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咬唇,卻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才好。
“你走吧,你去找蘇海城吧。我沒事。”
“嗯,那個,我知道你很難受,我們同樣也很難受。雖然在言語上,我們經常不對盤,但是……用蘇海城的話來說,我們是戰友,就算有點不同的意見,在任務中我們還是能将生命托付給對方的人。嗯,你多留意你爸吧。那個,這幾天你還的别回家了。對了你的工作是什麽?要是沒什麽事情的話,你可以跟我們在一起。這樣至少會安全一些。”
“哼!你當每個人都像你一樣,能找個依靠的男人嗎?我要回去的,我要去陪着左宇的媽媽,我不是你想的那麽懦弱。”
她做了幾個深呼吸之後,就大步朝着住院樓那邊走去。我看着她那堅毅的背影,心中升騰起了敬佩之情。
我不知道爲什麽,那些小說電影裏總喜歡把這些x二代描寫得那麽的混蛋,至少我認識的這幾個朋友都不是那樣的。小說裏的那些軍婚,都是那麽甜蜜,爲女人玩弄權術,但是我看到的蘇媽媽,還有左宇的媽媽,那些軍嫂們,在她們的身上,卻更多的是她們的痛苦,她們的大氣。
因爲我知道,我的生活不是小說,總會有人死的。那些離開我們的人,都不會再回來了。而這個任務,我們要繼續下去。隻有繼續下去,隻有破掉陣,那些寨子裏的人才能平安,這一切才能結束。才能讓他們的死,有所收獲。
我長長吐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朝着那邊的住院樓走去。
我走到那邊的普通病人住院樓的時候,從裏面走出來了四個人,正是蘇海城他們。張先生身上穿着病人的衣服,走路的姿勢不太好,整張臉,到處是傷,人中的位置被沙石滑坡了,傷口已經上了藥。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沒有蓋上紗布,那傷口暴露着,就連上嘴唇都腫得非常的利害。眼睛角也有擦傷,讓他隻能一個眼睛大,一個眼睛小的看着我。
要不是他和蘇海城他們走在一起,我都有點認不出他來了。
他看到我的時候,目光有些閃躲,我也不知道現在應該說什麽。蘇海城對阿天說道:“你們兩個送他到附近的縣城的醫院去。要是有人問原因,就說這裏的醫療費太高了。就算有人給他出錢,他也不願意這麽花就回去了。另外,請個護工……”
“不用,我沒事,送我回家就行。我助理會照顧我的。”張先生說話的聲音都不對勁了。應該是被傷到上嘴唇的緣故。
蘇海城沒有理會他,繼續說道:“等你們送過去都安排好之後,就去我家找我們吧。我和四一先回家。左少的葬禮那,我的身份特殊,不一定能去送送他。但是總要找個時間,我們一起去看看他。”
阿天點點頭,跟卡卡西一起帶着張先生離開了。
我看看蘇海城,他的目光已經轉向了對面的住院樓,就是左宇的那邊。我輕聲說道:“覃媛說她要去陪着左宇媽媽。我們……”
“回家吧。有我媽在,左宇這邊沒問題的。”他雖然說着這樣的話,但是還是聽得出來,他的話裏有着很重的壓抑,甚至他的拳頭,也已經在身後拽了起來。
這麽一鬧,等我們回到蘇家的時候,已經是十二點多了。本來以爲,這個時候,應該是一片漆黑的家裏,一樓卻還是燈火通明。
我們在走進客廳的時候,在那明亮的燈光下,蘇爺爺坐在沙發上,在他的面前,放着兩個酒杯,都倒滿了酒。他的身上穿着的是那種老式的白布褂子,外面套着一件衣服,看樣子,應該是睡了又起來的。他應該已經聽說了左宇的事情了吧。
看到我們回來,他也不說話。蘇海城推推我:“你先上樓休息吧。我和爺爺坐會。”
爺爺聽到這句話,馬上說道:“兩個人都過來吧。”我們兩走過去,就站在爺爺身旁。
他沉沉吐了口氣:“又死了一個,又死了一個!你!你!你的任務呢?你跟我說的那些誓言呢?你都忘記了嗎?你非要等到那些人都死了,才能讓這一切結束嗎?”爺爺的話裏,帶着責備的意思,“左家小子,就那麽一條根。讓他媽媽怎麽活啊!唉!真是造孽了。老子,老子直接斃了他!大不了,老子這一輩子的軍人光榮不要了。老子就一槍斃了他,拖他一起下地獄去!”
