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小勇擡起自己的手臂不動聲色的揮開米王氏的重手,拉着小米迅速的往後退了一步,略略擡起眉梢,不鹹不淡的道:“我知道,不隻是爺爺奶奶不願意看到我們,就連叔叔伯伯們也不喜我們,沒關系,我們隻是來給您二老拜個年,這就走,所以奶奶您不用這樣。”話落,他看也不看因爲他這一席話氣的真跳腳的米王氏,轉眸看向自己的妹妹:“來,米兒,咱們磕個頭就走!”
他們可以對他們無情,但小米卻不想讓自己的娘親落人诟病,所以對于米小勇的提議,她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快,反而還非常積極的就要走上前,将米王氏忽略了個徹底,似乎他們拜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雕像,米王氏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氣,尤其還被她最讨厭的兩個小混蛋這般無視,是可忍孰不可忍,當即不顧大兒媳與三兒媳的拉扯,轉首拽住不懂得反抗的米陳氏就往外拖,一邊走一邊怒罵:“我還想多活兩年呢,踐人,趕緊帶着你的小雜種滾出去,我們米家已經沒有你這個媳婦了,滾,都給我滾!”
陳氏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出現會帶來米王氏如此的憤怒,她試圖阻止王氏的推搡,可惜,即便她比人家年輕,這身體素質以及這人與人之間的道德底線已經讓王氏徹底的急紅了眼,也許她真的太讨厭他們了,不然怎麽連他們孝敬她的禮物也連人一塊兒給推了出去,還用力的踐踏在地上?而後還不顧米家其他人以及周圍人瞠目結舌的神色,重重的将大門給關上,撂下一句:“下一次若是敢進門,老娘拿棍子掄,滾!滾得越遠越好,老死不相往來!”
陳氏呆呆的坐在雪地裏,一雙眸子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這扇對她緊閉的大門,似乎對于剛剛發生的一切還沒有反應過來,小勇和小米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默默的走到陳氏身邊,輕聲道:“娘,起來,咱……走吧!”
陳氏睜着一雙明眸,緩緩的轉過頭來,看向自己這一對孝順可愛的孩子,嘴角扯出了一絲前所未有的苦澀:“爲什麽?爲什麽會是這樣的結果呢?難道我們無論做什麽,在她看來,都是充滿敵意的嗎?一次兩次也就罷了,可,可每一次都是這樣的結果,米兒、勇兒,都是娘不好,都是娘不争氣,如果不是我,你們的爹也不會死,你們的爺奶更不會這樣不喜你們,對不起,對不起啊唔……。”
越說越激動的陳氏,滿腔委屈化爲對孩子們的自責與内疚,無論小米與小勇怎麽勸解,她就是不起來,這眼淚更是如斷了線般的珠子般滾燙燙的落下來,就在三人的身旁,還散落着七零八落的年貨、吃食,寒風習習中,米家大門冷冷的緊閉着,與可憐的母子三人形成了最鮮明的對比。
不知不覺間,四周圍的鄰居聽到動靜,都聚集了過來,這眼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黑子眉頭一皺,突然走到陳氏跟前蹲了下來:“嬸子,這裏人多口雜,咱們……,還是回去吧!”
“是啊娘,再這麽下去,我們那奶奶說不定會重新殺出來呢,這大過年的,人家不喜咱,咱何必觸碰那黴頭呢,算了,走吧!”
許是‘奶奶重新殺出來’這句話起了作用,米陳氏擡起淚痕交錯的臉,紅着眼睛胡亂的抹去了眼角的淚水,在小勇與小米的攙扶下,總算是站起了身,而那邊,黑子也已經将散落在地下的東西拾了起來,放到了一旁的馬車上。
這邊廂,陳氏想到馬車上還有給村民們準備的禮物,張了張嘴,正要開口,卻被小米拉住了:“娘,算了,咱們這個樣子,這些人未必會同情咱,你好好看看他們的眼神,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你看看,咱們在這裏半天,可有人上來說一句話?倘若這樣的情況下咱們還上趕着去給人家送禮物,那……可就是天大的嘲弄了,咱們沒那麽賤,走吧,天還早,伯母還在家等着,我們回家過我們的年,這邊……就這麽斷了,也好!”
