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程普的親兵沖上來将程普從缺口上搶上去時,發現程普居然還沒有咽氣,而且程普死死的拿手指着後陣,示意他的親兵把他送到那裏,因爲程普知道孫策在那裏,幾個親兵不敢怠慢,趕緊把程普擡往那個方向。
小山包上的孫策和周瑜遠遠看到有江東軍擡着一個血肉模糊的将領跑過來,便趕緊從小山包上下來,然後,孫策便看到了程普。
“程老将軍?”孫策隻喊了一聲,虎目便立刻噙出了眼淚。
中平年間,孫堅在蚬山被黃祖射殺時,孫策還隻有十六歲,弟弟孫權九歲,另外兩個弟弟還有一個妹妹更小,可謂是孤兒寡母,當時景況何等凄皇?所幸黃蓋、程普、韓當三個老将始終于孫氏忠心耿耿,幫孫氏度過了這段最艱難的時光。
所以,黃蓋、程普、韓當這三位老将,對孫氏是有大功的。
先前,龍亢之戰黃蓋已折在袁否手裏,不曾想,今日居巢再戰,程普又折在袁否手裏,盡管此時程普還沒有咽氣,但是否有救,孫策還是看得出來,似程普這等渾身血肉模糊,就是扁鵲再世,也是救不活了。
“程老将軍!”孫策哽咽一聲,仆地跪在了程普的擔架前。
周瑜還有呂蒙也趕緊跟着跪下,并非周瑜矯情,程普完全當得起他的這一跪,這一跪,也算是替前日的事情向程普賠罪,前日,周瑜在未告知程普的前提下,拿程普當做誘餌。卻是把程普往死裏得罪了,也是程普大度才沒有跟周瑜計較。
“主公!”程普已經進入到彌留狀态,因爲心裏有話要跟孫策交待,才死撐着不肯咽下最後那口氣,見了孫策後,程普的眼睛便立刻恢複了神彩,重新變得神彩弈弈,孫策看了卻是心如刀割,因爲他知道。程普這是回光返照。
“主公,老臣要去九泉之下找老主公去了,老臣要跟老主公說,主公業已成長,不輸他當年英姿,甚至尤有勝之,哈哈哈,咳咳咳……”程普先笑再咳,咳到幾乎斷氣,殷紅的血絲更是像湧泉似的。從他嘴角汩汩溢出。
孫策趕緊拿衣袖替程普擦拭,卻怎麽也擦拭不淨,噙在虎目裏的淚水便掉落下來。
“主公。不要哭。”程普一把拉住孫策手,笑着說,“孫氏父虎龍子,滿門英傑,且沒有小兒女,咳咳咳……”程普再次咳嗽幾聲,又說道,“主公。老臣隻叮囑你一句,袁否有神器相助,袁氏氣運未盡,居巢……斷然不可遂取……”
話沒說完,程普的聲音便嘎然而止,拉住孫策的那雙大手也一下松開。
孫策急定睛看,隻見程普兩眼圓睜,已經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殒落了。
“老将軍!”孫策仰天發出一聲悲憤的怒吼,尤如一頭被激底激怒的猛虎,渾身上下透出凜冽的殺氣來,甚至于就連他頭上的束發紫金冠也崩落下來,滿頭青絲披灑下來。分明沒有風,卻竟然像在風中飛舞般飄拂。
周瑜、呂蒙近距離目睹孫策的神态。不禁心下凜然。
周瑜更擔心孫策會因爲仇恨、憤怒而喪失理智,小聲的勸道:“伯符,還請節哀。”
孫策卻是仿佛沒有聽到似的,猛然間回頭,遙望着劇巢城頭,然後抽出了環首刀,拿左手在環首刀的刀刃上輕輕一握,殷紅的鮮血便順着刀刃流下來。
孫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似的,眉頭都沒有皺上一下,隻是咬牙切齒的說道:“某,孫策謹以血盟誓,此生若是不能手刃袁否,替黃、程兩位老将軍報仇血恨,死後,不得入孫氏祖墳,公謹替我作證,凡我孫氏子孫,當與袁氏誓不兩立!”
周瑜便不自覺的蹙緊了眉頭,他從内心反對這樣的毒誓。
需知頭上三尺有神靈,立了這樣的毒誓,就總會有兌現的那一天,但既然孫策已然立下毒誓,再勸阻已是多餘,當下周瑜又跟着跪倒在孫策的身邊,然後拿手抓住環首刀再輕輕一握,鋒利的刀刃便已經割破周瑜的手掌,鮮血便也順着刀刃趟下。
“我周瑜,謹以血盟誓,一定扶助孫氏剿滅袁氏,皇天在上,厚土在下,若有違此誓,我周瑜他日必遭橫死!”周瑜立完誓,還鄭重其事的叩了響頭。
孫策隻是讓周瑜見證誓言,卻不想周瑜竟跟他一起立了毒誓。
當下孫策喟然說道:“公謹,這是孫氏與袁氏之間的私仇,你卻沒有必要立誓的。”
周瑜起身,肅然說:“所謂,主憂臣辱,主辱臣死,周瑜身爲孫氏家臣,孫氏之仇便是我周瑜之仇,孫氏之恨便是我周瑜之恨,又豈能說沒有必要?”