“爺爺!”蘇海城喊着。我想爺爺已經氣到頭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的。“爺爺!”
“别叫我爺爺!叫我首長!”
他吼着,那聲音,讓我整個人都驚了一下。爺爺繼續說道:“我現在就給你下個死命令。這件事,你完成不了任務,你也不用活着回來見我。再有一個人因爲那山裏的事情死了,老子就真的拿槍去斃了那個姓覃……”話到這裏,一下就斷了。爺爺大口大口喘息着,靠在沙發背上,一副難受的樣子。
蘇海城動作熟練的,從爺爺披着的那件衣服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小藥瓶,就把一顆藥塞到了爺爺的嘴裏。還按着爺爺的嘴巴,強迫他吞下去。
我在一旁急着問道:“爺爺怎麽樣了?要不送醫院吧。”爺爺有心髒病,人又老了,今晚這是真的氣上頭了。
“沒事,小時候爺爺總是這樣的,經常生氣,所以他身上都帶着藥的。後來人老了,脾氣緩下來了,也有一段時間沒用藥了。”
爺爺緩緩吐着氣,看來是冷靜下來了。他還要斷斷續續地說道:“你的任務,記住了。完成不了,别回來見我。”
“是,老首長。我一定完成任務。用我的命向你保證。”蘇海城說着。
爺爺的手緩緩指向我:“陳四一,你也有任務。趕緊,趕緊給我懷一個。左家小子這件事,讓我算看明白了。世事無常啊。那小子不是昨天才踩着凳子爬到那櫃子頂去,去偷摸我的馬鞭的嗎?”
我想爺爺說的昨天,并不是真的昨天,而是很久很久之前,那時候是左宇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
蘇海城送爺爺回房間,我跟着上樓去了。說是上樓,其實我們并沒有休息。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我們需要整理一下思路。而且也要等等阿天和卡卡西他們兩過來。
首先,左宇很明顯就是那個制造了這次車禍的人。他用這樣的辦法阻止了張先生進山。不管張先生進山是真的爲了加固那個陣還是去破陣,或者更大的可能是去送死的。現在的局面,張先生都能活下來了,隻是左宇死了。也拖住了覃老将軍。
在這些事情上,譚政委出事之後,覃老将軍基本上算是孤軍,他不能請求别人的幫忙。那麽現在他受傷了,還是這種對于老人家來說,比較難以恢複的傷勢。那麽隻是在立春的時候,他的行動還是會收到限制的。
左宇是用他的命,爲我們的後方掃除了一個暗勢力。
再來,這件事對于張先生來說,應該打擊挺大的。一開始,就是張先生不聽我的勸告,執意要跟着q進山。左宇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用了這麽一招,才會犧牲的。換個說法,要是張先生聽了我的勸,沒有去找q的話,左宇也不會犧牲。
說不定,這件事之後,因爲左宇,張先生就真正站在我們這邊了。
心裏很亂,而且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我們也沒有辦法睡着。
兩點多,阿天和卡卡西過來的時候,我們已經沒有休息。這個晚上,每個人也隻睡了幾個小時的迷糊覺罷了。
第二天,蘇媽媽回來換衣服的時候,告訴了我們關于左宇的死,官方給出的解釋。
左宇屬于出任務中,因爲山路塌方滑坡,光榮犧牲,授予烈士稱号,在明天就下葬了。因爲左宇媽媽的強烈要求,就葬在殡儀館後面的墓地。她說,她想以後能經常去看看兒子。
不知道爲什麽,誰也沒有提,他一個參謀爲什麽會在沒有正式下文的任務中,跟着覃老将軍進山?也沒有人提,現場的各種疑點。例如現場勘測中那地面上明顯的他駕駛中,自主變道撞車的痕迹。
覃老的話,似乎在給事情的認定上起到很大的作用。基本上,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了。而且也沒有人會提出哪些疑點來。畢竟左宇已經死了,現在事情的進展正是最好的。對于他媽媽來說,也是最後的結果了。再深究的話,就會傷害到活人了。
左宇下葬的那天,我的手機已經沒電關機了。我們前前後後已經在a市三天的時間了。我也沒有給主管打電話,這個時候,已經完全遺忘了那份工作。當我想起上班這回事的時候,我首先想到的,就是這份工作算是做不下去了。還是回到a市,在父母身旁找個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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