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輕輕的擡起頭,輕輕的揉了揉鼻子,用又無奈又好笑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家人:“娘,伯母,黑子哥,小勇哥,我沒想到自己隻是用心準備了一下,就帶給大家如此之多的困惑,其實,是你們想多了啦,來,好好看看我這張臉,再想想這半年多來發生的點點滴滴,看我究竟是不是你們的小米。”
小勇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你要不是我妹,我們還會坐在這裏嗎?臭丫頭,我們是想知道你從哪裏學來的這麽高超的技藝,記住,哥哥我隻想要你一句實話,可不行大過年的說謊!”
小米歎了口氣,無奈的攤了攤手:“哪裏有你們想的那麽誇張啊,隻是做個飯而已,多用點心,再多看一些書,再加上我平日裏沒少在竈房瞎折騰,隻要精心準備一下,自然而然的就做的出來了啊,如果你們非要讓我說個所以然的話,那,大概就是我買來的那本書了吧?”話落,突然站起身,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走了出去,小勇剛想要站起身,卻被黑子拉住了:“她一會兒就過來了。”
果然,沒多大一會兒,小米就将一本泛黃的書籍輕輕的放在了餐桌上,《調鼎集》三個字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在大家翻看的時候,小米慢慢解釋道:“其實你們應該也能看得出來,我對鑽研這些有一定的興趣,平日裏沒事的時候也喜歡瞎捉摸,這不,這本書呢是我無意間買來的,因爲我聽到老闆對人家介紹說這本書是菜譜,我想着菜譜好啊,正好不怎麽會做菜,可以買回家研究,書是不錯,可惜隻有一本兒,并不完整,但僅是這一本兒,就寫到開設陳席,調制作料,食材好壞、産地、存制、烹饪,很是豐富啊,而我的很多制作工藝、調制的作料,都是從這上面看到的,或者類似的方法自己研究點什麽出來,也許我天生就是有這方面的天賦吧,居然……還真的做的似模似樣了,喏,這就是我的機遇,我可是老實交代了,其餘的,真的沒什麽了!”
《調鼎集》是中國清代的菜譜,全部下來共十卷,這是其中的一卷,其他的全在空間放着,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珍貴的古菜譜,她也翻看過不少,也讓自己受益不淺,所以,這些話說出來時自然格外的真誠,由不得他們不信。
“可,可我們看你的動作,完全就不是生手啊?”小勇還是不相信,尤其是在看到上面的字之後,突然好奇的看向自家妹妹:“就憑叔叔教你的那幾個字,你能讀得下來?”看都看不懂,怎麽學啊?這丫頭……
幸好剛剛在拿書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這個問題,她這哥哥上了學就是不一樣啊,反應可比之前快多了,也變得沒那麽好糊弄了:“我記性好啊,不懂得字我不也寫出來問過你嗎?你不在的時候,我可是問的李伯伯,不信你仔細看看上面的字,看是不是有我問過的?”這個可是真的,因爲金國的字乃繁體字,很多小米都不認得,能寫下來的她都會拿去問米小勇,米小勇不知道的,她有時候會問李掌櫃。
米小勇拿過去翻了幾頁,仔細一看,朝大家點了點頭:“沒錯,這上面還真有不少字小米問過。”這麽說來,他的妹妹還真的是自學成才的?這,這也太厲害了吧?
聽了米小勇的話,陳氏提着的一顆心總算是落了下來,看向小米的眼神也是充滿了自豪:“沒想到你這丫頭還有這天分,實在是出乎我們的意料之外,你也别怪你哥哥多嘴,實在是因爲你太令大家震驚了!”
“娘,您說什麽呢,我怎麽會怪你們呢,你們的反應實屬正常啊,之前我不說,也是覺得這沒什麽好說的,沒想到倒是鬧了誤會!”話落,趕緊舉起杯子:“好了好了,今天可是除夕之夜呢,不說這些了,來,這可是我親自釀的葡萄酒,新年新氣象,小米我在這裏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裏身體健康,事事順心,長命百歲,幹杯!”
“好好好,好孩子,伯母謝謝你,真的非常謝謝你,你來我們家半年多,我們的生活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和黑子啊,打心眼兒裏的感謝你們,真的,謝謝你們一直照顧我,陪着我,謝謝你們體諒黑子,幫助黑子,謝謝,我真心的謝謝大家,在新的一年裏,我希望我們所有人,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度過每一天,幹杯!”
