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昃猛然一驚。
他張了張嘴,覺得嘴裏的味道有些苦。
“呵,上人?敢爲這位前輩,可是神州一劍陸伯雍?”
陸伯雍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有些狠辣的笑道:“你自己知道,我會來找你嗎?”
王昃搖了搖頭,指着趙飛燕說道:“如果前輩自己來的話,我會很疑惑,很無辜,但如果前輩是讓她一起來的,那麽我當然知道前輩是在找我的。”
陸伯雍道:“哦?爲什麽?”
王昃苦笑道:“爲什麽?自然是因爲那個靈髓,當初就是那個錢家的公子叫做……哦,錢雙,說我偷了他的寶貝靈髓,如今前輩回來了,她趙飛燕自然也會這麽說,而至于那靈髓到底去了哪裏……嘿!大家心知肚明。我隻問前輩,你可以隔着六七米的距離,身體不動,在全屋子幾十雙眼睛的注視下,神不知鬼不覺的盜走一塊發着光芒的靈髓嗎?”
趙飛燕猛然脹紅了臉,轉頭微微睜開眼看了一下,發現他已經穿戴完整,直接轉過來大喝道:“你騙人,當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柳大家吸引走了,所以你才趁機偷了靈髓的!”
陸伯雍皺了下眉頭,說實話,他今天來找王昃,并不是因爲那個勞什子的靈髓,而是他陸家子孫陸羽的人命案。
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說兇手是一個叫做盧大寶的家夥。
而當陸伯雍趕到三清觀,卻發現此盧大寶非彼盧大寶,原來是另有其人假冒于他。
這讓陸伯雍再次認定,那名假冒盧大寶的必然是兇手,試想,如果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目的,爲何要隐藏真實姓名?還要嫁禍給一個幾乎是毫無根基的人。
可自己剛來,就不明不白的卷入到靈髓失蹤案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中去了。
其實……這當然是王昃故意爲之,這便是傳說中的‘釜底抽薪’。
事到如今陸伯雍找上門,即便王昃巧舌如簧,說出大天來,對方是大能之人,本着甯可殺錯也不放過的心态,再加上慈航靜齋未必肯保自己,那時就死定了。
所以才……
王昃重重哼了一聲,怒道:“我騙人?你竟然敢說我騙人?那好,我問你,柳大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那麽又是什麽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趙飛燕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王昃的意思,下意識說道:“自然是那把她現在視若珍寶的扇子。”
王昃裝作怒極反笑的樣子喝道:“那……當時那把扇子又在哪裏?!”
趙飛燕道:“自然是在你的手……唔!”
她猛然睜大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嘴。
王昃哈哈大笑道:“你終于說實話了,這其中的細節,你肯定沒有跟陸前輩說明吧?事實就是如此!我手中的折扇吸引了柳大家的注意,她向我走了過來,這才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而她的視線沒有一絲一毫脫離我的身體,你要我怎麽動手?難道柳大家是我同謀不成?随後,她走到我身邊,不光是她,我也馬上成了所有人注意的目标,這總沒錯了吧?”
陸伯雍聽說過靈髓這個事情,如今又聽王昃一說,發現内容很不一樣。
而剛才趙飛燕的慌亂,明顯是證明這個假盧大寶說的是真的。
他皺起眉頭看向了趙飛燕。
趙飛燕慌張的試圖解釋,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柳大家是墨門中人,還臨時給她當過保镖,那是絕不能出賣的。
正當她半天開不了口的時候,王昃又怒道:“當時我被你們追上,本就小命不保,誰知道你突然說出自己的懷疑……沒錯,當時你就列舉線索,已經懷疑了錢雙本人,說他監守自盜,爲什麽現在又平白無故的來冤枉我?要不是你當時‘異軍突起’,不但說了靈髓的好處,還直接把矛頭指向錢雙,讓幾個家族的大少爺打了起來……哈哈哈!我倒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弄出這樣一出,憑我這三腳貓的功夫,進來秘境不過兩個多月的小角色,又怎麽可能趁機逃跑?還不得被你們給活活折磨死?!”
一套話說完,趙飛燕根本來不及阻擋。
而王昃說的也都是事實。
隻是原本趙飛燕根本不可能讓他把實情說出來,隻要一見面,就讓陸伯雍動手,或者她自己親自動手滅口了。
卻不小心讓王昃占了先機,一陣機關槍掃射下來,直接把實情都‘突突’了出來。
陸伯雍終于聽出其中的味道了。
他轉頭問道:“小子,你當真進來才不足三個月?”
王昃道:“當時是兩個多月,現在不到四個月,而且……不瞞前輩,我資質奇差,如若不是當小白臉,走了我家娘子的關系,這秘境我根本就進不來,而慈航靜齋的姐姐們都對我極好,爲了不讓我與娘子分開,特意給我了一個照顧藥圃的營生,這樣我即可不進門派範圍,也能時常見到我家娘子……喜兒,還不快過來拜見前輩?呵呵,不好意思,小門小戶的女人,不懂的規矩。”
妺喜乖巧的很合景的很害羞的行了一個女子禮。
那陸伯雍笑着點了點頭。
趙飛燕終于反應了過來,她其實天性不笨,隻是沒有王昃油滑,第一時間被弄懵了,這下稍微冷靜下來,馬上就明白了王昃的計謀。
她怒吼着突然沖了過來,喊道:“你個小賊,我殺了你!”
