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院子的大門還是古老的兩扇木門,用的鎖也是古老的回扣繩鎖。就是門口後用木頭闩着,木頭上有根繩子。鑰匙是一根扭着的鐵絲,伸進鑰匙孔,那鑰匙上的回扣就勾住了木頭上的繩子,然後一拉繩子,門後面的木頭就會被帶着打開。道理就跟蘇海城手裏那鑰匙的第一節是一樣的。
這種鎖現在也隻有我們這裏還沒有倒塌的老泥房才會有。聽說還是魯班的工藝呢。
站在那院子門前,看着那已經斑斑駁駁但是卻還是很堅硬的兩扇門闆,蘇海城嘗試着推了幾下,沒推動。
我說道;“沒用的,這種木頭都是很厚的,就算是特種兵也踢不壞。門後面的闩也很厚。”
“爬牆吧,這個高度,我三步能上去。”
“算了,你看上面那泥,松松垮垮的,估計你三步上了牆頭,同時這牆也塌了。”松松垮垮還是說得比較好的,有些地方都已經往下流着沙子,甚至在院牆的轉角都裂開了十厘米寬的裂痕了,隻是這種老工藝的牆還沒有倒下去罷了。
蘇海城擡頭看看四周的泥牆:“你确定是這裏?”
說這句話的時候,隔壁正好有一個大娘抱着小孫子走過來,看着我們還警惕地問道:“你們倆找誰?那家沒人。”
蘇海城看着我,那表情就好像是在問:“這到底是不是你家?”
我趕緊陪着笑:“大娘,我是陳四一,這是我家,就是忘記跟我媽拿鑰匙了。哈哈”
“喲,你是四一啊!”大娘馬上變了個和藹的臉走到我身旁,“都長那麽大了。你還記得我嗎?你應該叫我六奶。你剛出生的時候,我還去看過你呢。我還幫你換過尿布呢,你怎麽就不記得了呢?”
“呵呵,呵呵。”我幹幹的笑着。這笑得多難啊。剛出生換尿布的事情,誰還記得啊?
大娘看看蘇海城:”這是帶男朋友回來玩呢?一會去六奶家吃飯啊。”
“行行。那六奶,你知道誰有我們家鑰匙嗎?”
六奶笑眯眯地說着:“等等,我回家給你找找。你媽放了一把鑰匙在我那裏呢。我給你拿來。”
六奶一離開,蘇海城就低聲說道:“這裏的人還真的民風淳樸啊,就這麽說幾句就把你家的鑰匙給你了。萬一來的不是你,是别人,也是随便幾句就能拿到鑰匙了。”
“等你進了我家,你就知道我家根本沒有什麽可以偷的,這個門鎖不鎖關系根本不大。”
“你不是很久沒來過了嗎?怎麽就知道裏面沒什麽值錢的呢?”
“我考上大學那年,特意被我爸帶回來上了香的。大廳就香火堂,左右各兩間房間,大是大了,就四張沒人睡的木闆床。三間都是沒鎖的,随便進出,隻有一間是我爺爺生前的房間鎖上了,裏面還有一兩張被子什麽的。”
說着話的時候,那個六奶又回來了。她遞給我兩把鐵絲扭成的鑰匙。這種鑰匙小時候我是見過的,也就沒這麽大的反應。蘇海城那種官二代,軍三代壓根沒見過這麽古樸的東西,他伸手接過了鑰匙:“這個是鑰匙?”
“對啊,沒見過吧。城市土包子讓一下,我開門。謝謝你啊六奶。”
“不謝,你也要經常回來看看啊,這也是你家。”
“哎!”我甜甜應着。看着蘇海城拿着那鑰匙打量着的樣子,我想今天這把鑰匙一定颠覆了他對鑰匙這個慨念的理解了。”可以開門了嗎?”我說道,“這個不就跟你收着的那個是一樣的嗎?”
“這不一樣吧,這個,就是一根鐵絲。”
“那個年代,這已經是很不錯的鑰匙了。來我開門。”我從他手中抽走了那鑰匙,探進了鑰匙扣裏。小時候爺爺教過我,而且在這附近,也隻有他這一家還會做這種鎖,搬弄幾下之後,門口的闩打開了,推開那木門,我們走了進去。
院子很大,有半個排球場那麽大了,帶是有不少枯黃的草就在地闆的縫隙那冒出來。估計在春天的時候,這裏應該會有不少野草。
經過院子,就是一座泥沖的老房子。老房子隻有一層,但是卻又五米多高。有些地方已經掉瓦了,有些地方泥已經流下來了。
我突然想到了爺爺以前住在我家裏的時候,抱着我說爲什麽我就不能回老家去住呢。老家的房子,是他和奶奶一起沖出來的,這麽艱苦才弄了這麽大的房子,現在兒孫卻都不回去住了。泥房也很堅固,人的氣,是能養房子的。要是有人住在裏面,那房子上百年都不會塌。要是沒人住的話,泥房也就能頂個十幾年罷了。
現在看到這個到處流泥的房子,我心裏真的爲爺爺感到心酸。他那麽在乎的房子,現在卻成了這個樣子。看模樣,估計過幾年時候也會塌了吧。
我邁上了那三級台階站在了房子正門前,拿着另一把鐵絲鑰匙,正要伸進那鎖孔的時候,那沉重的木頭門就吱嘎的打開了。
我的心裏咯噔了一下,剛才我的手就隻是輕輕的放在門闆上,并沒有用力啊,門怎麽就打開了呢?