“姐姐,這麽外道做什麽,既然都說了咱們是一家人,這些框外話就不要再說了,咱們家能夠走在一起,是一種緣分,如果不是你們,我們母子三人如今指不定過着怎樣的生活,大家互助互利的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正因爲不容易,所以我們更要踏實穩健的往前走,朝高處走,咱們的日子會越過越好,越來越順,人這一生圖的是啥?不就是這一張嘴嗎?所以啊,别再謝來謝去了,填飽肚子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
“是啊伯母,跟着黑子哥我們可是長了不少本領,我會用功讀書,将來成爲黑子哥的左膀右臂,您呀就等着享清福吧!”
“對啊對啊,不管哥哥們做啥,我和娘親呢就是照顧您,照顧這個家,讓他們沒有後顧之憂,您放心吧,咱們一定會越過越好的,是吧,黑子哥?”
聽完陳氏、小勇、小米的話,黑子的心中滿滿的皆是暖意,他母親雖然什麽也看不到,但是那雙緊握着他的手,卻在微微的顫抖着,可見她的内心是多麽多麽的激動與感慨,說實話,他無法想象半年前還住在茅屋,整日爲娘親的病四處奔波,以至于什麽也做不好的他過的是什麽日子,可自打小米來了之後,娘親的注意力分散,不再整日将注意力挂在他身上,不再整日多愁善感,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她的身體也漸漸好了起來,說到底,這一切的功勞非小米莫屬,他應該好好的感謝感謝他們,可偏偏他又不善言辭,這不,酒杯都端起來了,大家都看着他的時候,他卻隻說了兩個字:“謝謝!”
當秦伯母想要爲黑子解釋的時候,小米卻突然笑了:“伯母,您不用爲黑子哥解釋啦,他這兩個字其實已經夠了,我們是一家人,不需要太多的修飾詞,這兩個字其實已經說明了很多了,真的夠了,好了啦,今天不是表彰大會,也不是慶功宴,咱們啊就隻是開開心心的坐在這裏吃個團圓飯,看看,這麽多美食,涼了可就不好吃了,來,咱們幹杯!”
當五人的酒杯碰撞在一起的時候,傾灑下來的酒紅色葡萄酒落入桌面的菜盤中,迅速與這些美味兒融爲了一體,就好像他們一家人的心徹底連在一起似的,沒有隔閡,沒有排斥,隻有更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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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場白之後,小米作爲今日的大廚,理所應當的介紹起她親手做出來的除夕大餐,正所謂年年有‘魚’,今天的餐桌上怎麽能少得了魚呢?
“這一道菜,叫做糖酥鯉魚,它選用最新鮮的鯉魚,宰殺幹淨之後用蔥姜汁、鹽、酒稍腌。後将咱們家自己做的玉米澱粉、水、雞蛋黃、油調成糊倒在魚身上粘勻。炒鍋上火,加入花生油,左手持魚頭,右手持魚尾放入油中,待魚頭昂、魚尾翹定型後松開手,将魚身全部投入鍋内略炸出鍋,捏松,再複炸遍至内外均酥脆時撈起放入盤中,蓋上淨布,捏松整形待用。最後炒鍋燒熱留油,入蔥、姜、蒜略煸,加入白糖、醬油、鮮湯、米醋略燒勾芡,打入熱油,待鹵汁油亮後,将另一空鍋燒至微紅倒入滋汁,沸後澆在魚上,即完成了。來,快嘗嘗好不好吃!”
經過小米詳細的解說,如今大家再看這道糖酥鯉魚時,腦中便不自由自住的過慮了一遍它的成型過程,那深紅而誘人的色澤,袅袅魚香撲鼻而來,惹得衆人唾液泛濫,小勇吧唧吧唧嘴,再也忍不住他的香味兒,迅速的夾起一塊,迫不及待的放到了嘴裏面,頃刻間整個口腔裏遍布魚的酸甜口感,仔細一品,魚肉外脆裏嫩,這……真的是太好吃了!
不同于口味兒偏重的孜然麻辣烤魚,這道山東菜系名菜糖酥鯉魚非常适合女人吃,小勇品嘗之後大大的豎起了拇指,還無比興奮的給陳氏也夾了一塊兒,“娘,你快嘗嘗,又酸又甜,這口味兒特别的爽嫩呢,黑子哥,趕緊給伯母也夾一塊兒!”
