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這裏,媽媽臉上換了表情。她一下沖到房間門前,探個頭出去看看廚房那邊的情況,然後才關上了房門。這樣一來,這小小的,隻有十平方的小房間裏,就隻有我們兩個人和這一床的東西了。
我心裏疑惑着,媽媽這是幹什麽?她又回到了我的身旁,壓低着聲音問道:“四一,你跟媽說實話,你之前是不是假裝懷孕的?你是不是爲了騙那家人的錢的?”
我被我媽問得都不知道要怎麽回答了。之前我假懷孕的時候,就有很多很多的謊言,有着很多不同的版本,我這是說謊說多了,讓我自己都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解釋了。
我在心裏快速過了一邊,在我媽媽這裏說的謊言。首先我懷孕,蘇海城的孩子。然後蘇海城犧牲,我認識了陳重。接着我的孩子流産,蘇家領了蘇海城的戰友的遺孤當我的孩子養着。大概就是這樣吧。我沒有記錯哪個環節吧。有時候人撒謊多了,自己都會迷糊得分不清現實和謊言了。
“媽。”我說話的時候,語速很慢,這個是利于我自己整理思路的,“我是真的懷過了,然後流産了。不過這些陳重都知道,他不介意。他這次來看你們是有意向要跟我結婚的。”
“那他能不能幫我們還了那家人的錢啊?既然那孩子又不是你的,你也别跟他們家來往了。我們把當初的手術錢都還給他們,兩清了。你是我女兒,我就不喜歡聽到别人說你爲了錢,怎麽怎麽着。”
“媽。”我拉着我媽,在那簡單而陳舊的小床上坐下,身旁的我們剛拿回來的一堆禮物,整張床都的亂七八糟的。“媽,這些你不用管了。我知道我在做什麽。”
“我怎麽能不管,你想想看,你當初留着那個孩子,人家兒子都死了,你還住在人家家裏算什麽事啊?說是爲了錢吧。我們欠着人家的醫藥費就算了,我們也不敢說話。現在那孩子又沒有了,抱個别人的來冒充你的,算怎麽回事啊?人家怎麽看我們家啊?”
“媽~”我都不知道要怎麽說下去的時候,我爸在門外敲着門,喊着:“出來吃飯了!”這簡直就是幫了我大忙了。我趕緊拉着我媽就往外走。打開房間門,連一點讓我媽說話的時間都不給。站在我爸和蘇海城面前,她總不會說這樣的話了吧。
吃飯的時候,還是我爸就那麽沉默着。偶爾說幾句:“吃菜,吃菜。”就沒聲音了。還是我媽比較厲害。從蘇海城的家庭背景,問到職業什麽什麽的。
蘇海城也是用當初蘇爺爺給他設計的陳重的身份來回答的。陳重這個身份設計得非常完善,從小學到後來打架被抓,到蘇媽媽讓他當幹兒子,每一步都是設計好的。蘇爺爺不愧是老将軍啊。
最後還是我爸問了一句:“那你們打算在哪裏買房子?”
我回答道:“爸,你看吧。我想是在我們這附近。以後你們是搬去跟我們住或者是不搬都挺方便的。”
我媽看看依舊臉上沒什麽表情的蘇海城,說道:“算了,現在哪裏還有搬去跟孩子住的家長啊。在附近買房子,以後三不五時的回來看看我們就好。”
“好。那爸媽幫忙留意着。”
蘇海城也說道:“最好要新的樓盤,空間大點的。偏遠點沒關系,重要的是高峰期别經過堵車的路段。在市郊也行。”
在房子問題上一直沒說話的蘇海城突然這麽說一句,讓我爸媽臉上的笑容都綻開了。我看着他也笑了起來。蘇海城的性格就是不愛笑,給人一種冰冷冷,凡事不關自己一樣。現在他對買房子的事情說出了自己的意見。看上去是對房子要求很多,實際上就是給我爸媽一個定心丸,告訴他們,他是真的打算在這買房子,是真的打算跟我結婚了。這讓我爸媽怎麽不高興呢?
我們晚上不在家裏睡這一點,我爸媽也并不在意。家裏的條件就這樣,真不适合招待客人。窄小的兩房一廳。一個房間是爸媽的房間,另一個是我的房間。我房間裏用的還是我小時候那一米五的小床。蘇海城這麽大個男人往那一躺,整張床都已經滿了。而且根本風俗,我們兩沒結婚,在我家裏,是不能同住一間房的。家裏也沒有多餘的房間裏,對于我們要離開,我媽隻是跟我說了很多什麽以後買了新房子又怎麽怎麽的話。
在我們上車之後,一直沉默的我爸從車窗外給我塞進了一個本子。我有點疑惑,借着車内燈,才看清楚那是什麽。
我摩挲着那棕色的本子,對我爸媽說道:“謝謝爸媽。”
我爸爸隻是揮揮手,讓我們走吧。蘇海城倒了車子,等車子駛出了那個陳舊雜亂的小區之後,他才問道:“你爸給你什麽?”
