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非要走,我們也不能夠攔着,這麽的吧,我牛二跟着你走!”
“對對,就是這個,我馬四也跟着公子,公子去哪,我馬四就跟去哪!”
“算我一個,公子,要不是你推行屯田,我和我兄弟早就餓死多日了,我丁大的這條命是公子給的,公子去哪,我丁大就去哪,還有我兄弟丁二!”
好家夥,有人開了個頭,就立刻有人跟,群情洶湧之下,幾乎所有的廬江兵都願意跟着袁否離開。
袁否見狀也是心下感慨。
憑心而論,一開始他決定要打居巢之戰的動機是不純的。
居巢之戰的最初動機,說是借實戰練兵,其實就是通過戰争這個殘酷的篩子,完成最殘酷的優勝劣汰,将那些不夠強壯、不夠機智,無法在戰場上生存下去的兵淘汰掉,而将那些機智、強壯并且骁勇善戰的士兵給篩選出來。
篩選出來的這一小部份士兵,将成爲袁否北上的護身符。
卻沒想到,這一仗打下來,竟打出了他袁否的赫赫聲威!
更沒想到,這一仗打下來,廬江的兒郎竟願意抛妻别子,跟他袁否浪迹天涯!
到了此時,袁否才算明白,爲何劉備大半輩子漂零天下,卻總有一批部曲始終不渝的追随着他,劉備跑到哪,他們就跟到哪,魅力,這就是魅力哪!
袁否連連揮手說:“将士們聽我說,聽我說,你們家在廬江。父母妻兒俱在廬江,有道是父母在,不遠遊,你們又豈能抛下父母妻兒随我流落他鄉?”
立刻就有人出來大聲反駁:“公子,自古忠孝難兩全,留在家中照料父母是謂孝,追随公子爲國征戰卻是忠,既然忠孝難兩全,就隻能舍小取大。舍孝取忠,公子,你就不要再推辭了,一并帶上廬江兒郎走吧!”
這次出來說話的,卻是水軍都尉許幹。
步軍都尉張多也出列說道:“公子,将士們都願意追随你,你若不答應,卻是斷了他們替朝廷盡忠之路,竊以爲不妥。”
張多這頂帽子扣下來,袁否卻爲難了。
扭過頭看身後的劉晔。劉晔輕輕颔首。
“也罷,既然将士們如此看得起我袁否,我若是再推辭。那就是不識擡舉了。”袁否當機立斷,朗聲說,“既如此,将士們可随我一并前往尋陽暫駐!”
帶上這一千多廬江兵雖然會極大的加重後勤壓力,也會極大拖累行軍速度,卻也會極大的增加袁軍的總體戰鬥力,需知這一千多廬江兵可不再是此前的廬江兵了,他們能從近乎絞肉機的居巢大戰中活下來。又豈是易與之輩?
袁否同意廬江兵随行,可謂是皆大歡喜。
當袁否帶着千餘廬江兵來到居巢西關時,卻看到了喬玳、許留等廬江士族,還有袁渙、韓胤等袁氏舊臣,一百多号人,堵住了西關。
看到袁否在劉晔、紀靈、徐盛、張多、許幹以及千餘廬江兵的簇擁下過來,以喬玳、許留爲首的士族豪強便紛紛長揖到地。
袁渙、韓胤等袁氏舊臣也跟着長揖到地。
袁否勒住馬,目光從喬玳、許留等人的臉上掃過。從他們的眸子裏面,袁否看到了毫不掩飾的感激之情,不得不說,劉晔走的這一步棋是真走對了,居巢之戰。袁否不僅練就了一支善戰的精兵,更收獲了廬江士族的感激!
袁否勒住馬。明知故問說:“諸公這是要做什麽?”
喬玳從家仆手中接過一隻酒樽,高舉酒樽朗聲說:“公子爲了保全廬江,爲了合郡之生民,不惜忍辱負重,不惜舍棄祖宗之基業,如此高義,古今罕見,種種感激之情難以言表,還請公子滿飲此樽,聊表廬江合郡父老之心意。”
袁否翻身下馬,接過酒樽,朗聲長笑說:“哈哈,好,這樽酒我喝!”
說完一仰脖子,袁否便将樽中的美酒一飲而盡。
喝完酒,袁否又将酒樽擲于道左,順勢竊首一詩:“居巢朝雨浥輕塵,城廓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袁否這次西出居巢卻是要去尋陽,也算西出陽關。
王維的這首《送元二使安西》原本就飽含壯士出征之前的悲壯、蒼涼之意境,袁否又是慣會演戲,此刻吟來更加契合訣别之意境,喬玳、許留等人感佩袁否高義,再想到今日西關一别,此生再會無期,不知不覺已經是執淚盈眶。
“西出陽關無故人?”
“西出陽關無故人?”
“西出陽關無故人?”