黑子還沒來得及品嘗,但見小勇那陶醉的模樣以及色香味兒俱佳的糖酥鯉魚,不用嘗也料定味道不一般,于是認真細緻的給自己的娘親挑了一塊兒魚肚子上的肉,秦氏與陳氏品嘗之後,不住的點頭稱贊,誇得小米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就在這個時候,米小勇的注意力被一旁茶幾上擺放的一個泥塊兒給吸引住了,咬着筷子詫異的問道:“咦?那是什麽?”
小米一看,猛地一拍自己的額頭:“糟了,怎麽把它給忘了,來來來,下面我爲大家隆重介紹一道又好玩兒又好吃又有看點的菜色,保證你們見都沒見過!”
“這個呢,其實也是一道菜,浙江菜系,它的菜名呢叫做叫花雞。”
“叫花雞?叫花子做的雞不成?這名字還真是……。”
“其實關于這道菜呢,還有一個典故,相傳,在很早以前,有一個叫花子,沿途讨飯流落到一個村莊。一日,他偶然得來一隻雞,欲宰殺煮食,可既無炊具,又沒調料。他來到山腳下,将雞殺死後去掉内髒,帶毛塗上黃泥、柴草,把塗好的雞置火中煨烤,待泥幹雞熟,剝去泥殼,雞毛也随泥殼脫去,露出了的雞肉。這個方法去粗取精,精工效法創制此雞,可謂匠心獨運。”
小米說的典故,立即引起了大家的興趣:“沒想到這個叫花子還挺聰明的,居然想出了這個辦法,果然一說到吃,人都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小米微微一笑,接着道:“其實這道菜我做的時候稍稍改良了一些,畢竟,咱們的條件沒有那麽艱苦。我先用刀背将雞腿的骨頭敲斷,這樣方便折疊成型;然後在雞中加入蔥,姜,蒜,鹽,酒,胡椒等調味料;接着将調味料按摩揉搓到雞肉中;順手拿出夏天采摘的幹荷葉,用冷水泡上一會兒,再在腌好的雞上抹層五香粉和胡椒,洋蔥,香菇切成絲備用,将絲放入腌雞剩餘汁料中充分混合,混合好的香菇絲和洋蔥絲,姜,蒜等其他調料塞入雞腹中;放在泡過水的荷葉中,将它包裹起來;最後呢将和好的泥巴塗滿荷葉包裹的雞;把塗好的雞置火中煨烤,待泥幹雞熟,剝去泥殼,露出香味四溢的雞肉就成了。”
“快,快敲開看看!”看小勇躍躍欲試的模樣,小米拿過來一個木槌遞給了他:“喏,哥哥這麽有興趣,還是你來吧!”
小勇一聽,立即站起了身,趁着托盤,接過木槌,一槌下去,泥殼就裂了縫,随着小勇的連續敲擊,堅硬的外殼瞬間四分五裂,露出土黃色的荷葉,以及一股極其特别的香味兒,饞的小勇立即撥去荷葉,瞬時色澤棕紅、油潤光亮、雞香濃郁的肉香味兒伴随着泥土的芬芳,荷葉的清香撲鼻而來。
小米左右手各拿一根筷子,三下五除二就将整隻雞扒開,露出豐富的内配料。
在獨特的風味兒刺激下,小米示意大家快嘗嘗,沒有人跟她客氣,上前各自夾了一塊兒入口,雞肉鮮嫩軟滑,口感香醇綿糯,在荷葉的包裹下清爽而不膩,營養也被盡數鎖在其中,吃過無數種雞,這樣烤制出來的雞還是頭一次吃到,品過最初的味道之後,大家的筷子便再也放不下了!
“好吃,好吃,這種做法真的很有意思,日後若是外出遊學,可以自己試驗一下!”小勇興奮的啃着雞腿時,黑子如有所思的品味兒着他的這句話,眼底流露出一抹躍躍欲試。
“接下來這一道菜呢,叫做魚香肉絲,它的做法也不難,隻需将瘦肉洗淨切成粗絲加鹽和水澱粉調勻。蔥、姜、蒜、木耳、胡蘿蔔切絲備用。把白糖、醬油、香醋、精鹽、蔥花、姜末、蒜末、高湯、水、澱粉調成魚香汁。鍋内放油、燒倒入,急炒幾下即可。”
作爲四川菜系的代表作魚香肉絲,向來以味多、味廣、味厚、味濃著稱,同時它也是小米最喜歡的一道菜之一。
“看起來挺辣的樣子?”陳氏看着色澤紅亮的菜色,略有些猶豫,小米見狀:“娘,放心,不太辣的,你能吃。”
陳氏聽言,這才放心大膽的夾起菜,入口的爽滑,肉質的細嫩,酸辣鹹甜的味道彌漫整個口腔,咀嚼的同時這種味道愈發的濃郁,這讓鮮少吃辣的陳氏都忍不住點起了頭:“不錯,真的很不錯,這菜很下飯啊!姐姐,你也嘗嘗看。”話落,不忘向秦氏舉薦這道菜。
小米一聽樂了:“這倒是,這菜啊适合搭配着米飯吃,那味道,啧啧,想一想就是絕了!”