王昃趕忙一把将妺喜摟在懷裏,表面保護,實則不讓她動手。
用自己的後背對着沖來的劍鋒,大喊道:“殺人啦!前輩救命!”
劍離後背僅剩下幾厘米不到的距離,突然一股大力傳來,趙飛燕連劍帶人,都被‘扇’飛到一邊,倒在地上滿臉的錯愕。
王昃慌亂的睜開死死閉上的眼睛,第一句就問:“喜兒,喜兒你沒事吧喜兒?”
第二句,便是拍打着自己的全身,摸着自己的臉頰,驚愕道:“我……我沒死?!”
第三句,他轉過頭來,仿佛剛看到陸伯雍,突然淚流滿面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嗚嗚嗚~喜兒,快來謝謝前輩,他是我們兩個的救命恩人呐!”
說着就要讓妺喜跟他一起往下跪,跪到一半,就被陸伯雍用氣力扶起。
這,并不是王昃的‘賭’,他從來不賭,因爲賭運極差。
這是陽謀,是算計。
陸伯雍一個号稱神州一劍的家夥,常年高高在上風輕雲淡的死樣子,被人捧着,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面子。
他怎麽能忍受,一個小輩女子在他面前行兇殺人?這是原則,是面子。
何況王昃還喊了前輩救命。
都向他求救了,那趙飛燕竟然還想繼續殺,這不就是不給前輩面子嗎?
陸伯雍的面子都不給,這不是活膩歪了嗎?
而王昃也是恰到好處的表現出自己的‘癡情’‘仗義’‘感恩’‘卑微’‘弱小’等一系列會讓男人,尤其是‘大男人’生出‘保護欲’。
果然一切的一切都按照王昃計劃進行着。
此時的陸伯雍,不但不會再去懷疑王昃是否殺了陸羽,更會……
【嗯,這個小子倒是至情至性,難得難得啊……可惜就是資質太差,年齡也大了,要不然收他爲徒,也不會辱了我神州一劍的名頭。】陸伯雍心中如此想着。
王昃喘息了好一會,仿佛從驚吓中恢複了過來,眼神很堅定,還帶着一些顧慮。
他有些支支吾吾的說道:“前……前輩,有件事我希望得到前輩的原諒。”
陸伯雍道:“哦?什麽事,你說說看。”
王昃道:“其實……小的叫做王昃,跟那盧大寶在進入秘境之前有過一面之緣,至于我爲什麽要用他的名字……嘿……”
王昃苦笑一下,伸手愛憐的摸了摸妺喜的頭頂。
他略帶凄苦,卻又真情流露道:“我與她……從小青梅竹馬,就算死,我也不想離開她,也許離開了……我便也死了。所以這次秘境招人,我本以爲能夠入選,卻不想……
唉,資質太差,不過不要緊,隻要能跟喜兒在一起,我即便是當小白臉,做最累的苦工,得最少的報酬,每日三餐不飽……
但,我畢竟也是一個男人,出門在外見到那麽多優秀的公子,我實在是……實在是說不出自己就是那個在慈航靜齋當最下等人的那個……唉,所以才借用了盧大寶的名頭,到如今竟然間接騙了前輩,我當真是該死啊!”
王昃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名爲愛不顧一切的家夥,又稍微有些男子漢的堅持,尺度把握的極好。
這,也是投其所好。
陸伯雍消失了很多年。
他必然是先天高手,先天高手的繼續修煉,需要大量的物質保障,還有一個相對安逸的環境。
而此時陸伯雍竟然‘消失’了,爲了什麽?修煉嗎?不會,這與修煉的要求正好相反。
讓一個男人放棄了庇佑的家族,放棄了修煉的機會,甚至間接放棄了在世界中的名望,放棄了那種高高在上的地位……隻能有一種事。
女人!
不管是他被女人背叛,還是他深愛的女人挂了,亦或是其他什麽東東,反正他是個‘癡情’的家夥,而王昃現在的情況……也是!
所謂‘同命相憐,心心相惜’,便是如此了。
果然,陸伯雍看着王昃與妺喜,突然歎了口氣,眼神迷離的看着天際,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憶。
而且在他心中,對王昃最初也是最後一份懷疑,就是‘隐藏姓名’的事,就這樣煙消雲散了。
趙飛燕快哭了。
她現在算是‘局外人’,聯系前前後後王昃的表現,尤其在萬花樓中的情景,她知道王昃是在演戲。
可如今她去跟陸伯雍說,隻會讓自己的印象變得更差。
而現在的結果,就是他們幾個,但凡參與到陸羽死亡事件裏的人,都不會好過了,尤其是錢家。
畢竟他們是真兇。
王昃知道,他大獲全勝了,一場危機就這樣化解,他自己都有點佩服自己。
【唉……以後沒得混了,就去演電影好了,咋也弄個小金人回來……哇咔咔咔!】可是……他正想接受自己勝利果實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還是漏算了一件事。
飛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