呂蒙聽了連連點頭,可惜他沒有資格,否則也想跪下來以血盟誓。
“好,公謹,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孫策欣然拍了拍周瑜的肩膀,起身說道,“程老将軍之仇不可不報,但他臨終前勸我,居巢不可遂取,公謹以爲若何?”
周瑜向着程普的遺體長長一揖,說道:“程老将軍高義,先賢古聖也不過如此。”
周瑜這話,卻絕不是客套之辭,他是真的感佩程普的忠義。
程普太了解孫策的性格了,知道他死之後,孫策必定會萌生報仇之念,程普害怕孫策被怒火和仇恨之火沖昏了頭腦,以至于給江東軍帶來滅頂之災,所以提着一口氣不肯咽下,直到見了孫策,叮囑完孫策,讓孫策斷然不可遂即居巢,這才溘然逝去。
孫策聞言目光一凜,說道:“公謹的意思,是暫不替程老将軍報仇?”
周瑜坦然看着孫策,說道:“報仇之事,來日方長,程老将軍也說了,袁否有守城神器相助,在沒有弄清楚這守城神器爲何物、在沒有找到破解的辦法之前,且不可貿然攻城,否則我江東兒郎再多,也架不住這樣的傷亡。”
孫策的神情稍稍緩和了些,又問周瑜:“那麽,現在又該怎麽辦?”
周瑜凝神思索片刻,說道:“伯符,我想見見袁否!”
(分割線)
居巢城内,東南角,缺口。
袁否正指揮民壯搬運江東軍的屍骸。
盡管打敗了江東軍,守住了居巢城,但是,這一次,無論是城關上的袁軍甲兵,還是城關下的民壯,都沒有人歡呼,一個人都沒有。
因爲包括袁否在内,所有人都還沒有從霹靂車給他們造成的巨大的、恐怖的視覺沖擊之中恢複過來,甚至于,那些民壯在搬運江區軍屍骸時動作都是僵硬的。
袁否在擡了幾具江東軍的屍骸之後,終于再忍不住,伏地幹嘔起來。
太血腥,太殘忍了,這具超時空出現的大型發石車,簡直是喪心病狂到了極緻!
這些被發石車發射的瓦礫、瓷片、小石子命中的江東軍,幾乎就沒一個完整的,不是缺了胳膊就是少了條腿,更有倒黴的索性連頭都碎掉了,還有些人分解成血肉碎塊,怎麽拼都拼不完整了,下輩子他估計是做不了人了。
袁否這一吐,便立刻引發了雪崩效應,民壯都跟着狂嘔起來,嘔了個天翻地覆。
袁否正吐得昏天黑地之際,守在城關上的哨卒忽然從女牆上探出頭,大聲報告:“公子,又有江東軍過來了!”
“嗯?江東軍還敢來?”袁否霍然直起身,大聲問,“有多少兵馬?”
城關上的哨卒呃了一聲,連忙說:“一個,隻有一個人,好像是信使。”
話音還沒落,又一個哨卒從女牆後面探出身,大聲說道:“公子,那人要見你。”
“讓他等着。”袁否悶哼了一聲,順着城牆垮塌後形成的坡道上到缺口的頂部,再定睛往外一看,果然看到一個江東武将騎馬站在大約五十步外。
看到袁否出現在缺口上,那江東武将勒住馬,拱手作揖:“呂蒙拜見公子。”
來将是呂蒙,呂蒙自然是見過袁否的,上次袁否親往巢湖大營刺殺張昭,就曾經在張昭的典農校尉衙署跟呂蒙照過面。
隻不過,袁否卻對呂蒙沒什麽印象。
“呂蒙,你便是呂蒙?”袁否頓時目光一厲,這也是個狠人,江東四英将之一,周瑜、魯肅死後,陸遜出道之前,江東就全靠呂蒙一人挑大梁,一代武聖關羽就是死在他手!此時袁否還不知道呂蒙就是刺殺閻象的兇手,否則他會恨死呂蒙。
然而既便袁否對呂蒙沒有半點恨意,也絕不介意殺了他。
袁否沒回頭,小聲詢問跟着走上缺口的徐盛:“文向,你箭術如何?”
“差強人意。”徐盛訝然看着袁否,不知道袁否爲什麽忽然問起這個。
袁否拿嘴呶了呶前方五十步外的呂蒙,又問:“有沒有把握射殺此人?”
徐盛有些錯愕的看着袁否,皺眉說道:“公子,擅殺使者,這不好吧?”
“少說屁話。”袁否沒好氣道,“你就直說,有沒有把握?”
徐盛看看呂蒙馬鞍後面系着的鐵胎弓,搖頭說:“沒有把握。”
袁否便失望的歎了口氣,多好的機會,可惜他手下沒一個善射的大将。
當下袁否又對呂蒙說道:“呂蒙,找我何事?”(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