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盛離開居巢已經将近十日,若是從皖城到居巢,騎快馬走十個來回都夠了,所以袁否一度懷疑徐盛是不是私自潛逃了?
不過最終的事實證明,徐盛還是可靠的。
不僅徐盛回來了,他還真的帶回了馬鈞。
不過徐盛帶回馬鈞的方式有些不太恰當,是綁回來的。
袁否看到馬鈞時,馬鈞正披頭散發的坐在囚車裏,聽到腳步聲,馬鈞睜開眼,冷冷的瞟了袁否一眼,臉上并未流露出什麽表情。
不過,當馬鈞看到袁否身後的劉晔之時,眼睛卻立刻亮了一下。
但是,很快,馬鈞的神情便又恢複冷漠,還從鼻孔裏輕哼了聲。
顯然,馬鈞把他被徐盛綁來的這一筆帳,記在了劉晔身上,認爲是劉晔出賣了朋友。
徐盛上前來,向袁否禀報說:“公子,末将幸不辱命,一直追到尋陽,才終于追到馬鈞。”
“文向,我是讓你去請馬鈞先生,可沒有讓你綁人啊?”袁否跺跺腳,又下令說,“快,快些把囚籠打開,請馬鈞先生出來。”
“公子,不是你說的要不惜代價,不擇一切手段……”徐盛瞠目結舌,有心要分辯幾句,可被袁否一瞪眼,後半截話便硬生生咽回肚子裏。
當下徐盛便上前打開囚籠,想要扶馬鈞。
馬鈞卻一掌拍開徐盛的手,冷冰冰的道:“我自己能走。”
待馬鈞走出囚籠,袁否才上前長揖到地,笑着說:“在下袁否,拜見先生。”
馬鈞便神色稍緩,袁否的大名他早聽過,仲家皇帝二世,不過自除了帝号,還算明事理,尤爲難得的是并沒有自恃袁氏子弟的身份,對他還算恭敬,需知他馬鈞可不是什麽匠人,而是正兒八經的讀書人,隻是喜歡鑽研器械罷了。
雖然對袁否不滿,但是禮不可廢。
當下馬鈞回禮說:“不敢當明公如此大禮。”
袁否知道馬鈞心有怨怼,當下打了個哈哈,說道:“文向用囚籠硬取先生,卻是在下指使,實在是在下急于想與先生一晤,又恐先生不肯來,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在下謹在此向先生賠罪了,還請先生大人有大量,原諒在下的孟浪。”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上,袁否态度如此之好,身段擺得如此之低,馬鈞卻是不好再揪着了,他若再揪着不放,豈不是顯得他很沒雅量?
當下馬鈞隻能郁郁的說:“明公,真乃雅人。”
馬鈞這話,卻不是褒獎,而是暗含譏諷之意。
袁否大喜,知道徐盛得罪馬鈞這事算揭過了。
當下袁否讓開行轅大門,肅手說:“先生裏邊請。”
一回頭,袁否又吩徐盛:“文向,快給先生烹茶賠罪。”
徐盛應了聲諾,趕緊下去取來茶具、茶葉,開始烹茶。
直到袁否、馬鈞分主賓席落了座,劉晔才在馬鈞對面入座,然後隔着廳堂向馬鈞作揖陪罪:“德衡,向公子舉薦于你的卻是小弟,小弟謹在此向你賠罪了。”
“子揚你……”馬鈞指了指劉晔,埋怨的話都到了嘴邊卻是說不出來。
不管怎麽說,劉晔向公子否舉薦他都是出于好意,至于後來發生的不甚愉快的事情,卻又怎能怪到劉晔頭上?
袁否作揖說:“在下謹在此,再次向先生賠罪。”
“明公客氣。”馬鈞跪坐起身回禮,又道,“不過,在下德薄才疏,委實當不起明公如此非同一般的禮遇,呵。”
袁否擺手道:“先生此話卻是太過謙虛了。”
“謙虛?”馬鈞搖頭苦笑說,“在下既不知兵,亦不懂方略,真幫不上明公什麽忙。”
袁否大笑道:“在下之所以不惜用非常手段也定要留下先生,不是因爲先生知兵否,更不是因爲先生懂方略否,而是因爲先生精善器械之道!”