喬玳、許留等人默念着最後一句詩,潸然淚下。
眼看袁否翻身上馬,撥轉馬頭就要離開,喬玳忽然推金山倒玉柱,一下就跪倒在地,雙手高舉過頂,接着長揖到地,放聲高喊說:“皖城喬玳……恭送公子!”
有人帶頭,便立刻有人效仿,一霎那間,在場絕大多數士族豪強、文武官員以及袁氏舊部都紛紛跪倒在地上,跟着喬玳長揖到地:“我等……恭送公子。”
看到士族豪強、文武官員以及袁氏舊臣跪了一地,袁否悚然動容。
不單袁否動容,跟在袁否身後的紀靈、徐盛、許幹、張多等人也是悚然動容,随行的千餘廬江兵更是不自覺的挺直了胸膛,一副與有榮焉的樣。
“留步,諸公且留步。”袁否連連作揖,縱馬揚長出了西關。
西關外,卻有更大的場面正等着袁否,居巢百姓,萬人空巷給袁否送行來了。
袁否才剛剛縱馬走出西關,一擡頭便看到關外竟然擠滿了百姓,烏泱泱一片,竟是一眼看不到盡頭!
“這是……什麽情況?”袁否完全沒有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情形,不由得吃了一驚。
看到了這一幕,劉晔也是悚然動容,方才喬玳、許留等廬江士族跪送袁否,劉晔卻是面不改色,然而此刻,看到這麽多百姓自發湧到西關,來給袁否送行,劉晔卻是動容了,這便是民心,這便是民心所向,民心所向哪!
今日之後,公子否的聲望就已然是鑄成了!
當下劉晔策馬走上前,小聲的對袁否說道:“公子,居巢的老百姓感念你的恩德,都來給你送行來了。”
“子揚,這不會是你組織的吧?”
袁否還真以爲是劉晔組織的大場面,目的無非就是爲了彰顯他的仁義之名。
“公子何此出言?這卻是居巢百姓自發組織的。”劉晔聞言訝然,他真沒有組織,而且他爲人正直,雖然内心希望袁否能夠收獲天下民心,卻也不會昧着良心替袁否去造假,組織居巢百姓替袁否歌功頌德。
“這麽說,他們都是自發來的?”
袁否不由得動容了,他還真沒想到,自己居然這麽得民心了。
以至袁否有些擔心,這些百姓會不會也會跟着他去尋陽?就像曹軍兵臨城下之時,新野百姓拖家帶口也要跟着劉備去往江夏。
好在,袁否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彼時,新野百姓之所以要跟着劉備走,一是因爲劉備仁義愛民,另外一個卻是因爲曹操兇名在外,而此時的居巢百姓,卻并沒有新野百姓的顧慮,畢竟孫策的嗜殺更多的隻是針對名流高士,對老百姓卻也是優厚有加。
“公子,你不能走,你不能走哇。”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顫巍巍的走上前來,然後仆地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這個老人卻是袁否在居巢屯田的受益者。
老人一家六口從淮南逃入廬江之後,由于饑餓,老伴、兒子、兒媳還有大孫兒先後餓死在路上,隻有他和年僅六歲的小孫兒逃到居巢,因爲屯田活下來,所以在老者心裏,袁否根本就是他們祖孫倆的再造恩公。
給恩公叩個頭還不應該麽?
更何況,公子否的身份還如此之高貴。
袁否卻是悚然動容,袁否可是現代人,在他眼裏沒有貴賤之分,隻有老幼之别,讓這麽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跪拜自己,那是會折壽的!
當下袁否滾鞍下馬,伸手想要将老者攙扶起來。
然而,袁否卻明顯低估了廬江百姓對他的感恩程度。
不等袁否攙起老者,更多的百姓已經紛紛跟着跪倒,霎那之間,哀求聲、哭泣聲還有呼喚聲便傳遍了整個西關。
“公子,你不要走。”
“公子,别抛下我們。”
“公子,我們不能沒有你呀。”
“公子,你走了我們可怎麽辦呀?”
袁否沒轍,隻能跟着跪倒在地,團團作揖,大聲說:“各位父老,各位父老鄉親,你們聽我說,你們聽我說呀,我已與孫氏達成協議,我袁否雖然走了,但是居巢的屯田法卻會繼續推行下去,各位父老,仍可以繼續以工換食……”
袁否解釋了好半天,跪地的百姓才終于肯起身。
隻不過,當袁否試圖繼續前進,卻被百姓給擋住了。
于是袁否隻能一邊緩慢的前行,再一邊不斷的解釋。
不斷有百姓湧上來,伸手雙手向袁否道别,袁否也不厭其煩,與這些百姓握手道别,袁否做足了親民秀,卻累壞了身後跟着的紀靈,畢竟誰也不敢保證,這些百姓中間就沒有藏着江東軍的刺客,所以必須提高警惕。(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