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一間接待室裏,有着一套實木的沙發桌椅。在那沙發上坐着三位老首長。我認出他們來了,他們昨天都去給叔爺爺上過香的。
其中一位老首長對我揮揮手說道:“不用害怕,四一,過來坐吧!”
我慢慢走了過去,但是還是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我不知道他們接下來會問我一些什麽問題,我要怎麽回答?主要是之前他們應該已經聽過兒天和卡卡西說的話了,如果我這裏在說的跟他們不一樣的話肯定會被他們懷疑。
我在一張單獨的沙發上坐下,也沒有說話,就那麽看着他們。好一會兒之後,一位老首長才問道:“能跟我們說說你和蘇海成是怎樣認識的嗎?”
我沒有說話,隻是看着他們,那老首長才繼續說道:“别緊張别緊張,你就當我們是在對你進行政治考察。你和蘇海成是準備要結婚的?那麽我們就把這次政治考察提前了。”
“要我說實話嗎?說了也許你們不相信。”我用這句話做開頭。蘇媽媽說過,我要盡量把事情往詭異一方面去引導。隻有在這件事情是完全詭異的層面上,蘇海城會受到的影響就越小。
“說吧,說吧!”另一位老首長喝了口茶,“我們這一天一夜都聽得夠多的故事了。”
我開始講述着,我和蘇海城認識的事情。那從廢墟裏爬出來的死人,那些走向湖水中的屍體,還有蘇海城跟着屍體們一起離開的畫面。那一幕幕的詭異仿佛又回到了我的腦海中。
還有那巨大的蛇,那發瘋的蛇群,那附近詭異的傳說,湖水中的屍體,還有那些被燒了的日記本。
我說的故事很長很長。有一些細節我甚至是已經想不起來了,還是那些老首長提醒了我,我才補充說着。說到那些感動和害怕的地方,我還是會哭了起來,在哭聲中繼續給他們說着這些故事。
到了吃飯的時間,也有一些小兵給我們端進了盒飯來。四個人都沒有離開這房間,就連上廁所都在房間的裏的衛生間裏。而且我發現他們甚至沒有用書記官。在大學裏的時候我也經曆過一兩次,這樣的問話,都會有書記官做記錄的。記錄結束之後還會讓我們簽名,可是在這裏,這場那麽正式的問話,卻沒有有用書記官。
不僅沒有書記官就得錄音都沒有。我想他們也是希望這次的談話僅是作爲我們幾個知道,不能有任何記錄的事情。
整整十個小時,到天完全黑的時候我的故事才說完。勤務兵進來讓老首長們都休息一會兒。
那幾位老首長都站了起來緩緩走出去,我也趕緊跟上追着問道:“能不能讓車子送我回醫院?在這裏攔不到車子的。”要知道,這地方離市區很偏遠。要不是有專門的車子進來,我就是等到明天都不一定會坐到車子。
一位老首長停下腳步指着一旁的一個勤務兵說:“你送下四一,到軍區大院那邊吧!”
聽着他的話我趕緊說道:“我想去醫院,蘇海城還在醫院呢?”
“哦,他已經被接出來了。他将會被安排在部隊休養。部隊裏也會給他提供專門的醫生和護士。你就放心吧!”
聽到這話我整個人都僵住了。我知道他這麽說的意思是什麽?這是指蘇海城被隔離了。說的好聽點就叫在部隊休養,說的不好聽點就是限制了他跟外界的聯系。我心裏急着還想說着什麽嗎,但是馬上想到了蘇媽媽交代我的話。蘇媽媽說要表現出配合,那麽我就隻能做出讓步。
“老首長我能去看一看他嗎?”
“這個就不用了,那邊會有專門的人照顧的。你也累了那麽多天了,回家好好休息吧!”
“那我過幾天,能來看看他嗎?”
“部隊做事你還不放心嗎?他是我們的兵,我們肯定會安排最好的照顧。好了,你回去吧,我讓他們送你。”
老首長沒有給我繼續給我說話的機會,就快步離開了。而且他們并沒有對這件事做出任何的表态,我并不能從他們的說話中去推測蘇海城會不會上軍事法庭?
我被軍車送回蘇家的時候,蘇媽媽也在家。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等我,因爲那時候都已經是晚上兩點多了。她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用手支着頭,一副很累卻還不肯去休息的樣子。
看到我回來她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回來啦?去睡吧!”
“阿姨,她們把蘇海成接到部隊裏去了。”
“我知道今天中午就得到通知了。”
“那,那我們什麽時候才能見到她呢?”
