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惑,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并非無數次跟自己強調要克服就能客服的。
它們更像是野草,隻要稍微放松,稍微無視,就會瘋狂的生長,而每一個視覺聽覺,都會成爲澆灌它們的甜美汁液。
就像一個愛車的窮鬼,看到馬路呼嘯而過的成群結隊,這本身并不是一個‘克制’的問題,而是折磨,是煎熬。
更像是……看着美女如雲,卻跟帥哥相伴而走的醜陋老處男。
狠狠咬了咬牙,王昃猛地站起身,拼命向一個方向跑去。
他認爲不管是結界,還是真的這裏就是個世界,終究會有盡頭,隻要逃離出去,就會破除六道輪回之苦,也沒準……就能逃離這個陣盤。
向着一個方向,勇往直前。
不知過了多久,王昃漸漸對景色有些麻木了,正要想辦法加快些腳步,卻突然被前面發生的事情給‘攔’住了。
詭異,很詭異。
一個女人,光着上半身跪倒在地上,低着頭,長發披撒在地面上,黑色的頭發白色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而她的背後,有一道道的紅色,讓這個色彩更爲凝重。
另一個人,倒不能說是一個人,他隻有人類的上半身,卻有着馬頭,長長的馬臉麻木的表情,看起來卻異常的猙獰。
它揮舞着一條皮鞭,一次次甩在空中,發出破空響,随即落下,擊打在女人的後背上,一道血痕,皮開肉綻,鮮嫩的肉向兩邊翻開,露出裏面紅色的血肉,稍等一會,那鮮血才會流淌下來。
女人痛呼,哭泣,全身痙攣的顫抖。
王昃無奈的翻了下白眼,看了看自己右手臂上的紅線,咬了咬牙,走了上去。
這本就不是一個‘救或者不救’的問題,而是‘真與假’的問題。
一個女子,不管是因爲什麽原因,被這樣一個‘怪物’鞭撻,隻要是男人,就會義無反顧的沖上去,而這個‘沖力’,取決于女子美貌的程度。
這個女人無疑是很美的,所以王昃義無反顧的就沖了上去。
而那馬臉人仿佛沒有看到王昃一樣,即便王昃的拳頭打在了他的臉上,也是恍若未覺。
轟~
馬臉瞬間被打的粉碎,而那名本來被鞭打的女子,突然躍空而起,一個閃身,三道白光就沖向了王昃的胸口。
噗噗噗~
三聲輕響,并非入體,而是三個仿佛棗核一樣的東西,被皮肉反彈了出去,落在了地上。
緊接着,女子幾個跳躍,就消失不見了。
王昃呆呆的站在那裏,扭頭看了一下被自己轟掉了半個身子的馬人,發現它正緩緩的倒在地上,屍體化作一陣煙霧,不可躲避的向王昃的手臂飛了過來,直接在右手背上刺了下去。
“啊!~”
又是一聲慘号,王昃發現自己那條紅線已經退到了手腕處!
錯了?錯了!
救人也是錯的?救人……也可能是錯的。
一眼,一面,一個場景,擅自的判斷,擅自的腦補,善惡全憑外表。
這……也是一種誘惑啊……來自本心的誘惑,一種‘方便’,最簡潔的給别人打上标簽的誘惑,就好似東北人都能喝酒,南方全是矮子,島國所有人不穿衣服……
人的大腦會下意識的懶惰,而神靈不應該,所以……這是堕落。
“唉……”
歎了口氣,王昃晃了晃腦袋,隻能繼續向前走去,他心中警告自己,這回不管是看到什麽,都他娘的不管了,反正走到頭就行了。
可緊接着,他就看到一個很可愛的小獸,略顯肥胖的身體,細軟的絨毛,大大的眼睛,隻有一點點的小爪子,正奮力的在地面上跳動着。
它仿佛很餓,因爲它的目光是那麽的熱切,望着一塊光滑石頭上的紅色果實。
可任憑它再如何努力,不管嘗試了多少次,都不能跳上去,将果實拿下來,反而是在這個過程中,受了不清的傷,有時摔下來,被地面上的石頭劃破了皮毛,絲絲鮮血染在雪白的絨毛上,看起來觸目驚心。
它顫抖着,小巧的身體怕是一個巴掌就能全握住,而此時卻脆弱的仿佛一陣風就能讓它消亡。
王昃眉頭再次抖動了幾下,思索着,這次應該不會錯了。
果子,動物,有很多果子就是爲了讓動物來吃,才長的如此的鮮豔,這樣它們的種子就可以伴随動物的排洩,播種出去。
這是雙赢的局面,嗯,不會錯了。
王昃隻輕輕的伸出手,就夠到了石頭上的果子,然後‘很不經意’的把果子撞了下去。
那果子翻滾了幾圈,落在小獸的腳下,它開心極了,兩隻小爪子費力的捧起果實,還很善意的向王昃看了看,然後才費力的一蹦一跳的跑開。
可正在這時,也許……是小獸太高興了,也許,是因爲這個果子太重了。
空中一隻蒼鷹猛地掠過,将小獸抓在利爪之下,一道電光般,就消失在天際之上,僅僅……留下一個紅色的果子,從天空中緩緩墜落,滾到王昃的腳邊,還有着小獸身體的暖意……
“啊!~”
手臂上再次出現一陣刺痛,本來到達手腕的紅線,繼續減少着。
錯了?是的,他又錯了。
善良……也是一種**。
他不忍心,并且幻想幫助後,小獸的開心與感念,甚至……僅僅是爲了滿足‘給予’這種經曆。
自己能輕易做到的,别人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難道就不能順手爲之?
