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海城接過我的礦泉水,也漱漱口,然後把剩下的水,從頭澆了下去,再擦擦臉。我看着他那樣子,感覺這麽做應該挺冷的。畢竟九月份的早上已經冷起來了。
我們一路邊走邊完成洗漱,蘇海城丢開那個礦泉水瓶子的時候,人已經站在了一個新鮮的小土堆前了。那個小土堆就在寨子附近的一個小山坡上,就是我們第一次進來的時候,我們紮營的地方。從整個小土堆上看去,能看到大部分的寨子裏的情況。這是一個新的土堆,要挖也是很容易的。而且蘇海城用的是工兵鏟,那是一種很實用的工具。
看着他揮舞着鏟子,一下就能甩出很大一堆的泥。我心裏擔憂着,他這麽一下下去,弄不好就能鏟掉那嬰兒的半個頭了。“你慢點啊,那下面可沒有棺材,你這樣會傷到那屍骸的。”
他這才稍微放輕了動作。不到兩分鍾那具孩子的屍骸就被我們挖了出來。張先生還是埋得挺深的,而且他是在大晚上的時候,在這裏挖坑埋下的,能有這個接近一米的深度已經很難得了。
至少這個深度,能讓裏面的孩子避開野獸的挖食。不過我想也沒有什麽野獸會來吃屍體的,要不原來他就在那裏怎麽沒有被吃掉呢?
蘇海城小心翼翼踩着浮泥,蹲在那小小的殘骸前,打量着那屍體。這時候阿天也已經湊了過來,問道:“有什麽問題?人家大半夜的辛苦埋好了,你們還要挖出來是不是不厚道?”
蘇海城連看也不看他一眼,站了起來,開始往裏填土。這次輪到我說話了:“那麽辛苦挖出來就那麽填回去?”
阿天看着蘇海城不願意說話,他也隻能拿着鏟子兩個人一起,動作也快點。他們這邊土都還沒有填好,張先生已經醒來了。他也不過來,就跟着卡卡西在那邊吃着雞蛋。
等他們填好土,我們一起走過去之後,我和阿天拿了雞蛋,果然,就蘇海城沒有雞蛋。他在一旁整理着裝備,邊說道:“從那具屍體的腐爛程度來看,屬于正常的死亡腐爛。機體的肉基本上已經爛光了,但是一些軟組織還在。”
我看着手裏的雞蛋,遞到了蘇海城的面前,然後朝着他晃晃手裏的壓縮餅幹,示意着,他吃雞蛋,我吃餅幹。
蘇海城也不客氣地從我手裏接過了雞蛋,開始剝殼。我笑着也撕開了壓縮餅幹的袋子。我真不愛吃壓縮餅幹,但是現在條件艱苦就這麽将就吧。想着以前,肚子餓,甯可不吃,也不會吃壓縮餅幹的。害得蘇海城還特意去給我烤紅薯。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這些事情。想着那時候的事,我忍不出笑了起來。
卡卡西一口吞下剩下的雞蛋:“你想說什麽就明着說,不要這麽形容了。還有,四一姐,你那傻乎乎的,雞蛋被人搶了,還傻笑。”
我瞪了過去,而同時卡卡西的話還沒有說完呢,那雞蛋就出現在我面前了。而且還是撥好一半的殼,正好拿着就能吃的那種。
一時間我們三個人之間有點尴尬了。蘇海城看着我,還是一張沒表情的臉,問道:“你不是要我幫你剝殼的嗎?”他又看看我手裏的壓縮餅幹,“我好像記得,你不這麽幹吃壓縮餅幹的。”
我這些笑得更燦爛了,從他手裏接過了餅幹,說道:“謝謝,餅幹你吃。”
卡卡西也回過神來了,湊過來,壓低着聲音說道:“四一姐,你什麽時候開始會撒嬌了?剝個雞蛋殼還讓男人幫忙的。秀恩愛會被燒死的!”
