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一會再過來,要是他回來了,麻煩跟他說一聲,陳四一找他。或者就說蘇海城找他。”
跟護士說了感謝的話之後,我是轉身出了診所。看着秋日下午的大太陽,感歎一下,還是要走回去啊。這點路,走路嫌遠,打車的話人家嫌近不跑的。
又是二十多分鍾,我好不容易回到了那餐廳。主管竟然說下午就是自由活動的時間。那意思就是下午放假了?那我就白白走回來了?我直接一屁股坐在餐廳的椅子上,看着人家一個個走出去了,我就還在凳子上賴着呢。
八卦大姐又挽上我,說道:“走,逛街去。好不容易自由活動半天呢。”
我那表情就是說我很累,我不想動。她扯了我兩下,沒扯起來,就低聲說道:“四一,是不是剛才蹲坑蹲腳麻了。”
“我,我想回家去。大姐,你先回去吧。”我盡量讓自己微笑,讓自己看上去很友善。
不過那大姐哪裏是這麽好應付的。說了十幾分鍾之後,她才一個人離開了。還責怪我害她一個人落單了。
一個人在那坐了好一會,才慢慢站起來,繼續走向那邊鄭先生是診所。隻是這次我走得比較慢,還要忍受着腳上的痛,慢慢走想診所。
等我再次回到那診所的時候,也不過三點多,離鄭先生會回來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呢。
我也就坐在大廳那等着,至少現在這麽坐着腳不會太痛。
那護士正在離間給人打着針,出來一看到我,就走向了我,說道:“陳小姐,鄭先生剛回來。他讓你來了就直接上樓找他。”
這個事情的轉變讓我有點意外,但是還是很喜歡這樣的安排,趕緊朝着樓上走去。鄭先生的那診室我已經來過兩三次了,輕車熟路就上了三樓。不過這一次跟前前一次一樣,鄭先生正在接待着别人,我還是在外面等了好一會,那些人走了,才站在他的診室前敲敲門的。
他正脫下白大褂,擡頭看着我就應道:“進來吧。聽說你已經來過一趟了。”
“恩,鄭先生,我今天正好在附近工作,想到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正好來跟你咨詢一下。”我邊說着邊朝裏面走去。我走路的時候,那怪異的姿勢讓他皺着眉:“穿着高跟鞋走過來的?”
“恩,今天本來是在辦公室上班的。”我幹幹笑着,在他診室裏的椅子上坐下。
他的診室很幹淨,幹淨得一點灰塵也沒有。而且鄭先生這個人給人的感覺也是很幹淨,幹淨到一種潔癖的感覺。不過這些都是表面上的功夫,上次看到他一手血的救治病人的時候,我就知道他的潔癖也不是那麽嚴重。
他坐在了辦公桌後面,摘下眼鏡,看着我:“我想你來找我,是因爲蘇海城的事情吧。我看得出來,你是他女朋友,高跟鞋走了那麽遠的路,想問什麽?”
“他……我是說蘇海城,會死嗎?”我有點艱難的,不知道應該怎麽說出來。不知道應該怎麽表達我的意思,“我是說,這幾天,不是這段時間,蘇海城總說一些,例如他死了之後的話。我覺得,他既然隻是中毒了應該不會死吧。應該能解毒吧。”
他低着頭,微笑着看着我。一隻手撐在他的下巴:“我就知道那個男人不會告訴你們實情的。”
我聽着心裏咯噔了一下,蘇海城真的隐瞞了我們。“鄭先生,他到底怎麽回事?”
“你可以去問問他。”
“這種時候,醫生不都應該瞞着病人嗎?應該是隻告訴病人家屬的。我記得是這樣的。”
“很可惜,我不是醫生,我隻是黑醫。我是職業守則就是生死又病人來決定。”
“那,能不能告訴我。”我焦急着說道,“鄭先生,蘇海城到底怎麽了?”