“不知道!也許過幾個月,也許這輩子都見不到了。”蘇媽媽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揉揉腰朝樓上走去。
而我并沒有上樓而是坐在了,剛才她坐的位置上,用手支着頭。腦袋裏被放空了,也不知道我該想些什麽,我會想些什麽,反正就是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看着蘇家那中式的客廳,還有大陽台看出去的安靜的夜,我的心緒又回到了那天。我想到了他在手術台上,那一身血的模樣。我白色的婚紗上也沾上了血。
在高速路上的時候。我們哭着說着話。如果死了?如果被送上了法庭?如果……有那麽多的如果,現在我們真的去面對的時候,卻是那麽的痛苦。
在那山裏,我擰動鑰匙的時候,也想過也許今天會面臨的事情,可是我還是打開了鎖。
那個晚上,我就坐在客廳,回想着我們的點點滴滴,在客廳裏睡着了。
*****
三個月的時間其實已經很長了。一百天,距離蘇爺爺的葬禮有一百天了。
在這三個月裏,我在a市找到了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小公司裏當文員的,公司離我家那邊比較近,我就住到了我爸媽家裏。
我還把蘇辰接到了我家。我花了一個晚上跟我爸媽圓謊。我跟爸媽說了謊,我并不像讓他們知道那些事情,所以隐瞞了很多事情。爸媽并沒有追問我什麽,對于蘇辰,他們也很愛護。雖然他們知道,蘇辰并不是我的孩子,但是他們依舊幫我照顧着蘇辰。
每次周末,我都會帶着蘇辰去蘇家。蘇媽媽的工作沒有以前那麽忙碌了。因爲她被處分了。不管蘇海城那邊的事情是怎麽回事。她利用職務之便,隐瞞下的事情,辦理的那些假證件什麽的,都已經是違反紀律的事情了。她從副局,成了一個幹事。但是她并不在乎這些,她說她沒幾年就要退休了,到時候她就接蘇辰過來,她這輩子,就隻能守着蘇辰過了。
每次聽到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一百天,在民間有着守孝百日的習俗,在這天,蘇媽媽是不能在家開火做飯的,要出去吃飯,或者就餓一天。
當然現在已經很少有真的不吃的情況了。我一下班就帶着蘇辰去到公安局大門前等着蘇媽媽。看到蘇媽媽的車子開出來的時候,蘇辰就先呀呀喊着。接近一歲半的孩子,很好帶,也能說不少的單詞了。
我們兩上了車子,孩子就清晰地叫道:“奶奶。”
蘇媽媽笑了起來:“乖孫子,走,帶你們去吃飯。”
就算蘇媽媽現在不是副局了,她的生活并沒有降低質量。她帶着我們去了一家挺有名氣的餐館吃的。還預約了一個小包廂。
蘇辰很乖,坐在服務生特别準備的嬰兒椅上,自己用勺子吃着糊糊。
我一邊吃着飯,一邊跟蘇媽媽說道:“阿姨,我們買的房子已經裝修好了,你看周末你有空過去看看嗎?”
“行啊,我去看看,給你檢查一下什麽沒買的。等海城回來了,你們搬過去也行,住家裏也行。”
我緩緩吐了口氣,垂下頭來,默默喝着面前的湯。九十九天了,我們沒有得到蘇海城的任何消息。我在第十天的時候,就問過蘇媽媽,可不可以找點關系,讓我去部隊見到蘇海城。
可是她讓我不要那麽做,現在我們隻能等。在這個時候,不管我們是做什麽對蘇海城都沒有好處。
這一等,就是九十九天。
蘇媽媽看出了我的不安,說道:“你還是這樣不懂事。急什麽?我找人問過了,蘇海城現在還在部隊裏,并沒有轉到法庭那邊。這就是好消息。”
“恩,我明白。”
“你比我當初好多了。我當初大着肚子等蘇海城的爸爸。等到孩子快生了,才來告訴我,人都死在國外了。”
“别想這些了,阿姨。”我看看身旁的蘇辰,又把圍嘴弄髒了,還在那笑着。一邊給他換上圍嘴,一邊說道,“阿姨,一會陪我去買蘇辰的新衣服吧。他天熱的衣服都不夠換的。”
“恩,行。一會吃飽就去。還有,夏天要用過幼兒花露水,洗澡的金水,什麽的,都準備着,别等到要用的時候,才去着急。”
如果是在一年前,我絕對不敢想象,我會跟蘇媽媽在這裏吃飯,還會主動約她去逛街。現在,因爲我們共同愛着的那個男人,讓我們能走到一起,讓我們願意一起守候着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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