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驚慌中,幾秒鍾之後,我的身體停下來了,因爲我手中緊抓着的那根蘇海城砍給我的棍子,卡主了一旁的一棵灌木。
我大口大口喘息着,胸口因爲驚慌而起伏。擡頭看上去,視線卻被灌木擋住了。還好,還好,這裏是斜坡不是懸崖,我并不是懸空的,而是伏在斜坡上的。我穩穩神,讓自己的腳站穩了。
而同時,我也聽到了上面蘇海城的聲音說道:“我下去。你帶着張先生和卡卡西先回營地。”
“四一姐不會有事吧?”
“這隻是斜坡,能有什麽事?不用擔心的,先回營地吧。”
接着就是蘇海城下來的聲音,沙沙沙的,還帶着不時從上面滾落下來的小石子。
“我沒事!”我朝着上面喊着。至少讓他們知道我沒事,我不想成爲他們的包袱。
在蘇海城下來的那段時間裏,我也盡量讓自己站穩了,看着四周,然後我選擇了放開手中的那棍子。那根棍子已經被卡死在灌木裏了,就算它剛才幫了我一把,現在我也要放棄了。
蘇海城是用工兵鏟紮在斜坡的泥層裏穩住自己的。他來到我身旁,朝着我伸過手來說道:“能站穩嗎?”
我搖搖頭。我嘗試過來,但是我那個位置真的站不穩。我的手要抓着那灌木,才能防止我再次下滑。
這裏的泥層并不是很厚,蘇海城也不可能靠着一把鏟子,就抱住我。他看看四周,然後對我說道:“四一,給自己一點信心。照我說的做。”
我點點頭。閃電和雷聲就在我們身旁響起。在不遠處的一棵古老的松樹被雷劈中了。爺爺告訴過我,雷劈的并不是樹,而是樹上的那些陰邪的事物。那樹上,有過什麽呢?
“别怕!”蘇海城喊着,“就是閃電打雷而已。你現在聽好了,把你褲子口袋裏的那刀抽出來!”
他的聲音是吼着的,讓我沒有辦法思考,也不敢反對,在他的威嚴下,隻能按照他說的去做。我空出一隻手,抽出了匕首。
“用刀子,使勁紮在泥裏。”
我明白他的話,他是讓我想他一樣,借着刀子卡在泥裏的阻力,來給自己做一個支撐點。
我一下狠狠紮向了泥層。不過顯然我用不慣刀子,那刀子歪了,能鏟在了泥層表面,根本就卡不住。更别說能給我做支撐了。
“再來!手上用力!”
我的心跳因爲他的吼聲都加速了。他對我的話,就跟對着他的兵吼是一樣的。我再次紮了下去,這一次有作用了。
“另一隻手,慢慢放開!我們現在的目标是要往下,到達山谷底部。”
“不往上?”我問出了疑惑。雖然現在的蘇海城看上去很兇,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我還是問出了疑惑。要知道,我們現在離山谷底部很近,也就三四米這樣。我就是真的掉下去也死不了。但是要爬上去的話,也有難度。在沒有路,全是草的不規則斜坡上,想爬上去,可能性也不是很大。但是不爬上去的話,我們下到山谷底部,要回到營地就要繞很遠的路了。
望山跑死馬,在山裏,有時候看着很近的距離,真的要走起來的話,說不定是看到那個距離,乘以三,甚至乘以四、五、六得到的距離。
“你爬不上去。我們隻能往下。”
“可是往下的話……”
“有我在,不會有事的!”他吼着,“放下,慢慢往下滑,盡量不要讓自己受傷。”
我咬着唇,緩緩放開了手,眼睛開始發酸,感覺快要哭出來了。但是我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哭并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讓人心煩的。我忍着淚水,說道:“對不起。”
“沒什麽對不起的,往下,别說話。專心點,别一下滑到底!”他還是用吼的,絲毫沒有因爲我的那句對不起而有一點柔情。這個男人就是這樣,有時候強悍冰冷得讓人想哭。
我慢慢往下滑,借着匕首的支撐點,還有蘇海城時不時拉一下。在五六分鍾之後,我們還是下到了山谷底部。就這麽幾米,我還是用了這麽長的時間。黑暗是最大的阻礙。手電筒已經在我滑下來的時候,直接掉到山谷底了。蘇海城離我很近,我卻隻能看到一個迷糊的黑影。唯一能看清楚他臉的時候,就是天空亮過閃電的時候。
我們到達谷底,天空已經像魔鬼一般朝着我們伸出爪子。似乎要抓住我們。狂風!閃電!黑壓壓的烏雲!