鬧鬼了?我心理冒出了這個詞。隻是還沒有從這震驚中反應過來的時候,蘇海城已經邁腳走了進去:”老房子裏,都挺冷的。”
屋子裏陰冷的風撲面而來,還帶着一股子發黴的味道。“蘇海城。。。”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已經繼續朝裏走去了,我也隻能硬着頭皮走進去,心裏還是覺得這屋子不對勁。鬧鬼了,肯定是鬧鬼了。
我才走進去兩步,就聽着一個聲音在我身後傳來:“四一~”那聲音蒼老沉重,我驚得一下沖過去就從身後緊緊抱住了蘇海城,閉着眼睛在那喊道:“有鬼!有鬼!有鬼!”
“有什麽鬼啊?四一。”
“剛才有人叫我名字。”
“剛才?”他推開了我,拉着我的手走向了正門,我害怕得躲在他的身後,看着他伸手推了一下那扇門,發出了“吱嘎~”的聲音,那調子還挺像是“四一~”的。蘇海城問道:“是不是這個聲音?自己吓自己罷了。這裏是你的老家,就算這裏有鬼,那也是你的祖宗,說不定就是你爺爺,你還怕什麽?”
“對啊,這裏是我家,我家,哈哈,我家。”雖然有了這樣的認識但是我還是緊緊抱着蘇海城的手不松開了。
“害怕?”
我點點頭,他就說道:“害怕就吼幾聲。以前剛當兵的時候,我也會害怕,那時候,害怕又不敢叫就拼命咬自己。你怕就叫幾聲,就不怕了。”
陽光斜斜地從大門照進來,卻驅散不了屋子裏的陰冷氣息。我鼓着勇氣喊了起來:“我是陳四一,我是這家的孫子,你們,你們别出來吓我。我是這家的孫子。”
喊了幾聲,感覺好多了,但是還是緊張地抱着蘇海城的手臂不放。既然是來找爺爺的,那我們當然是走向了爺爺的房間。
這裏唯一鎖着的那道房門,有着鐵的門環兩個門環上緊扣着一把生鏽挂鎖。我爺爺是不會用這種鎖的。這個鎖應該是我爸媽給加上去的。
因爲門環的關系,這個房門并沒有鎖得很嚴實,推開門闆,還能露出一條十厘米左右的縫隙。從那縫隙往裏看,漆黑的屋子,什麽也看不到。這種房子的窗子并不是現在用的玻璃,而是一種木頭的窗子,用木頭的移動錯位,來進行窗子的開合的。
蘇海城看看那鎖,說道:“放手一下,我砸開這個鎖再給你抱着。”
給他這麽一說我才意識到,我還抱着他的手臂呢。臉色有點微紅的松開了手:“誰稀罕抱你啊?這裏是我家,我怕什麽?”
他也沒有揭穿我,拿着那生鏽的鐵鎖就這麽一用力,鎖就被他扯下來了。我驚訝地看着他,他說道:“外面暗中闩,我是真不知道原理,但是這種小挂鎖,對于我的兵來說,都不是什麽問題的。走吧,進去看看,你爺爺是不是給你留下了什麽。”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掏出了一個扣在鑰匙上的小手電筒,明亮的光線一下照進了漆黑的房間中。我小心地走進了房間裏,感覺到這裏的潮濕和陰冷。這種的大冬天,應該是幹冷才對,怎麽這個房間水汽那麽重呢?
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去打開窗子,這種結構的窗子,蘇海城不一定會打開。可是當我站在窗子前,眼睛也适應了這裏面的光線能看清楚東西的時候,也發現了,這個窗子根本就是被人封死了,打不開的。那窗子滑動的槽裏已經被釘上了小木樁卡死了。
“有人故意把這個窗子封死了!”我說道,“我爺爺是自然死的,這樣的老人,住的房間不應該這麽封死。封死的房間一般是那種死得不安穩的,或者是重病什麽的,才會封死。”
鐵絲鑰匙是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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