“戶口本。”
“什麽意思?”
“他們是答應我們結婚了,給戶口本給我們去登記的。”我手裏還摸着那戶口本,心裏暖暖的。
蘇海城沉默了好一會,等車子回到繁華的市區,遇到紅燈停下來之後,他才說道:“等等吧。”
“什麽?”這個上次我們說話,已經間隔有二十多分鍾了。我有點反應不過來。
“就是結婚的事情。我想等到立春之後。”
“恩,我也是這麽想的。”我應着他。他有他的心思,我也有我的心思。在我的心裏,我就是拿着鑰匙開鎖的人,那還是一把被大叔定義爲“不能打開的鎖”。我是生是死,我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這三個月裏,你能懷孕的話,我們就馬上登記。你有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孩子也不會是私生子了。”
我沒有回答。因爲我們都知道,這個可能性很小,非常的小。上次的體檢已經說明了情況。
回到蘇家的時候,已經是天黑時分了。我感覺我也已經能融入蘇家。這也是蘇海城的功勞。他在看到我對這個家害怕,膽怯的時候,不是一味護着我,而是鼓勵我融入進來。我很感謝他,爲我做的這些。
在蘇家的兩天,對于我願意辭去工作,跟着蘇海城在一起這件事。蘇媽媽的意見就是:“這多好啊。還有三個月呢,多抓緊吧。我們家又不是養不起你。以後孩子生下來,你要走要留随便你。你要工作還是要錢,也随便你。”
蘇爺爺沒說話,但是看我的目光,那明顯就是把我當親孫媳婦看了。
晚上十點,我正好出門在我們的車子上,找着我落在車子上的行李衣服的時候,看到了小鍾離開。
小鍾并不是住在家裏的勤務兵,他晚上是要沒什麽特别的任務,是會準時離開的。
他走出門的時候,我正好拎着我的大背包從車上下來。和他在門口遇上了。小鍾對着我笑笑,我有點尴尬地讓開了路。
他猶豫了一下,轉着手中的軍帽,幾秒鍾之後才說道:“陳四一,陳重是不是蘇海城?”
“啊?幹嘛這麽問?陳重是阿姨找回來的,跟蘇海城長得比較像的人而已。”我讓自己表現得盡量鎮定一些,不過還是有些不自覺的眼神飄忽着。
小鍾微微一笑:“你不用緊張。我是老将軍的勤務兵,自然就是他最信任的兵。雖然你們的事情,我不是很明白,但是隐約能感覺到,這是一個很大的陰謀,要不然不會連蘇老也被調動了。”
“那個,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其實他們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明白。”
小鍾點點頭:“我知道,機密任務嘛。我也不會多問什麽。以前,我對你的态度有點欠缺,還請你多原諒了。”
“沒什麽沒什麽。”一個穿着整齊軍裝的人,突然這麽跟我道歉,我還真的很不習慣,有點緊張了起來,臉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不,我知道,我懷疑你跟陳重……就是不尊重你了。現在看來,你并不是我當初想的那種女人,反而是一個很厲害的女人呢。”
“那個……”
我真不知道要說什麽了,要是說陳重就是陳重,蘇海城就是蘇海城的話,那我這抱着衣服,就要進蘇家去,這算什麽回事啊。在蘇家,那兩個阿姨,在這方面對我可是多看不慣就多看不慣。
要是說陳重就是蘇海城的話,這也不合适吧。
好在小鍾沒有多爲難我,戴着軍帽,給我敬了個軍禮,叫道:“嫂子!”然後就大步朝着那邊的車子走去。開着他專用的車子離開了。
他的那句嫂子,我明白,就是部隊裏對軍嫂的同意稱呼。不管誰,隻要是軍嫂,那都是嫂子。隻有首長什麽的,才會按年紀來叫人。小鍾叫我這一聲嫂子,就是認定了我是蘇海城的女人,認定了陳重就是蘇海城。
我抱着我的大背包,就靠在蘇家大門旁,擡頭看着他們家不遠處那棵蓋了半個天空的榕樹。蘇海城,蘇海城還能不能回來呢?他還能不能用蘇海城這個名字,站在陽光下呢?
好想再看他穿軍裝的模樣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