鄭先生沉默了一會之後,才說道:“在你們第一次來看胸口的傷的時候,我給他做過一次x光。對不起,我這裏不保留病例,病例就在我的腦子裏。我可以告訴你,那子彈孔看上去是在肋骨靠下的地方,但是子彈想斜着打上去的。那子彈已經有一毫米進入了心髒裏。别小看這一毫米。現在他的心髒是不跳動的,他的血液是完全自主的流動。至于爲什麽還能流到腦袋這裏,我就不知道了。他的很多指标就跟死人一樣。姑且算是個活死人吧。就因爲他的這種特征,讓那進入心髒一毫米的子彈,對他沒有多大的威脅。但是劇烈運動的話,可能會導緻子彈進入更深的位置。還有一種威脅就是他身體的這種特殊情況消失?“
“消失?“
“對,就像是你們找到了解毒的蛇膽,給他解毒了。看上去是讓他重新恢複活人的特征,可是實際上,那是害了他的一種表現。心髒重新跳動起來,那麽每一秒鍾都會壓迫那顆子彈。運氣好的話,還能活幾天,運氣不好的話,幾秒鍾就會内部大出血死了。”
我驚訝地看着鄭先生。他說的這些我根本不能想象。不解毒,蘇海城就永遠是這種情況。我們很努力的找那條大蛇的線索,其實找到的就是讓蘇海城死去的捷徑罷了。既然是這樣,他爲什麽還跟我們明說,爲什麽還要看着我們去尋找甚至是引導我們去尋找呢?
難怪他從那時候起,就一直說着自己死去以後的話。如果說他現在是個活死人,那解毒之後,他就是真死人。不管怎樣,他都是一個死人。他已經在爲自己成爲死人的事情做着鋪墊了。
我的手腳都無力了,感覺到身上仿佛一下就沒有了溫度。我們滿心歡喜的去尋找的隻是蘇海城死的一種方式而已。我幾乎是顫抖着說道:“鄭先生,那就沒有别的辦法嗎?不管我們選擇的是什麽,他都一樣會死?”
鄭先生站了起來,緩緩走到我身後:“我們要的就是他解毒之後,到子彈讓他死亡的那個時間差。這個時間差裏,完成手術,取出子彈。陳四一,從他們給我看那具屍體開始,你就一直在這些事件裏。我不知道你們遇到了什麽事,但是我知道你很在乎蘇海城。”他在我坐的椅子後,俯下身來,貼近我的耳朵說道,“我是黑醫,收費很高的。我知道你們沒多少錢了,陪我一晚上,算一萬的醫療費,怎麽樣?”
我騰了一下,站了起來,轉身狠狠瞪着他:“鄭先生,我知道你做這行很賺錢,而且你也是爲了賺錢來做這行的。放心,醫療費我們不會少你一分的。蘇海城還不至于要拿我這個女人來買換錢。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也真心謝謝你願意幫我們。”
我說完就大步走出了他的診室。隻是今天腳真的很不舒服,走了幾步,那痛就冒出來了。但是我不甘心在這裏聽着身後那鄭先生龌蹉的笑,還有他說的那句“你會回來求我的。”我直接擡腳摘下高跟鞋,就大步朝着外面走去,也懶得用電梯,不就三樓嗎?走下去。
從三樓走下來,走出一樓已經沒人的大廳站在診所門口。看着天邊那微弱的夕陽的光芒,眨眨眼睛,我才感覺到我哭了。
爲什麽哭,我不知道。反正那個時候就是哭了。說不清爲什麽哭。一旁診所的清潔大媽拿着拖把,看着我,緩緩吐口氣,說道:“孩子,家裏有病人呢?鄭先生是個厲害的醫生,很多人請他去看病的。你好好求求鄭先生,說不定他就願意幫你家裏人看病了。”
我想這個大媽的誤會了。她以爲是哭,是因爲鄭先生不肯幫我家裏人看病。在她的眼裏,鄭先生應該是一個正直的人,她應該不知道鄭先生其實是一個黑醫,這家診所,隻是他洗錢的一個幌子罷了。她也絕對想不到,鄭先生會跟我說剛才的那些話。
我掏出了手機,可是卻不知道這個時候能給誰打電話說說心裏的委屈。就在診所門口那麽僵了一分鍾之後,才穿上鞋子,擦擦眼淚,走向了路邊,攔的士回家。
在車子上,我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了。這算什麽事情啊。以前裝大肚子不是沒被人說過。更難聽的話都還有呢。
等車子回到我家樓下,我已經把這件事完全放在一邊了。不過我還沒有做好要怎麽面對蘇海城的準備。他不管走哪條路,反正都是死。我要怎麽辦呢?
我站在家門口,思考着這個問題,直到得到了答案,那就是當成不知道。既然蘇海城沒有告訴我們,我也不能直接指出,那樣他會難受的。我就裝成今天上了一天的班,哪裏都沒有去,很累很累就可以了。
确定了這個答案之後,我才打開了家門。不過家裏一片漆黑,蘇海城不在家?說不出我心裏那一刻的輕松,就好像今天做壞事的人是我一樣。我緩緩走到了沙發前坐下,同樣的沒有打開燈,就在黑暗裏坐着,腦袋裏有些亂,想着是問題隻有一個,蘇海城走的是一條必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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