“用你管啊?”我瞪着他,看着蘇海城。他雖然不記得很多事情,雖然還是那麽沒表情,讓人感覺冷冷的,但是他卻那麽體貼,就算忘了那麽多事情,也記得我不吃壓縮餅幹的。
隻是我在這裏甜蜜着咬着雞蛋,他壓根就不知道我的甜蜜。他說道:““這個寨子死去的人,包括我的戰友,在死後都呈現出一種燒傷炭化的現象。這種表面的炭化也能明确是什麽原理讓屍體并不能正常腐化。而那個孩子的屍體是正常腐化的。他的死因,跟我們不一樣。”
“等等卡。”卡卡西艱難得咽下雞蛋,然後才說道:“要是我們第一次進山的時候,孩子已經死了好幾天了,那麽我們來了,應該能聞到屍體腐爛的臭味。可是那時候真不臭。”
“也許那時候,他還沒有死呢?”我說着,但是也感覺這就是一個假設而已,那個時候,就算他還沒有死,估計也已經跟死差不多了,畢竟我們進來的時候,已經是出事的大概十天左右了。最早進來的是一支醫療兵。
蘇海城皺着眉頭:“我記得不是很清楚,有些事情忘了。不過……有一個可能就是這些人和我們都是中毒的,而孩子不是中毒而死,而是在我們死了之後,他處于饑餓中死去的。他的身體上沒有骨折的痕迹,也沒有燒傷的痕迹。或許我們都死了,他還在那下面饑餓昏倒中,等到你們進來的時候,他還是沒能醒過來。當時我們進來在寨子裏搜索的時間挺多的,但是他們感覺到的就是這裏的人全死了,包括平民和醫療隊的人。我們當時的主要任務是清理屍體,并沒有進行過全面的排查。要不然這個孩子……”
蘇海城現在一定很自責,他到現在都不知道那個的他爲什麽在明知道戰友都會犧牲的情況下,沒有下令撤離保全戰友。也沒有下令排查,救出這個當時可能還活着的屍體。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死的注定已經死了,我們要爲活着的人着想。
看着蘇海城那樣子,我拍拍他的腰:“就算那時候,你救下他,他也會死的。知道這件事的人不都死了嗎?别自責了,你改變不了他的命運。張先生不是說了嗎?這是他的命。”
張先生擡頭看看我,又不說話的低下頭去。他剛才應該看到我們在那埋土了,也知道我們挖出了那具孩子的屍體。
阿天喝着水,拍拍身上的灰,說道:“走吧,今天還能走一個寨子,就到另一個還有人活着的寨子去走走吧。拍點照片,留個紀念吧。就是不知道下一個九年,會是哪個寨子先燒起來了。”
一行人重新離開這裏的時候,陽光已經照在了這篇廢墟上,那些廢墟中的蛇又開始爬出來了。
走在山路上,我們已經知道怎麽确保能找到寨子了,那就是跟着水管走。寨子裏都已經通自來水了,不過也是從那湖引下來的水,隻要我們找到水管,就能跟着水管到達寨子。有一些路是我們之前走過的。一面是山壁,一面是懸崖的山路,腳下要是踩不穩滑下去的話,那就是非死即傷了。
這一路我們也沒有閑着,大家都在讨論着那個孩子的情況。阿天問道:“現在我們就安排科學的說法,那寨子裏的人,就是中毒死的。那麽那個孩子怎麽就沒事呢?照說孩子的抵抗能力應該比大人弱,最先死的就是他才對。”
卡卡西走在中間的位置,說道:“說不定大家口渴喝水,但是孩子不喝水呢?”
“照顧孩子的都知道,孩子喝水比大人的次數多。”蘇海城在最前面說着。這段時間他住在蘇家,也見到了保姆阿姨照顧黑臉的小兒子,這一點還是明白的。
就在我們都找不到原因的時候,張先生終于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他說道:“是鹽!有些毒素進入人體之後,會跟人體裏的鹽發生綜合反應,才讓人中毒的。但是孩子很小是不吃鹽的。他體内的鹽分很低,甚至可以忽略不計,這樣的情況下,同樣的飲水,他也許不會中毒。而且農村養小孩,也不會像城市裏的一樣,經常喂水。他們喝着母乳,有時候甚至一天喝不到水的。要不怎麽城市的孩子和農村的孩子很容易分辨出來,這也是一個原因。”
原來城市裏的孩子看着比較水嫩,都是因爲喝水了。這一點給張先生這麽一說,我也想到了。老家的一些孩子,皮膚确實不水嫩,而且還會長奶癬,毛毛的,疙疙瘩瘩的。
阿天馬上笑道:“看看,還是老先生比我們有經驗啊。要不然就這一點,我們就是想兩天都不一定能想出來。”
蘇海城也聽到了張先生的分析:“那這個孩子的屍體基本上能确認,這些寨子裏的人死亡原因,就是水中毒!我們回去的時候,帶點樣本回去。”
“沒用的,要帶樣本至少也要好到那個泡着蛇蛻的那個地下河道才行。”我說着,“原來還說什麽飛星導緻寨子的人出事。我看有些人的黑心,比老天爺要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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