“器械之道?”馬鈞聞言訝然,這個他真沒想到。
在這個時代,工匠的地位是非常低的,士農工商,工匠的地位也就比商人稍稍高些,比起士子和農夫卻差一截!馬鈞雖然喜歡鑽研器械,卻從來不以器械之道自誇,因爲在這個時代,手藝精湛實在沒什麽好誇耀的。
所以,聽到袁否這麽說,馬鈞很錯愕。
還從未有一個諸侯這麽重視器械之道。
“對,器械之道。”袁否又重複一句,接着說道,“在下若是能夠得先生傾力相助,勝得雄兵十萬!”
勝得雄兵十萬?
馬鈞悚然動容,袁否這話,對他的評價可說是相當之高了。
袁否的這句話,也是對馬鈞一身手藝的莫大肯定,馬鈞心裏不禁浮現出一句老話來,士爲知己者死!
不說别的,就沖袁否如此重視匠人的姿态,馬鈞便願意爲他肝腦塗地。
馬鈞畢竟不是劉晔這樣的高士,他雖然也是個讀書人,卻更多被世人視爲匠人,便是馬鈞的内心,也會不自覺的自我矮化爲匠人,所以袁否的器重和尊敬,就尤爲難得,至少在此之前,馬鈞還從未遇到過一個能像袁否這樣禮敬匠人的諸侯。
當下馬鈞起身走到廳堂中央,長揖到地說:“明公若不見棄,鈞願效犬馬之勞。”
袁否聞言大喜,當即起身上前攙扶起馬鈞,又拉着馬鈞的手,大笑說:“哈哈,袁某今日得德衡相助,大事諧矣。”
聽袁否這麽說,馬鈞臉上不禁湧起一抹潮紅之色,給激動的。
劉晔也不失時機的跪坐起身,給袁否道賀:“在下恭賀公子喜得大賢。”
“不敢當,在下豈敢當大賢?”馬鈞聽了連連搖頭,又道,“子揚你才是大賢。”
袁否大笑,又拉住劉晔的手,說道:“子揚、德衡,你們全都是大賢,隻不過,子揚善韬略,德衡卻善器械,術業專攻不同耳,哈哈。”
劉晔和馬鈞便趕緊拱手作揖,連說愧不敢當。
袁否再請兩人入座,又對馬鈞說道:“德衡,聽聞你發明了一種器械叫霹靂車?”
“此想必是子揚說與公子知曉的吧?”既然已經歸了袁氏,馬鈞便也不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說道,“在下的确是發明了一種器械,不過并無霹靂車其名,但是公子起的這個霹靂車的名号卻是極妙,今後便果真叫霹靂車了。”
袁否急道:“德衡,可有圖樣?”
馬鈞答道:“有車,自當有圖。”
說完,馬鈞便從衣袖裏取出了一方帛書,呈送到袁否面前。
袁否展開,卻發現帛書上果然繪了一架連弩,靠山、弓弦、弩臂、弩機等一應俱全,隻不過這架連弩發射的卻不是箭,而是石頭!
“是這是這,是這,就是這個!”袁否大喜,語無倫次道。
看到袁否如此激動,近乎失态,劉晔和馬鈞不禁相視莞爾。
袁否揮舞着手中的圖樣,叫道:“德衡,我需要一架更大的連弩,要一百弓并聯的,要能把上百斤的巨石發射到五百步外,可行?”
馬鈞低頭默算片刻,斷然說道:“可行。”
“善!”袁否重重擊節,說道,“德衡,你要什麽人,什麽器物,盡可以與子揚說,我對你的要求就隻有一個,盡快,盡快将霹靂車打造出來!”
居巢攻城戰已經進入到第五日,孫袁兩軍已經開始了殘酷的相持。
此時此刻,雙方比拼的就是各自的意志,袁否想要迫使孫策坐到談判桌前來,就必須給予江東軍足夠的打擊,這時候,如果居巢城頭上突然出現一架或多架霹靂車,能将上百斤的巨石發射到五百步外,且還是平瞄直射攻擊一線,孫策還能淡定得了嗎?
袁否隻是想象一下霹靂車發射,江東軍血肉橫飛的場面,就興奮得老**怒漲。
爺爺的,孫策,老子叫你嘗嘗霹靂車的滋味!