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緩緩放開了他,輕聲叫道:“蘇海城?”
“我沒事。”他低頭看着我,“我送你回家?還是,回d市?”
“送我去火車站吧,我自己坐城際列車回去就好。打電話跟我媽說一聲就可以了。”
“恩,好。”他應着,看着我在坐好了,拉下安全帶扣好。
車子緩緩駛出了停車場,在出口,一個穿着灰土的衣服,一條皺巴巴的褲子,但是腳上的皮鞋卻是嶄新的,亮得能照人眼的男人,探個頭來看着我們的車子。那不正是那大爺嗎?
那時候,我的心情是一下從谷底升到了天上了。“快停車啊!”我叫着。蘇海城應該也已經看到了他,将車子緩緩停了下來。
我已經激動地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就在幾分鍾之前,因爲他,蘇海城差點就要開車出去撞車去了。就在我們以爲會發生讓我們措手不及,無法挽回的事情的時候,這個最重要的人竟然就在我們不遠處。而且他那動作分明就是在等我們的。
車子停下來,那大爺打開車門上了車子,看着我就說道:“陳妹,你在停車場撿到錢了?笑得那麽好。”
“我,我是……大爺,你這是,幹嘛?”我已經激動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伸過手,抓抓蘇海城握着方向盤的手臂,表達着我現在不能說出來的激動。
他那一直皺着的眉頭也緩緩松開了,有種釋然的感覺。
大爺也不客氣地放下了自己的包,一邊說道:“跟你們車子回d市啊。你們要回去,走高速的話,在d市高速路口放我下來就行。從那個我回家就快了。那個,你是送陳妹回去的吧。我看你好幾次都在d市了。”他後面的話是跟蘇海城說的。
本來我們的計劃是他送我去火車站,我自己坐車回去的,但是現在蘇海城也很樂意地點頭說道:“是我,我送她回d市。大爺,我送你到家吧。也不差那點路。”他讓車子滑出了停車場,朝着高速路上奔去。我想他的心情也跟我一樣,就像是在坐過山車一般。
“那更好。”他呵呵笑着,“昨晚上我一夜沒睡好啊,竟在那想着你們說的話。還是這件事确實有蹊跷。我就是再貪錢,也要自己的命吧。你們說,我們這行的,有幾個老了還能風風光光的。就算名聲風光,那口袋也不見得風光。五弊三缺,總有一樣差了點的。我現在在那小鎮上擺個攤子,街日子就去跟老夥計們聊聊天,隔三差五的,看個墳山,錢不多,也夠用了。就這麽到死得了。惦記人家的錢,唉,搞不好,那真的就是買棺材錢了。”
我笑着回頭說道:“大爺,就是啊。老了,就簡簡單單,輕輕松松的過日子就好。”
“陳妹,昨晚上你們那邊房間有沒有什麽敲窗子的聲音啊?”車子裏安靜了一回之後,他問道。
我看着車子前面的路,也沒好意思回頭看他,總覺得昨晚就是對不起他了。“呵呵,大爺,怎麽了?什麽敲窗子啊?那是十三樓呢,誰能去敲窗子啊?”
“也是。沒事,開車慢點啊,年輕仔。”
我看那大爺昨晚是真的把那些事情當是鬧鬼了。他自己也覺得自己這職業還被鬼整了,不好意思說出口,幹脆就不說了。
車子慢慢開出了城區,上了高速。心情穩定下來之後,我問了大爺,今天早上是怎麽回事,怎麽會在停車場那等着呢?我當然不會說,我們特意跟服務生問了他的情況,在知道他退房之後,才看到他在那等着的。也幸虧,他當時是在停車場的出入口,我們的車子停得離那出入口有點遠,說話的聲音沒有讓他聽到。
要是那時候,正好讓他聽到蘇海城說的要開車去撞他的車子的時候,他會怎麽想呢?還會像現在這麽好說話嗎?我看難了。
大爺跟我說,他是一整夜沒睡覺,就在那想着給人看墳山的事情。這直接就到了五點多,手機響了。那人直接說讓他起床,六點半去酒店接他,馬上就進山。心裏就更納悶了,這就算是要進山,也不用在這樣的時間,連個早餐都不安排吧。他想到了我說是那寨子出過大事的事情,确定了那墳已經出了事了。而且事主還是那麽躲躲藏藏不肯跟他說實話的。這就增加了危險性了。所以他就趁着那人來給他辦理退房的時候,在他身後站了一會,就說要先去上個廁所再上車。
他就這麽尿遁了,也關了手機,讓那人找不到他。他也沒走多遠,就在附近躲着,等看到那個來接他的人開車離開了,他才出來的。他可是在附近蹲着等了一個多小時,腳都麻了,還沒吃早餐,站起來眼睛都黑了。
本來想着自己直接回來就算了。但是想着說不定能搭個順風車。這車票雖然不是很貴,但是老人家能省就省着。他也不敢進到酒店裏面去等,就怕那人又回來了。所以他就站在停車場的出入口那。這麽一大早的也沒什麽車子。偶爾有進來的車子,他就躲到保安亭後面去,就怕那人又找來了。要是有出去的車子,他就探頭看看,結果真的讓他看到了我們。
他說完還呵呵笑着:“能省幾十塊錢呢。年輕仔,我給你算算命吧。你想知道什麽啊?”