小米的聲音很低,在寒風習習中,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說了什麽,隻當是米小米在安慰陳氏,而随着陳氏的擡眸,平日裏這些看起來那般和藹可親、善良敦厚的鄉親們,此時此刻,卻用一種‘你與我們不是同類人’的眼神在注視着他們,他們的眼底雖然有同情之色,卻不似以前那般充滿了憤憤不平,甚至還能爲他們出頭解氣,批判米家人的不是,可是現在,同情者有之,鄙夷者有之,隔岸觀火者有之,看熱鬧有之,幸災樂禍者有人,更多更多的人則隻是倚在自家門前,看戲似的注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尤其是當他們的眼光聚集到她身後的馬車時,眼底或多或少的流露出對他們的不屑,是的,就是不屑。
此時此刻的他們,腦中想到的恐怕就是,憑什麽就是這樣的三口人,沒有男人支撐的家,曾經過的連狗都不如,如今竟能越混越好,不但搬到了鎮子上,竟然還有馬車,就連身上穿的,也是有錢人才能穿得起的綢緞,無形之中,他們與他們之間的距離逐漸被拉開,人們不平衡的心思泛濫開來,自然而然的,也就沒有人會站在他們這一邊,其實,他們的這種心理,在現代的人之間,屢見不鮮,米娆本身,就經曆了很多。
曾經好的能随便出入各自的家,能随便留宿吃飯的小學同學,卻因爲她的得獎比她高(平日裏她不如人家),在頒獎之後甩下她獨自離去,等到她回到班裏找到她的時候,對方臉上的神色她這一輩子都忘不了,自此以後,兩人的關系就出現了裂縫,如今想一想,這些人現在不也是這樣不平衡的心思嗎?
與其說他們嫉妒心強,倒不如說‘共患難容易,共享福難啊!’,更妄論他們現在還不是共享福,但不管這些人怎麽對待他們,他們也不能當場擺起臉色來,于是,将陳氏扶上馬車之後,小米和小勇當着所有人的面朝他們深深的鞠了一躬,卻是什麽也沒說,就跳上了馬車,黑子長鞭一揚,馬車哒哒哒的消失在了米家村的盡頭。
望着越走越遠的馬車,圍繞在米家長房周圍的村民們,彼此對望一下,什麽也沒說,回了各自的家,時隔多年之後,當米小勇騎着高頭大馬,以當朝武狀元的身份回鄉祭祖的時候,他們總會不由自主的想起這個場景,令他們記憶猶新的自然是小米與小勇眼底那毫不掩飾的嘲弄之意,是的,表面上他們對他們揚笑鞠躬緻謝,可實際上,這兩個孩子卻将他們每一個人的臉色都映在了腦海之中……
誰也沒有想到,自那一天之後,米小勇一家,再也沒有出現在米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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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造成這一切的直接推手,就是米小米。
那一天,出了米家村之後,小米突然對黑子道:“黑子哥,你有沒有辦法将我們一家的戶籍單獨立出來?”
“單獨?”黑子手中的鞭子一頓,還沒來得及開口,米小勇突然轉過頭看着自家妹子:“咱們分了家,這戶籍不是已經單獨存在了?”
陳氏突然插口:“按照金國律法,咱們雖然分離出去,但還是在米家長房之下,若想單獨立戶,那便是米家長房四房,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單獨存在,否則,我們依舊屬于長房,而不是我們自己。”
小米擡眸詫異的看了自己娘親一眼,突然揚眉笑了:“看來,咱們的娘也想到了這一點。”
陳氏幹涸的明眸中閃過一抹苦澀:“你爹已經不在了,我們如今又徹底的與你爺爺奶奶斷了關系,就連村子裏的那些人,竟然也……罷了罷了,那個家咱們不回也罷,如果能單獨的立出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我爺爺他,能同意嗎?”
小米突然意味深長的看向黑子:“黑子哥,我想要悄無聲息的脫離米家長房,你覺得可行嗎?”
黑子深邃的鳳眸一挑:“你覺得可行,那便可行。”
小米一聽,立即笑彎了眉:“那……此事就拜托黑子哥張羅了,本來我還想着開了春之後回家蓋房呢,現在看來,這計劃真的趕不上變化,罷了罷了,回頭我寫一封書信,将咱們的地和房子,都留給大牛哥家吧!”