蘇海城拉住了我的手,打開了他的手電筒:“走,找個地方避避雨。我們暫時回不去了。”
黑暗中,我深一腳淺一腳跟着他走。根本就看不清楚四周,隻能看到他的手電照出來的那點點光線。
風很大,吹着四周的灌木劇烈搖晃着,要不是蘇海城已經拉着我的手,我覺得我甚至有可能跟都跟不上他。
在這種完全不能确定周圍環境的情況下,我們走了十幾分鍾,終于停了下來。
我也能好好看看這四周的情況。這是一個山洞,就跟我們之前看到的那個差不多,不過比那個要大一些,有溪水從山洞底部的牆縫中湧出來。
蘇海城打量着這個山洞,說道:“還真讓卡卡西說對了,這山裏到處是山洞,四通八達,還到處都是水,怎麽這山就沒塌呢?”
這句話之後,山洞外面傳來了嘩嘩的水聲,真的下雨了。傾盆大雨!這個詞用來形容這場雨,程度都不夠深。我轉身看向了外面的被風吹得斜斜的雨水,問道:“你說他們已經回到我們營地了嗎?我們的帳篷能抵得住這樣的風雨嗎?”
“阿天紮的那個帳篷沒問題。那是軍用帳篷,不是那麽脆弱的。你和卡卡西紮的那個就不知道了。鋼釘打得太淺了,裏層還偷工減料的,被下鋼釘。”
我緩緩蹲下身子來,就用手電筒的光,看着外面的雨水。偶爾明亮的閃電也亮一下,讓我看到整個畫面。那麽大的雨,就是一米以上的東西都看不清楚了。大自然有時候真的很強悍,強悍到能摧毀一切的感覺。
雨水帶着濃濃的濕意飄進了山洞。蘇海城蹲在我身旁,幫我拉上了沖鋒衣的帽子。我看向了他。他也看着我,緩緩伸出手,點點我的臉頰。一陣刺痛随着他的手蔓延開來。“這麽大一塊擦傷,看來我們回去是瞞不了我爺爺和我媽的了。”
“啊?别動,好痛呢。”現在穩定下來了,給他這麽一說我才感覺到身上到處都痛。臉上痛,肩膀更痛,屁股也痛,膝蓋就更别說了。我估計我的膝蓋已經破皮了。就算不破皮至少也是黑了。
手電筒的光映着我的臉,還是有皺起來的眉頭。蘇海城說道:“很痛?”
“恩。現在才感覺到痛。剛才真的一點也不覺得痛。”
“明天會更痛的。最好雨一停我們就回到營地。那邊有藥。擦擦的話,明天不會那麽疼。”
“對不起。”我的眼淚還是不争氣地掉了下來。本來以爲,我不會有事的,我們都已經進山那麽多次了。可是還是不小心出了這件事,還受傷了,還讓他跟我被困在了這裏。
我低着頭,不敢看他的目光。直到我的面前出現了一個扁扁的不鏽鋼酒壺。“喝點一口吧,開始降溫了。”
我擡頭迎向他的目光。他的眼中,沒有一點責備的意思。在我不解的目光下,他說道:“一支隊伍,特别的出任務的隊伍,對自己的戰友,那就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不會因爲個别人受傷就責怪誰的。要是我的隊伍裏,出現了責怪戰友的事情,我會第一次把他罵醒,告訴他,什麽的同生共死的兄弟。四一,你不是我兄弟,你是我的命。”
“恩,你,最後你一句話你在哪裏學的?”如果說前面的話,有點不搭邊,但是一聽就是蘇海城的風格,最後那句,真不像他的風格。
“喝一口酒吧。小口點,這個是烈酒,火燒火燒的辣。幾秒鍾就能暖和起來了。也能有鎮痛的作用。”
他把酒壺遞到我面前,我接過那小酒壺,放在嘴邊,一股子濃烈的酒味就傳來了。我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正如他說的一樣,喉嚨裏都像着火了一般。
我吐着舌頭,用手扇着風。還沒來得及說話呢,他的目光已經轉向了那邊山洞底部的牆體裂縫了,甚至他把手電筒的光也移了過去。
“怎麽了?”我問着,聲音都有些改變了。
“那縫隙的另一邊應該有很大的空間,我感覺那縫隙裏吹來的風了。帶着腥味的風!”
當初我們在那地下水道裏,甚至能用酒精爐煮東西吃,通風就是其中的一個原因。所以當蘇海城說,縫隙後面有風的時候,我并沒有懷疑。哪怕我們看到的就是一片漆黑。給他這麽一提醒,我也感覺到了那裏傳來的一股子腥味,不是魚腥味,而是泥地裏的那種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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