緊接着,小米又介紹了色澤雪白,肉質鮮嫩、清香味醇,四季皆宜的江蘇菜系代表獅子頭。
集多種原料爲一馔,口感各異,滋味鮮美,解膩解酒最佳的全素冬瓜盅,此菜爲廣州菜系。
湯清,蓮白透紅,蓮子粉糯,清香宜人,白蓮浮于清湯之上,宛如珍珠浮于水中,非常漂亮的甜點冰糖湘蓮,它屬于湖南菜系。
河鮮套餐太極明蝦,造形美觀、鮮嫩清馥,色美味鮮,屬于福建菜系。
最講究火工的安徽菜系葫蘆鴨子,口感細嫩爽口,鹹鮮味香。
除了以上八大菜系之外,小米還加了一道極具中原特色的豫菜系,要知道周恩來總理還曾将豫菜定爲國宴菜,就足矣說明豫菜的曆史也是極爲悠久的。而小米今天選的則是十大豫菜之一的蔥扒羊肉。
羊是祥,曆史上是貴族食品。宋代汴京72家正店均以羊肉爲主要原料。羊肉性溫,老少鹹宜。此菜選用熟制後的肥肋條肉,切條,配炸黃的蔥段、玉蘭片鋪至鍋箅上,添高湯,下作料用中武火扒制,至汁濃後翻入盤内,鍋中湯汁勾流水芡,少下花椒油起鍋澆汁即成,成菜軟香适口,醇厚綿長,若是作爲壓軸大餐上桌的話,那麽今天晚上的除夕宴那可爲融合了中華民族東西南北中的所有菜系,将阖家團圓的寓意發揮的淋淋盡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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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小米介紹完接下來的菜之後,全家人用力的鼓起了掌,同時舉起小米特釀的葡萄酒,再度爲她的辛苦、爲她的用心、也爲他們一家人的健康幸福,而幸福幹杯!
這一頓除夕大餐,不隻是陳氏與米小勇長這麽大吃到的最好吃的美食,同時也令品過無數美味兒的秦氏與黑子贊不絕口,通過這一餐,小米的真才實學徹底的收服了大家的胃,崇拜的同時,便是對她那出神入化的刀工、火候、味道的把控以及造型的多樣化的好奇,沒想到繞了半天又繞了回來,她隻能隻用一句‘隻要你用心了,就什麽都能做得出來’回了大家。
卻沒有知道,她之所以能夠擁有今天不凡的身手,這背地裏下了多少年的苦工自是不說,最重要的是,她身爲禦廚世家的傳人,不單單要經過千錘百煉的訓練,還要參加家族的各種考核與批評,無論是心理上還是精神上,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折磨,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說實話,在來到古代之前,做菜并不是她的愛好,隻是她每日的必備功課,但是來到這裏之後,這種想法就漸漸的發生了變化,當你因爲沒有食物而餓肚子的時候,當你因爲那些粗糙的食物而一臉滿足的時候,當你看到你做出的飯被全家人由衷的表揚乃至吃的一臉滿足的時候,你會發現,噢,原來這才是幸福的含義!
是的,做廚師最大的幸福,就是看到食客們一臉回味的品嘗你所做出的菜的時候,那個時候的你會有一種極其充實的快樂,米小米做到了,米娆,自然而然的也做到了,所以,她開始爲這個職業而感到自豪,感到幸福與快樂!
就這樣,金國二十七年的最後幾個時辰裏,陳氏、秦氏、黑子、小勇、小米幸福的圍坐在篝火前,一邊包餃子,一邊聊天,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子時,當青木鎮鍾樓上的鍾聲敲響之時,一家人出門放鞭炮、放煙火,吃餃子,當美麗的煙火飛上天空時,小米許下了最美好的願望——此生隻願健康、平安、快樂,阖家幸福,足矣!
守完了歲,第二天自然而然的睡到自然醒,大家穿新衣、放鞭炮,拎着禮物向周邊的鄰居拜年問好,新的一年,也從這裏真正的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