今天大牛家并沒有出現在看熱鬧的人.流中,他們是怎麽看待他們家的,小米不願去多想,看在他往日裏如此辛苦的帶她進鎮子,她願意無償的贈予他們。
反正她也不指望那點地能打出糧食來,看那些地,早晚他們得餓死,看天吃飯的日子,又哪裏是好過的?照今年這場大雪來看,明年的收成即便沒有死絕,也會爆減,明年的糧價,怕是會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啊!
其實,小米無法理解今日米王氏的做法,按理說他們家發達了,這老太太應該不會就這麽簡單的就放過他們才是,可她今天竟然當衆撂下‘老死不相往來’的驚天駭語,即便她不想當真,但那麽多人目睹了這一切,怕也不是她能做得了主的吧?
真的與他們不相往來了,那這孝敬錢還出嗎?米小米沒那麽賤,自然是一毛錢也不會再浪費在他們身上。隻是,就米王氏那種人,真的就這樣放過他們了?爲什麽她總感覺哪裏不對勁呢?
小米不知道的是,不隻是她奇怪,就連米家長房除了米王氏之外的人都覺得她這一通火發的莫名其妙,尤其是米桑,更是在米王氏關上大門之後,用力的甩了她一巴掌,在米鋪、米西、米鎮還來不及上前拉開兩人時,米桑已經将米王氏拽進了房間,重重的關上大門,三個兒子剛想上前,米桑暴怒的低吼從房間傳出:“誰敢上前一步,老子打斷他的腿!”
吓得幾個妯娌連忙拉着孩子與丈夫,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間。
聽到自己的威脅起了作用,米桑這才陰沉着臉轉過身,當他看到似乎一瞬間蒼老了幾歲的米王氏時,心頭猛地一跳:“我這還沒把你怎麽着呢,你倒是先委屈上了?”
米王氏緩緩的擡起頭,露出慘白無比的臉色:“老頭子,我不是故意給你給自己找難堪的,難道我不知道将他們留在身邊,對咱們才有好處嗎?可是……,可是那東西出問題了,出問題了啊,有人,有人換了那塊兒玉佩,如今我手裏的,是假的,假的!”
米王氏的一席話驚得米桑的臉瞬間來了一百八十度急轉彎,剛剛還烏雲密布,此刻卻是一臉的緊張:“你說什麽?被人換了?這怎麽可能?那玉佩,那玉佩不是一直挂在你的脖子裏?誰那麽大的膽子從你脖子上拿東西?你可曾摘下來過?”
米王氏的腦袋搖的像撥浪鼓:“沒有,就連洗澡的時候都不曾摘下來過,若不是這繩子髒了,我摘下來清洗,也不會注意到上面的圖案與之前不一樣,老頭子,這人可是有防備的啊,你看看,明面一看,一模一樣啊,若不是我太了解那上面的紋路,怎麽可能會注意到這小小的瑕疵?真的上面邊角紋路細緻光滑,這上面不但粗糙紋路走向也不對,老頭子,你說,咱們的秘密莫不是被人發現了?不然,這,這事也太玄乎了吧?難道……,咱們真的遇見了鬼?”
“呸,真是頭發長見識短,哪裏來的鬼魂之說?”
“米花出事之後,咱們家不是……。”
“那是有人刻意爲之……。”
“可至今爲止,咱們也沒見過那所謂的‘人’啊,老頭子,這下可怎麽辦才好?”
“怎麽辦?怎麽辦?你爲什麽到現在才說?”
“我,我這不是還沒來得及說,那踐人就來了嗎?看到他們,我就想到了咱們小四,想到那個米剛,這火氣就蹭蹭蹭的上來,留着他們在身邊将來也是禍害,正好他們搬到了鎮子上,我想着将他們趕走,趕得越遠越好,将來即便出了事,他們一家子隻要不露面,咱們的事……。”
聽了王氏的話,原本還有些憤怒的米桑,火氣漸漸平息了下來,冷靜之後,他默認了王氏的做法:“既然你選擇走這一步,那麽以後,見到她們,也别再……。”
“行了,這點道理我還不明白嗎?今個兒我已經撂下‘老死不相往來’了,将來若是在上趕着上前,我這張老臉還要不要啊?”
