殘留着他的溫暖,耳邊似乎還流淌着他磁性的聲音,小米輕輕的撫上自己的臉頰,那裏的溫度不知何時竟已燙的吓人,她面朝東方,目光平靜的念叨:“黑子哥,你放心,小米一定會等着你回來!”
這是米娆第一次發自内心的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她願意爲這個男人的諾言,賭上一把!
卻是從未想過,直到他離開,她也不曾知道他的真實姓名是什麽,去哪裏,做什麽,對于他,她一無所知,卻是這樣,她仍舊毫不猶豫的将自己的未來賭在了神秘莫測的他的身上,究竟她的選擇是對還是錯呢?相信時間會去證明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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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小米回到家裏的時候,陳氏已是陪着秦氏回了房,而小勇卻坐在原地發起了呆,看到小米回來,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他……,走了?”
小米點了點頭,一臉疲憊的坐了下去:“走了。”
“黑子哥有沒有跟你說,他要離開多久?爲什麽我總感覺,這時間不會短了去呢?”
小米看着自己的哥哥,似是印證他的話似得點了點頭:“你猜的沒錯,沒有個三年五載的,怕是不會回來。”
“什麽?三年五載?怎麽會這麽久?他,他到底要去做什麽?”小勇迫切的問話,讓小米不知如何回答,看到他的猶豫,小勇還以爲她知道内情,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搖晃着問道:“哎呀,你要急死哥哥我啊,有什麽話你就說,咱們倆你還要藏着掖着嗎?”
“哥,我要是知道,至于和你一樣的發愁嗎?這半年多來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啊,黑子哥他做事向來隐晦,他雖然有時候并不避諱咱們,但僅憑這些,也猜不出來什麽啊,更何況,他不是也說了,你的職責就是完成學業,所以啊,這些事,你還是甭操心了!”
大概是小米的一番話說到了點子,小勇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跌坐在一旁:“爲什麽同樣是男人,他可以這樣的優秀,而我……。”
“哥,你又在胡說八道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際遇與生長環境,也許咱倆前些年是苦了些,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們在逆境之中不但沒有被打倒,甚至還越挫越勇,這就是我們的收獲啊,更何況,如今的情況不是越來越好嗎?你已經開始讀書,未來已經掌握在了你的手上,你又何必庸人自擾?好好讀書,比什麽都好,家裏的事以後你也甭操心,我自會照顧,咱們各司其職,日子總會越過越好,人要往前看,不是嗎?”
“可是,你讓我安心的去讀書,我怎麽放心的下你們……。”米小勇迄今都覺得他爲這個家付出的太少,讓自己的妹妹起早貪黑的供自己讀書,實在讓他充滿内疚感。
“有什麽可擔心的,從前你不也照樣去讀書,黑子哥也不是偶爾才回來嗎?我和娘還有伯母不照樣過的很好嗎?哥,雖然咱們離開了米家村,但你别忘了,如今咱們也是有房有産的人了,憑着那兩處房子的租金,就足夠咱們生活了,我們再做些活計,喂些雞鴨,日子照樣過的風生水起,放心吧,最難的那道坎兒已經走過了!”小米自是十分了解他的想法,幸而當初買房子時沒有避諱家裏人,如今講明這些,相信她這個傻哥哥,再也沒有後顧之憂了。
果然,米小勇聽小米這般一說,才猛地一拍腦門兒:“瞧我這記性,怎麽忘了這一茬了,那敢情好,以後你們輕淺一點,别太累了自己,我呢放學以後也會回來幫忙……。”眼見最大的問題已經解決,米小勇的心一下子松懈下來,兄妹倆自是難得的坐在一起好好的規劃了一下黑子離開之後這個家裏的安排。
那一天,是金國三十八年正月十六,黑子離開的日子。
當晚,小米在黑子的桌子上發現了她的賣身契,以及那本紙質發黃的内功心法《無上真經》,原來,他什麽都記得,将賣身契收入空間後,小米随手翻開那本無上真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