人類可以,但……神靈不行!
在神靈面前,所有生物都是脆弱的不堪一擊,善良,是違背天道的。
這小獸也許會因爲得不到這個果子而餓死,或者受傷太重死掉,或者……它會找到其他食物,繼續生存下去。
但就因爲王昃的‘幫助’,它卻成了老鷹的食物。
幫助往往都是處于善意的,但結果卻并非一直那麽完美如意,即便在人類世界中也是經常發生的。
善良……是一種**。
王昃遙望天邊,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他到現在才發現,原來作爲一個神靈,也是這麽難的。
不作爲,會招來埋怨,作爲,會改變天道的運行。
即便是一隻蝴蝶扇動的翅膀,也将會給世界帶來極大的變動,何況一個神靈?每一個決定,不管出于什麽心思,得到的結果都是‘改變’,而改變,不到事情真正結束後,又有誰能知道是對的還是錯的?
也許……也許小獸被吃掉,反而救活了蒼鷹,雖然那老鷹看起來面目可怖,可誰又能知道,在遠處的山崗上是否有一群饑腸辘辘嗷嗷待哺的小鷹,在等着自己的母親滿載而歸呐?
世界……就是這樣的一個世界,它在緩步向前。
而它……其實永遠也不需要所謂的神靈。
王昃再次歎了口氣,望着自己手臂上已經減少了很多的紅線,他發現他肯定是躲不過了。
甚至……他都有些不想躲了,天道?呵呵,既然它屬于六道之一,那麽它就不是一個王昃希望存在的‘道’。
不用快行了,緩步向前,果然,各種各樣的事物都找上他來,他紛紛插手了,如果不作爲才是正确的,那麽他甯可錯。
即便結果并不都能符合人意,但王昃隻能去做。
也許這是**,但……管***那麽多?!
老子才不要當那勞什子的神靈,老子但求問心無愧,管他世界來罰?
終于,最後一絲紅線消失了,王昃眼前一花,所有的美好都變得破碎,變成億萬碎片,四處飄蕩,消失不見,包括他自己的身體。
……
黑暗,又是黑暗?
難道會漫長?
不!太過短暫。
呼的一聲,黑暗消失了,因爲黑暗本就不是黑暗。
它僅僅是一個人的後背,所形成的陰影。
而他所遮擋的,不光是太陽,還有一把在太陽下閃閃發光的長刀。
刀落,人散,變成兩半,将陽光透了出來,也将王昃放在了長刀之下。
猛地出手,嗯?也有長刀?
王昃手中竟然也拿着長刀?
刀很長。
所以……叫做長刀。
比一個人的身體還要長,厚重的刀背,上面滿是坑坑窪窪。
刀刃更像鋸齒。
參差不齊,裏面夾雜着血、肉,還有一些認不清的東西。
王昃手很快,這讓刀也很快。
很快,便熱。
兩刀想接,摩擦出刺耳倒牙聲響。
卻轟然亮起火光。
砍過人肉的鋸齒,飽含着如同蠟質的脂肪,它們成了燃料,将兩把長刀變成兩輪紅色的月。
再回手,速度更快。
沒有過多的破革之聲,那個還一直沒有看清臉龐的家夥就被攔腰斬斷,破麻袋一樣一點不值錢的摔落在地上。
王昃喘了口氣,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湧現出來,但還沒有滑倒下颚,溫暖還沒有消失,就又感受到一股涼氣。
風帶起來的涼氣。
刀帶起的風!
猛然回身,一刀向上撩去。
當!
一聲巨響,厚重大刀斷裂成兩半,卻也飛出兩個斷刃。
另一個,是對方的。
身體因爲慣性轉了個圈,王昃連連蹬地,速度不降,反而加大,直刺而出。
噗!
殘刀入體,手上的感覺仿佛是捅出一塊皮肉。
呼~
一聲呼吸,更像一陣帶着溫度和腥氣的風,噴在王昃的脖頸上。
猛地擡頭,看到一雙明明不甘,卻一副輕松模樣的臉,唯獨……沒有痛苦。
王昃保持這個動作不動,使勁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得喉嚨很痛,到了肺部,卻也成了一陣火辣,仿佛吞下一口火焰。
瞪大了雙眼四顧,一陣喊殺聲才沖入耳朵,一發不可收拾,仿佛……殺戮的海洋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