見王氏還算有些自知之明,米桑哼了一聲,奪過她手裏的玉佩:“能無聲無息的将你脖子裏的玉佩以假亂真,說明對方有可能有備而來,或者說,他已經知道了這個玉佩的秘密,咱們家鬧鬼那一晚,就來了高手,倘若這是同一撥人,那麽,咱們怕是有麻煩了!”
“可,可這件事已經過了三十多年了,除了那塊兒玉佩,對方能查出什麽?”
“真是婦人之仁,玉佩是什麽?那可是代表身份的證明,在金國的名門望族,每一個人所攜帶的玉佩都是專門定做的,但凡有點能力的人,就能追擊到這塊兒玉佩的真正主人是誰!”
“啊?那可怎麽是好?老頭子,這可咋整啊,倘若對方真的查到,那咱們的兒子豈不是……,不,不行啊!”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如果當年你沒這麽愚蠢,至于至今擔驚受怕?”
“老頭子,我,我這不也是爲了咱們米家的子孫嗎?再說,當初你,你也是同意了啊……。”
“你閉嘴,這件事咱們必須從長計議,實在不行,就給京城送個信兒。”
“老頭子你瘋了嗎?這麽做,豈不是打草驚蛇?萬一對方沒有那麽大的能力,咱們又這麽做了,那後果,那後果豈不是不打自招?”
“你懂什麽?我自有安排,這件事你不用管了,今個兒大年初一,鬧了這麽一出,咱們家的名聲算是……。”
“名聲?咱們家還有什麽名聲可言?”米王氏自嘲的笑了,米桑冷冷的瞪了她一眼:“這就是因果報應,看你以後怎麽向你的子孫交代!”
看着米桑拂袖離去的背影,米王氏跌坐在椅子上,一臉的彷徨與無助,口裏呐呐道:“如果能保得住他,這些人犧牲點,又算得了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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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正月十五,小米包好湯圓之後,站在院子裏彈身上的灰塵時,看到立在樹下看煙火的黑子時,微微一愣,旋即輕輕的走上前:“黑子哥,你怎麽了?可是有心事?”
黑子側頭垂眸,他狹長深邃的俊眸在這月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憑添了幾分驚豔與迷醉,然,當你注意到他的絡腮胡時,卻覺得那般的礙眼,下意識的,小米伸出了‘鳳爪’,在黑子愕然的目光中用力的扯了一把他的胡子:“黑子哥,我早就想問問你了,好端端的,怎麽老将自己往老裏面扮啊?看的我都想拿把剪子将他們給咔嚓了,你明明長得這麽帥,幹什麽……。”
“嗯……。”的一聲,黑子吃痛,下意識的就抓住了小米的手,面色也在瞬間一沉,口氣已隐隐不悅:“你這丫頭,趕緊撒手!”
自個兒的小手冷不丁被一雙大手緊緊握住,對方還一臉‘陰沉’的看着自己,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讓心理年齡已經二十四歲的某米老臉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如被熱水燙着了一般,趕緊松了手,黑子臉上的痛意消失,擡手就朝她的腦門上彈了一下:“以後不許動我的胡子!”
小米撇了撇嘴:“搞不明白你到底怎麽想的。”
黑子深邃的鳳眸一挑:“搞不明白也許沒有壞處。”
如此意味深長的話,讓小米很是詫異:“黑子哥,我覺得你……好像有心事,怎麽了嘛?”
月光下的黑子凝立不語,小米擡眸望着他,兩人的眸光不經意間相撞在一起,卻讓她在瞬間明白了什麽,她看着他,感受着他由内而外散發而出的霸冷氣息,雖然他才十八歲,但那與生俱來的上位者氣度,卻是從骨子裏流露出來的,這一點,是她閱盡無數古人之後對他最爲強烈的感受。
“黑子哥,你有什麽話,就說吧!”
黑子心底猛然一顫,詫異的看向米小米沉靜如水的眸子,在她坦然的目光下,黑子的拳頭猛然收緊,“難道我表現的就那麽明顯嗎?”
小米察覺到他身上異樣的氣息波動,淡淡的笑了:“不,不是你表現的明顯,而是我太敏感了,都說男兒志在四方,黑子哥韬光隐晦這麽多年,似乎也該到了伸展拳腳的時候了,雖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誰,更不知道你即将要面對的是什麽,但我知道,你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伯母,如果黑子哥看得起小米,就請放心大膽的離開,伯母我會好好的照顧,不讓你有後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