他這是占了我們便宜,想說上幾句呢。
蘇海城開着車子說道:“健康。”
“你爸還是你媽的?”
“我的。”
大爺一聽,呵呵笑着:“年紀輕輕的就算健康啊。我看你那身體好着呢。”
“你還沒算怎麽知道?怎麽算?要出生年月日嗎?”蘇海城一邊開着車子一邊問着。真難得他竟然會對這個話題上心了。
“那就算算。”他伸出手,在手指頭上點點。不過我感覺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有點開玩笑的意思。我有點緊張地看看蘇海城,他沒有什麽特别的,還是在那認真開着車。我咬咬唇,希望大爺别算出什麽不好的來。
“不需要生日嗎?”
“不用!”大爺應着,專心在那點着手指頭。幾分鍾之後,他皺着眉,說道:“年輕仔,你是不是身體不太舒服啊。這病還挺厲害啊。我看你還是早點去醫院看看。”
“哦,大爺是什麽病?”
“這個,嗯,你是不是有點症狀了,才會找我問健康的?算了算了,這局不算數啊。這是我問你的,不算數,不算數。”
我聽着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不高興。等車子把那大爺送回到家的時候,大爺還說請我們進去吃飯呢。我們婉拒了。
在蘇海城倒車準備離開的時候,那大爺又趴到了車窗前,說道:“年輕仔,你這幾天有空就去醫院看看吧,别拖着。”
蘇海城對他點點頭,也算是對老人家的尊敬了。
車子從那小村子開出來,我和蘇海城都沒有說話,也已經沒有了之前的興奮勁。隻是在車子駛入市區的時候,我開口說道:“蘇海城,今天你回a市嗎?要不我們去鄭先生那看看,問問他的進展吧。”
給那大爺這麽一說,我挺擔心蘇海城的身體的。不隻是之前的那什麽病毒感染還是什麽中毒的,就隻是他身體裏的那顆子彈就已經夠讓人擔心的了。
他沒有說話,但是車子已經在路口轉了方向了。朝着鄭先生那邊駛去。蘇海城一邊說道:“我打算過段時間再進山一趟。在下個立春之前,争取得到那山裏更多的信息。上次我們去的時候,那裏已經出現了一點變化。要是我們拖到明年立春去,說不定會出現我們意想不到的情況,沒有防備,我們隻能又浪費了一年。”
上次,寨子裏那些被圍起來的榕樹,那些蛇霸占着的廢墟,都是改變。九年,一年一次的立春,說不定真的會有很多變化。
我點點頭:“好,什麽時候去,我安排假期。”
“你不去,我和阿天去就行了。也隻是去收集資料的,不會有什麽危險。”
這次我沒有說話。我知道我不能阻止他們再次進入,而且蘇海城說得對,上次我們去的時候,那裏已經出現了異常的變化,我們不能等着立春後再去。我不能阻止他,卻也不想讓他去涉險。
車子停在鄭先生的診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護士告訴我們,鄭先生今天有事外出了,下午會回來。我們就在那診所附近的吃了午飯,在車子裏睡了一會,終于在下午五點多的時候,看到了從外面回來的鄭先生。
他有些吃驚我們的突然造訪,但是也沒有對我們隐瞞什麽。他推推眼鏡,就說道:“我剛從京城回來,去要了你的血液檢查的一番報告。現在已經能證實,你的病症跟國外的的一些隐藏的病例是一樣的。”
“隐藏的病例?”蘇海城重複着。我們就坐在鄭先生那幹淨的診室裏,看着他把一份鎖着的文件丢到了我們兩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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